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百九十五章 生平最難(十三更奉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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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再抬起首來,他朝榮安微微一笑,“皇上不必憂心,眉兒吉人天相自有真神護佑,定然會無事的。”

    榮安聽得一怔,即便是以他的沉穩心智,也不免看著觴漓露出一絲異色。

    今夜雖是大半都是皇後在自說自話,可但凡不是個傻子隻怕也能看出其中內情,但觴漓這般語氣……不是喚的“公主”卻喚的是“眉兒”……

    榮安定定望住觴漓。

    觴漓再一笑,語氣愈發緩和恭謹,朝榮安微一頷首,“觴漓心憂公主一時失禮,還請皇上見諒。不過如今聖旨已下,皇上想必不會怪罪觴漓逾禮。”

    這一下,榮安算是確定了,看著觴漓的眼中露出笑意,“殿下一片關切,朕若要怪罪豈非是不近人情。殿下客氣了,客氣了。”

    榮安笑容可掬,目光柔和下來,語氣也透出親切。

    在觴漓第一句“眉兒”出口後,納蘭笙便驀地轉首看向觴漓。

    觴漓目光掃過,唇角笑意不減又跟著說了第二句。

    待榮安嗬嗬笑著接話後,觴漓看著納蘭笙微笑著抿了抿唇角。

    納蘭笙麵色頓時發白,袖中手攥緊,一霎不霎地望著他,目光銳亮。

    觴漓微笑著淡淡挑眉。

    兩人正目光膠著對峙間,亭中終於有了動靜。

    禦醫挑簾而出,朝榮安行了一禮,抬首起來麵上神情卻是凝重,“啟稟皇上,長公主外傷頗重,微臣已施了針,傷口也包紮好了,不過方才微臣把脈,公主脈象似有些不對——”

    “不對?”榮安蹙起眉,“如何不對?”

    納蘭笙同觴漓也神色一變,齊齊望向禦醫。

    禦醫遲疑片刻,“臣擅於外傷,對內科並不拿手。不過以微臣之見,長公主的脈象似是中毒之象。”

    一言出,眾人皆驚。

    納蘭笙唇動了動,下一刻又緊緊閉上,隻一雙眼緊緊盯著禦醫。

    榮安也大為驚詫,沉下臉,“你可有把握?”

    禦醫垂首恭聲,“長公主傷在頭部,雖是傷勢不輕,但微臣亦有幾分把握。按理方才微臣行頭側兩針時,長公主縱然是昏迷中也應是該手指收緊才對,可長公主卻手指無動。微臣這才覺出些不對。公主鼻息尚存,針刺頭部穴位卻無該有之反應,這毒應是同頭部有關,加之公主眼下頭部重創,故而也讓這毒激發,影響到公主神智。若非公主眼下受傷,這毒隻怕還要過些時日才會顯現出症狀。微臣本領微薄,一家之言也不足信,還請皇上另請禦醫替公主診治確診才是。”

    場麵冷寂下來。

    榮安如何也沒想到事情峰回路轉到了此刻竟然還能生出變故!

    臉色冷得已經不能再冷,他沉默半晌,“來人,即刻召禦醫會診!”

    那禦醫聞言悄悄退到一邊垂首而立。

    亭中傳來青黛低低的啜泣聲,顯然也是聽到了外間禦醫的診斷。

    “哭什麽哭?”榮安低低怒喝,“出來回話!”

    青黛行了出來,一雙眼已哭得通紅,麵對榮安,雖知不該,她也沒辦法止住淚,隻竭力的不讓自己哭出聲音。

    榮安打量她一眼,也知她便是那個日日跟在榮眉身邊的,“公主最近身子可有異常?”

    青黛咬唇搖了搖首,“回皇上的話,並無。”

    “仔細想想!”榮安冷聲,“起坐行止——當真沒有半分不對?”

    青黛呆了呆,細細回想,忽地一怔,“這半月來,公主比原先早睡了些。往日裏都是戌時才歇,有時也晚兩刻鍾。這半月,公主戌時未到便歇了。昨日還是酉時中差一刻就歇下了。”說著看著榮安,心裏也有些忐忑,“除了這個,其他並無異常。”

    榮安看向那退到一邊禦醫,禦醫接到榮安的目光才遲疑著開口,“微臣也不好分辨……”

    他心裏雖有些猜疑,不過榮安已經找人會診,他也不願貿然開口。若說對了還好,可若說錯便是大大丟臉,幹脆就含糊了。

    榮安瞟了瞟他,也大約看出他心底的顧忌,收回目光,不再出聲。

    青黛怯怯地轉首朝竹簾的方向望了一眼,想去守著榮眉卻不敢對榮安開口。

    此刻時已過子夜,榮安站定不動,有資格開口告辭的人也不開口,於是一個園中數十人屏息凝氣靜立,卻是滿場寂靜。

    納蘭笙默然而立,目光垂落間,滿心似茫然又似空洞之極。

    終於腳步聲再度紛遝傳來。

    三位禦醫匆匆而入,榮安不待他們行禮完畢,“不必行禮了,速去替長公主診治!”

