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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穿過幾排錯落有致的公房，王小六跟著尹天正來到一處獨立的小院之中，二人客氣一番後邁入屋中，分作主賓各自落座。
    尹天正招呼手下送上了茶水、點心，緊接著將侍立在院中的手下全部屏退，並命人把手住小院的大門，任何人不得靠近。
    尹天正看了一眼端坐在椅子上的王小六，緩緩開口：“尹某雖起於軍伍，卻甚愛這江南的風情，王捕快，請。”
    他端起茶盞向王小六示意，輕輕吹拂，慢慢的喝了一口茶水。
    王小六卻沒有再和他客套，見屋中僅剩他二人，伸手在自己的臉上輕輕揉捏，將易容後的樣貌變換回本來的模樣。隨後，他自懷中將皇帝禦賜的腰牌掏出，擱放在身側的小幾之上。
    見王小六的模樣大變，又見他取出一麵金牌，尹天正趕忙將手中的茶盞放下，將腰牌捧在手中仔細端詳。
    一麵純金打造的腰牌，正麵鐫刻著“如朕親臨”四個蒼勁有力的大字，背後是一條金龍在雲霧中飛舞，龍爪隱隱探出，龍首猙獰，似乎在昂首長嘯。
    尹天正辨識片刻便能確認此物本非作偽之物，又看著王小六的年輕麵容和傳來的畫像一般模樣，不由輕輕點頭。
    他雙手將腰牌奉還給王小六，站起身來整了整官袍，隨即拜倒在地：
    “吾皇萬歲，督察院江南府分院監察使拜見欽差大人！”
    王小六被他的一番舉動嚇了一跳，連忙從座位上站起身來，伸手將他扶起：“尹大人，客氣了，王某如何能當這般大禮。”
    “不然，現在有腰牌為憑，王大人作為欽差身負皇命，尹某見大人如見君，禮不可廢。”
    被王小六扶起的尹天正束手站立在原地，身子微微躬身，臉上格外肅穆。
    “尹大人如此忠君愛國，王某回京之後自然會向皇帝陛下稟明。”
    王小六雖不是官場老油條，卻也知道他想要表達的意思，連忙勸勉幾句。
    二人又客氣一番，尹天正這才在自己的座位上坐下，看著王小六輕輕說道：
    “實不相瞞，尹某早已收到密令，要求我配合王大人在江南府的行動，隻是不想大人動作如此之快，說到便到了。”
    這還叫快？若不是路上耽擱了時日，現在自己早可以回京城複命了。
    王小六苦笑一聲，路上所遇之事卻不便對他說明，稍稍斟酌了下語氣，輕聲問道：
    “尹大人，既然知道了我的來意，你準備如何配合我行動？”
    “這個......”
    尹天正低頭沉吟了片刻才小心翼翼說道：“王大人有什麽要求隻管吩咐尹某。”
    官場老油條，沒想到從軍多年的爽快漢子各個都變得油滑起來。
    王小六暗中腹誹，臉上沒有顯露半點不滿：“此事我已查清楚了，鹽幫一事......”
    他將這幾日在江南府發生的事情一一道明，聽得那尹天正神色不斷變幻。
    待王小六將事情的來龍去脈講完，尹天正端坐在椅子上久久不肯開口，好似睡著了一般。
    王小六隻作不知，端起小幾上的茶水潤了潤嗓子，臉上似笑非笑的看著尹天正，不發一言。
    見躲不過去，尹天正這才慢慢站起身來，環顧了下僅剩他二人的房內，輕聲問道：“如此說來，太子殿下也涉案了？”
    王小六輕輕點頭，仍是沉默不語，逼迫尹天正表明態度。
    尹天正低頭在原地踱了幾步，最後咬牙說道：“那王大人呈給陛下的奏折，尹某也願聯名。”
    “這倒不必了。”
    見他表明了態度，王小六心中偷笑，臉上卻格外嚴肅：“尹大人，我這裏有一本鹽幫販賣私鹽的賬冊，一會你命人抄錄一份。
    我會再寫一道奏折，也不用你聯名，隻需要借用你督察院的快馬，盡快將這賬冊的抄件和奏折送到陛下的手中。”
    王小六的要求甚是簡單，可以說是格外的寬鬆，尹天正暗中偷偷鬆了口氣。
    隻是他的客氣話還沒有來得及說出口，就又聽到王小六說道：“尹大人有心的話，也可將江南府鹽幫一事單獨上奏，我想你們該不會不知道鹽幫所作的事情吧。”
    督察院監察州府重要的軍情和匪患，隻是江南府屬於楚國的大後方，自然承平已久，哪有什麽軍情需要監察。偶爾有幾個不成氣候的匪寇嘯聚山林也是小打小鬧，根本牽扯不了江南府分院多少的精力。
    於是監察江南府各個江湖勢力、幫派便成了江南分院的工作之一。
    當然這些也不是王小六瞎猜的，出京之前他和皇帝在宮中密談了一番，這些事情都是皇帝親口告訴他的。
    剛才見到尹天正偷偷鬆了一口氣，顯然是不願牽扯到這皇室奪嫡的漩渦之中，王小六怎麽會輕易將他放過。
    所謂“食君之祿，忠君之事。”想做牆頭草，哪有那麽便宜的好事。
    見到他的臉色變得漸漸難看起來，王小六暗自歎息：這皇室爭權奪利的漩渦我也不想卷進來，若不是趕巧遇到了錢禦史一案，自己情願做個毫不知情的捕快。
    自古皇室就無親情可言，為了爭奪那張椅子，不僅皇室兄弟互相爭風，就連父子之間也是互相提防。
    如今的皇帝身體魁梧健碩，不過五十有餘，兼之早年軍旅生涯養成的自律習慣，在皇位上最少還能再坐十年，太子卻已二十七八，野心漸漸按耐不住，將手慢慢的伸到了朝堂之中。
    隨著太子在朝堂上的話語權越來越重，便是皇帝也感到了幾分緊迫，可惜又不能親自下場與他爭權。那三皇子正是看到了這般，才在皇帝的默許之下與那太子爭權奪利。如此皇帝便可穩坐釣魚台，一方麵牽扯太子的精力，令他想法設法保住自己的太子之位，無暇顧及皇位；一方麵也可考察下其他皇子的能力，看到底誰才是合格的繼承人。
    至於有沒有必要換太子，全在皇帝的一念之間，便是沒有錢禦史一案，還有其它的案子發生。皇帝也是從太子一步一步走過來的，自然知曉其中的明爭暗鬥，哪個皇子沒有些齷齪之事。
    想到這裏，王小六不由連連歎息：自己就是皇帝手中的一把利刃，現在正砍向太子的要害，隻怕往後的日子注定不能平靜了。
    王小六、尹天正二人陷入沉思之中，各自默默思量，屋中陷入一片沉靜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