字數:6358   加入書籤

A+A-


    提親計劃在半途被夭折了,因為皇上病危。

    南風淩和父親都進宮了,皇伯伯待我一直不薄,但我此時的身份不方便進宮,隻好在宮外等待。

    到了傍晚時分,才有人從宮裏出來:“是楚姑娘嗎?”

    我點頭。

    傳話的太監不甚禮貌的將我渾身看了一遍,才將東西拿出來給我:“太子給你的。”

    我攤開,是南風淩的筆跡,皇上病情還沒穩定,他晚上不能出宮,讓我回慕容王府,末了,寫道:“一日不見兮,思之如狂。”

    這算不算南風淩給我寫的情書?

    為了不嚇到其他人,我是翻牆進的王府,結果剛翻進院子就看到幻影的凶器撲麵而來。

    我堪堪避開,就聽到二哥欠扁的聲音:“哎呀,這不是未來的太子妃嗎?怎麽大門不進,翻起牆來了?”

    幻影看到我也很是驚訝:“怎麽不打招呼就來了,剛要是不小心破了相,嫁不出去可怎麽好。”

    我咬牙切齒的:“還能怎麽辦,找你負責唄。”

    幻影:“郡主,要矜持。”

    我:“……”

    他不應該對我的臉負責嗎?我怎麽不矜持了?明明是他自己想歪了……

    我先去了母親的院子,父親正好從宮裏回來,直接把我叫到了書房。

    父親負手背對著我不說話,我就盯著父親掛在牆上的畫像看。其實姑姑的那張畫像已經是父親的最高水平了,至少還能認出來。

    父親咳了咳,轉過身來看我:“西兒,你和太子……”

    我點點頭:“嗯,我們在一起了。”

    父親歎了口氣:“罷了罷了,南風淩那孩子也不容易。”

    父親說,我在陽城出事後,是他找到南風淩,告訴他,一個連自己都保護不了的人,沒有資格娶我們慕容家的女兒。

    那時候南風淩剛好被太子刺殺,受了很重的傷。

    父親因為姑姑的事情,對皇家很是敏感,當時最有實力的太子.黨和九皇子黨都是南風淩的死敵。

    南風淩和皇後之間有弑母之仇,毒殺之仇。

    九皇子的母親韓貴妃正是下江南時皇上帶在身邊唯一的妃子,可是皇上冷落她寵幸了南風淩的生母白貴人。

    後來皇上沒帶白貴人回皇城,中間也是韓貴妃作梗。而且朝堂上和南風淩一直針鋒相對的二皇子也是九皇子黨,和九皇子關係親密。

    不管是哪一派,都沒有南風淩的容身之所,南風淩隻能自己單幹。

    幹得好,榮登九鼎,幹不好,粉身碎骨。

    南風淩一直都是在夾縫中生存。

    父親對我最大的期望,就是不要嫁入帝王家。

    如果我嫁給普通的人家,以慕容家的實力,至少可以保我一生平安無虞,在夫家不受任何一點委屈。

    可是帝王家不一樣,尤其是南風淩。

    若南風淩奪嫡失敗,最後隻有死路一條。

    即使成功了,我嫁過去,慕容家就成了外戚,外戚強大,向來是帝王家的忌諱,但凡有些手腕的帝王都不會坐視不管,何況是南風淩。

    父親說,帝王之愛從不長久,皇伯伯口口聲聲愛著姑姑,依舊後宮三千,他不希望我最後在宮牆裏蹉跎時光,悔恨終身。

    父親說完回過頭來看我:“西兒,你可能明白父親的苦心?”

    我點點頭,看向父親:“我知道,可是我還想相信他一次。”

    我指著姑姑的畫像:“真有那一天,我也逃得遠遠的,再也不見他。”

    父親無奈的摸了摸我的頭:“你這孩子,就是死腦筋,也不知道是好是壞。”

    後來我在街上偶遇月吟,我才知道,在陽城,南風淩將他身邊武功最好的月吟留給了我,自己卻被太子刺殺,九死一生。

    馬不停蹄的回到白家,得知我被綁架,沒日沒夜的出去找我,以至於後來傷口惡化。而父親也在那個時候告訴他,一個沒有自保能力的人,沒有資格娶慕容家的女兒。

    所以麵對二哥的質問,他什麽都沒有回答。

    而我,一直都在誤會他。

    所幸,他一直在等我。

    所幸,我沒有忘記他。

    月吟說,我在陽城出事之前,傅心瑤找了她,她對傅心瑤沒有防備,所以喝了她遞過來的茶,我要小心傅心瑤。

    我和傅心瑤之間,確實有很多賬可以算。看在她有恩過南風淩的份上,以前的我可以不計較,以後的,我必將雙倍奉還。

    南風淩在宮裏呆了三天,第三天晚上,我聽到屋頂上的簫聲,我走出去,看到南風淩坐在我的屋頂上吹簫。

    我過去挨著他坐下。

    南風淩將我拉到懷裏,下巴擱在我的肩膀上:“有沒有想我?”

