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酒神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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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顛當嚇壞了,撒丫子跑上來撲到兄長的身上,哇地一聲大哭起來,鼻涕眼淚一起往下流:“阿兄,你咋的了?

    阿兄你咋的了”“沒事的,顛當。”

    唐雲走上去把小家夥扶起來,一臉訕笑道,“你阿兄困了,睡了一覺就好了。”

    話雖如此,但石大壯這一覺睡得可真死,直到後半響才悠悠醒轉。

    隻見這廝從地上爬坐起來,表情錯愕地看向正蹲在堂屋門口對著一排粗陶壇子敲敲打打的唐雲。

    “剛才發生什麽事?”

    “剛才?”

    唐雲緩緩抬起頭,瞪眼說道,“你丫也不看看日腳走到哪兒了?

    現在是申時末!”

    石大壯一骨碌爬將起來,拍拍屁股的灰土,一臉錯愕道:“申時?

    那我豈不是睡了五個時辰?”

    “你以為呢?”

    唐雲翻了個白眼。

    “我弟呢?”

    “跟果兒一塊,在菜園裏幫我娘摘菜呢。”

    “摘菜作甚?”

    “廢話,當然是明日一早往百祥酒樓送啦!”

    石大壯走上來蹲在唐雲麵前,搔著腦袋,欲言又止道:“雲兒,那個你還不知道麽?”

    “我知道什麽?”

    唐雲隨口說道,繼續把壇子敲得叮當作響。

    “你娘”石大壯倏地站起身,甕聲甕氣地道,“百祥酒樓從明日起就不要你娘往那送菜啦!”

    唐雲驀地抬起頭:“你說什麽?”

    大壯把話又重複了一遍,並轉述了寧煒的原話,說是既然姓唐的破落戶出息了,那日後唐家也就不需要他們寧家照拂了。

    唐雲目光定定地看著大壯,心道難怪母親回來時一臉愁雲呢。

    “我就不信,沒他們寧家,我們唐家還真過不下去了!”

    “那你可有什麽打算?”

    “開酒樓!”

    唐雲把目光投向院子東南角的那兩株石榴樹,“開一家比百祥酒樓更威風的酒樓!”

    石大壯伸出蒲扇大手,在唐雲眼前晃了晃,“雲兒,喝多了的人是我,怎麽你反倒說起胡話來了呢?”

    “滾!”

    唐雲打開他的手,目光變得無比堅定,“我唐雲說到做到!”

    石大壯似乎突然想起了什麽,一把抓住唐雲的胳膊,嘿嘿笑道:“對了,雲兒,你能否教我做叫化雞?”

    “有何不可?”

    唐雲的目光停在大壯臉上,“你是我在這個世上最好的朋友,我不教別人,不能不教你!”

    “太好了!”

    石大壯忖掌大笑。

    “這事兒等酒神節過後再說,”唐雲伸手搭在健壯後生的肩膀上,“大壯,既然你也辭工了,以後就過來幫我吧!咱們兄弟倆一起闖出一番大大的事業!”

    “好!闖一番大大的事業!”

    似乎是被唐雲眼中燃燒的熱情所感染,石大壯差點就上當了,但他的頭腦很快就清醒了。

    “雲兒,你跟說笑呢吧?

    先不說別的,就說百祥酒樓光那棟樓就值一千貫!開酒樓是不是得先有座闊氣的酒樓啊?”

    “此言差矣!”

    唐雲搖著腦袋說道,“比百祥酒樓威風未必就需要一家大酒樓,隻要我們的菜做得比它好吃,隻要我們的客人比它多,隻要我們賺的錢比它多,那就是比它威風!”

    石大壯愣怔了片刻,爾後伸手拍著唐雲的肩膀,笑嗬嗬地道:“言之有理,言之有理!”

    “那必須的啊!”

    唐雲負手立在門口台階上,望著天邊的晚霞,“後日便是賽酒會,屆時你我二人攜酒赴會,定能折桂而返!”

    新豐縣的酒神節已有些曆史了,自前朝大隋就已經有了這個傳統。

    再加上官府大力扶持,聲勢一界比一界隆重。

    三月三日,本就是大唐傳統的上已節,此日人們在水邊洗濯汙垢,祭祀祖先,叫做祓禊儀式。

    春和景明,正是草長鶯飛桃花盛開的大好時節,上已節唐人們不僅要舉行祓禊儀式,還喜歡到郊外踏青。

    而新豐人在這一日既過上已節,又過酒神節。

    街上熱鬧極了,百戲雜耍,各種琳琅滿目小吃,讓唐雲目不暇接。

    大唐天寶元年,緊承開元盛世之後,此時可謂是大唐的鼎盛時期。

    不說帝都長安,就是一個小小新豐縣,都可處處昭示著大唐繁華盛世。

    當地折衝府的軍士橫刀執戟,正在巡視街麵。

    人潮中還隱藏著不少“便衣”,他們便是大唐公衙內一群很特殊的人群——不良人。

    今年賽酒會跟去年一樣,定在新豐縣最有名氣的酒樓——醉月樓。

    同樣是新豐酒,也分三六九等,不同釀酒作坊釀出來的酒,品質可相差懸殊。

    賽酒會之所以定在醉月樓,不僅是因為醉月樓釀造的酒在新豐數一數二,還因為醉月樓的掌櫃柴榮達是酒行的行首。

    按照以往慣例,賽酒會上午是初賽,絕大多數參賽者將會在初賽環節淘汰出局,而下午則要在剩下的十二家中決出前三甲的名次。

    縣宰大人不僅會親臨會場,還會從縣學書院指派的德高望重的博士參與美酒的品評。

    “喲,快看,那不是百祥樓的小學徒麽?

    聽說他嫌寧掌櫃教得不好,前兒已離開百祥酒樓啦!”

    見唐雲和石大壯從遠處走來,在街邊做擺攤買賣的那些婦人瞬間聚攏起來,嘰嘰喳喳地議論開了。

    “真的麽?

    哪有徒弟嫌師父的道理?

    這不是大逆不道麽?”

    “誰說不是呢?

    我聽說把寧掌櫃給氣的,還說以後不許侯氏再往百祥酒樓送菜了呢!”

    “不過要我說,以唐家小兒的悟性,不學也罷。

    你們誰見過當了兩年學徒,連一道大菜都不會做的蠢蛋麽?”

    “誰說不是?

    要是寧掌櫃肯教我家那小兔崽子,指不定早就出師啦!”

    百祥酒樓就在這條街道的西頭,常年在這裏擺攤做小買賣的婦人家,對百祥酒樓自然十分了解。

    唐雲在百祥酒樓當了兩年學徒,進進出出,大家自然都認識他。

    “喂!你們這些婦道人家懂什麽!”

    石大壯聽得直皺眉,怒聲喝斥道,“明明是百祥酒樓不好好教雲郎,雲郎不得已才離開酒樓的!什麽大逆不道,明明就是寧家忘恩負義!”

    “哎喲,這不是大壯麽?

    聽說你爹一年多都沒歸家了,是不是在外頭給你們兄弟倆尋了個新娘親了哈?”

    這些出來做買賣的婦人家,可不比那些居家過日子的小媳婦,臉皮都不知道多厚,不僅不怕石大壯,還趁機拿石家的家事說笑起來。

    石大壯有點火大,擼胳膊挽袖子作勢要上去收拾她們:“他娘的,老子今天非教訓教訓你們這些長舌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