    言中並無提及“中毒”二字。

    三位禦醫領命而入,透過竹簾可隱約聽得三人交頭接耳的低語,身影交錯。

    一刻鍾後,三人魚貫而出。

    “長公主傷勢如何?”榮安目光掃向三人。

    三人中最年長的一位白須禦醫看了左右兩位同僚一眼後,微微躬身恭敬回道,“長公主外傷震蕩到頭部,傷勢不輕。按常理,隻怕要過了今夜,若能清醒才能保無性命之虞。不過——”

    他抬眼看向榮安,麵上些許躊躇。

    “說!”榮安盯著他。

    老禦醫語聲低了些,“按理,端看長公主明日能否清醒才好斷定外傷輕重如何,可眼下長公主體內似有一種異毒。這毒對長公主腦部神智有影響,故而長公主隻怕是難以清醒……”

    榮安神色一怔,轉瞬便提聲嚴厲,“難以清醒——此話何意?”

    “回皇上,此毒臣等三人均未見過,”老禦醫大著膽子迎著榮安的目光看了一眼,跪倒在地,左右兩人也跟著跪了下去,“臣等隻從脈象中查出此毒似有致人昏睡之功效,可若要臣等查明是何種毒素,隻怕非短日之功。”

    查出是何種毒素都非短日之功,更莫說是解毒了。這樣的話也無疑說明了他們此刻並無解毒之法。

    話裏的言下之意眾人聽得明白,榮安自然也聽得明白

    榮安隻覺額頭跳痛,“致人昏睡?那此毒可會致命?長公主何時能清醒?”

    “這——”老禦醫說了一字,抬首卻見榮安眼中戾氣氤氳,不由心房倏地一顫,“此毒本有潛伏之效,看脈象公主中毒至少也在數日之前。今日應是外傷累及頭部,因此提早激發出藥效。此毒並非即刻致命的劇毒,不過卻是影響頭部讓人精神不濟,日漸昏睡。到了最後,人體消瘦疲憊,睡眠日長,直至一睡不起。長公主今日之外傷恰好激發藥性,若是不是解毒,隻怕難以清醒……”

    榮安沉默了。

    青黛死死地捂住嘴,眼淚串落不止。

    榮安抬眼看向觴漓,此際也實在沒有興致再論其他,遂客套道,“今日煩擾太子殿下多時,朕這就著人送太子殿下回去。”

    觴漓點了點頭,“觴漓告退。”

    這一回終於是真正告退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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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睿親王府。

    明思還在產房中,偶爾幾聲壓抑的呻吟斷續傳出。雖是竭力控製住,但每每傳出一聲,榮烈的臉色便僵冷下一分。

    除了帽兒,其他幾人都被留子啊外麵,跟著產房中傳出的聲音心顫不止。

    榮烈站在院中一動不動。

    自回到府中,除了一個時辰前布羅上前將榮烈喚到一旁低聲稟報了一陣外,榮烈就一直站在廊下那處沒有過半分移動。

    王老禦醫被賜了座,坐在院子一側單獨設好的茶案前。

    顎敏猶豫了片刻,還是輕輕走了過來,低聲問王老禦醫,“王老,這都快三個時辰了,我家王妃的脈象無事吧。”

    早前王老禦醫一到就進去替明思把了脈,其實之前也已經說過兩回。

    此刻聞言,他心裏好笑的歎了口氣,瞥了一眼榮烈投來的目光後,他還是好脾性的回道,“王妃脈象平穩。王妃這是頭胎,又是雙胎,王妃骨架偏小,多用些時辰也屬常理之中。聽王妃這聲音應是知曉產理,忍了力氣來生產,尚有餘力在,你們也莫要擔心太過。”

    顎敏聞言心裏一鬆,聞聲移步過去的蓮花卻忍不住擔心問,“骨架偏小對生產可有影響?”

    “影響自然是有些,骨架偏小產程會艱難些。也要多吃些苦頭。”王老禦醫頓了頓,“不過雙胎一般個頭都小些,隻要頭個先出了便應是無甚問題。”

    幾個丫鬟對視一眼,轉首又看向產房,都不再做聲。

    又過了大半個時辰,產房中的明思終於忍不住高聲呻吟了一聲!

    幾個丫鬟齊齊身子一顫,榮烈呆了一瞬便大步朝產房行去。

    到了跟前被守在產房門前的範嬤嬤攔住,無論如何不讓他進去,苦口婆心的勸,“王爺不可進產房,有雅嬤嬤在王爺就放心吧!”

    正說著,隻聽明思又是一聲痛苦呻吟,榮烈眉心猝然一跳,旋即厲聲,“讓開!”

    “吵什麽吵!”雅嬤嬤沒好氣地在產房中吼了一聲,“女人生孩子,男人看什麽看!誰也不許進來!”

    雅嬤嬤語聲方落,明思帶了幾分壓抑疲乏的聲音又傳來出來,“別進來……我不要你看……你別看……”r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