    我戳了戳他的下巴:“胡子都長出來了,看來這幾天沒有到處尋花問柳。”

    他將我的手拉過來放在他下巴的位置:“那你要怎麽獎勵我?”

    我在他臉上飛快的親了一口。

    他將我拉過去,一記長吻就落了下來。

    等我們氣喘籲籲的分開,南風淩摟著我,又在我額頭上親了一下:“等我。”

    這一次一等就是大半個月。

    南風淩每次都不定時在深夜過來,呆上一會就走,不過會在桌子上給我留個指條,告訴我他來過。

    他一開始還會留,比如“窈窕淑女,君子好逑”,這種比較符合情理比較討好的詩句。

    後來慢慢的就變成了,“口水流出來了,醒來記得換枕頭。”

    “以後還是不要吃大蔥了,親起來味道不好。”

    “睡覺都在說非我不嫁,我聽到了。”

    ……

    最後我忍無可忍決定無論如何都不能睡著,一定要等他過來逮個正著。

    晚上我趴在桌子上玩茶杯,玩著玩著還是睡了過去。

    等我聽到動靜睜開眼睛,南風淩正抱著我,將我放到床上。

    我順勢摟住他的脖子。

    南風淩脫下鞋子陪我躺下來:“這下你清白也沒了,隻能嫁給我了。”

    我乖乖的湊過去摟住他:“嗯,你要對我負責。”

    他刮了刮我的鼻子輕輕笑起來:“好,我對你負責。”

    他身上是我熟悉的味道,聞著讓人心安,我勾起嘴角,不一會就進入了夢鄉。

    醒來的時候旁邊已經沒人了,我推開門走出去,今天王府好像格外的熱鬧,一大早外麵就能聽到交談聲。

    我走到前廳,竟然看到了師傅。

    眨眨眼睛再眨一眨,真的是師傅。

    我撲過去:“師傅您怎麽來了?我最近沒有做什麽傷天害理的大事呀!”

    師傅習慣性的用手拍我的頭:“你還記得我是你師傅,這麽久也沒個音信。”

    我低頭作乖巧狀:“還不是您每次出現的時候都是我犯事的時候,我不敢嘛。”

    一旁的母親朝我招手,我走過去,這才發現父親和師傅似乎是有事在談。

    父親說皇伯伯快不行了,走前希望能再見師傅一麵。

    這些年皇伯伯雖然人在皇城,師傅在鑫山,但皇伯伯的眼線從來沒從師傅身上離開過。

    少年時意氣相投,鮮衣怒馬一起闖蕩江湖,國破後,同仇敵愾,千軍萬馬一起趕走敵軍。

    後來因為兒女情長兄弟反目,自相殘殺。

    姑姑“死”後,兩人同病相憐,彼此雖說不上惺惺相惜,多少有種同是天涯淪落人的感覺。

    我跟著父親一起進了宮,皇伯伯對我極盡寵愛,我理應,去見他的最後一麵。

    皇伯伯躺在長生殿裏。

    南風淩守在殿裏,看到我似是愣了一下,然後走過來將我的手包住:“天冷了,以後出門多穿點。”

    我點點頭。

    父親視線投過來看了我們一眼,沒有說什麽,又別開視線。

    我們進去的時候,皇伯伯依舊安安靜靜的躺著沒有任何反應,直到南風淩俯下身子在他耳邊說話,他才睜開眼睛,艱難的轉過頭來:“你們來啦!”

    “楚昕”,皇伯伯看著師傅,眼珠動了動,呼吸有些急促,緩了會才繼續開口,“我們爭了這麽多年,朕要先去見她了。”

    “封瑜”,師傅叫皇伯伯以前的化名,“你還是和以前一樣不中用。”

    皇伯伯笑起來,緊接著因為呼吸急促開始痙攣,南風淩小心的幫他順氣,他才緩過來。

    “這些年朕一直派人監視你。”,皇伯伯指著旁邊的櫃子,“朕過得不好,便想看到你也過得不好”

    皇伯伯又笑起來:“我們都過得不好。”

    說完這句話,他似是再沒有力氣般,手無力的垂了下去。

    大殿裏很安靜。

    過了半晌,皇伯伯才重新伸出手來,這次卻是對著虛空:“瀲兒。”,他眼裏閃著淚花,臉上的神情似是在笑,細看,又似是在哭。

    兩行清淚順著他的眼角留了下來。

    “瀲兒,是我負你。”,皇伯伯說完這句話,突然有了精神般從床上爬了起來,他走到門前,坐到門口的台階上。

    南風淩拿外袍給他披上,他定定的坐著不動,眼睛一直望著前麵。

    大家一直望著前麵。

    直到太監尖細的嗓音響起:“皇上駕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