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7博士同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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素衣豔陽!
飛越大洋辦大事,周斯綿的心情不能僅僅用激動來形容。他的臉上,仿佛洋溢著青春的光芒,心裏一直在打鼓。
那一年,周斯綿告別父母,告別妻子,一腳踏進一無所知的異國他鄉,遇到了導師。
導師不但教給他學問,將他培養成一名腎髒疾病博士,還處心積慮讓他留在瑞典。
如果不是母親病重在床,如果不是遇到市人民醫院恰巧招聘腎髒病專業博士,他也許會一心一意留在瑞典。
那年,一個叫詹姆斯的女子差點闖進了他的生活。異國女子熱情大方,渾身散發著成熟的魅力。周斯綿是在導師舉辦的聖誕酒會上認識詹姆斯的。
她熱情地跟他打招呼,聊一些天氣之類的話題。周斯綿不太喜歡熱鬧的場麵,他習慣了清靜。這個時候,詹姆斯端著紅酒杯過來了“幹一杯?”
周斯綿看著她,眼神有些迷醉。他想起了張娟娟。獨在異鄉為異客,周斯綿覺得自己從來沒有融入到這個地方。他隻是一個匆匆的過客,在這個地方,他沒有親人,沒有朋友。
喝著喝著,周斯綿的淚水簌簌而下。當然,他並沒有當著她的麵掉眼淚。他匆匆去了洗手間,獨自一人站了足足兩隻煙的功夫。就在他覺得心情平靜的時候,一抬頭,發現他站在門口,散發著迷人的笑。
“哭了?”
他對自己的失態深表歉意。他說“突然,我就想自己的家人了,有父母,有妻子。”
她絲毫不介意,笑著說“我也是。我很想念我的親人。我和你不一樣,不會哭的。想他們的時候,我就笑著對自己說,快點掙到足夠的錢,回家。”
詹姆斯不是瑞典人。她是導師的學生,五年了,還沒畢業。沒有畢業收入就很低。她忍受不了這樣的生活,多次向導師表示,即使不畢業,也要回家。
導師不準她回家。在導師眼裏,畢不了業,是學生的恥辱,也是老師的恥辱。導師這輩子從來沒有帶過畢不了業的博士。導師嗬斥她,一定要完成學業,這是任何一位學生的責任,也是導師的責任。
她又留了兩年。可是,導師給她的課題,她毫無突破。她自己都心灰意冷,曾經想求導師放她一馬,讓她畢業。
導師要求很嚴,待人卻慈愛,詹姆斯就一再拖延畢業時間。現在,她全身心準備畢業論文,來應對導師刁鑽的提問。
兩個身處異國他鄉的年輕人,找到了共同的話題畢業論文答辯。他們在洗手間門口聊了很久,讓來來去去的人側目,那眼神,有奇怪,也有吊詭。
他們終於在別人的眼神裏,察覺到這裏不是聊天的地方,何況,詹姆斯手裏還端著高腳紅酒杯,也難怪人家的眼神怪異,有誰站在洗手間門前喝酒?
兩個人回到室內,話題從天氣開始拓寬,直到人生、學習、科研以及論文答辯。對讀書的人來說,論文答辯能否通過,意味著能否拿到學位證。辛辛苦苦出國留學,總不能像方鴻漸一樣,買個假文憑回去哄騙父母鄉鄰吧?
一股淡淡的鄉愁,慢慢侵襲周斯綿的靈魂。家是遠方的家,沒有詩,也沒有笑。大家都在談詩和遠方的時候,其實,遠在他鄉的人,心裏永遠藏著家鄉。
在酒精和音樂的刺激下,周斯綿感覺到詹姆斯的異樣。她靠在他的肩頭,散發著成熟的芬芳。
有那麽一瞬間,周斯綿也迷失在這芬芳裏,好像身邊的人是張娟娟。他脫口而出“娟娟!”
然而,詹姆斯迅速抬起頭,看著他“周,你叫錯了,我是詹姆斯,不是娟娟。”
周斯綿推開詹姆斯,滿臉歉意“抱歉,我想妻子了。她在我的家鄉,現在正在服侍我的母親。”
周斯綿眼裏,露出誠懇的歉意。詹姆斯笑了,說“沒想到,你還是一個很忠誠的男人。好吧,我原諒你了!”
直到酒會結束,客人三三兩兩散去,他和詹姆斯幫忙整理好衛生,才離開。
詹姆斯暗示,她的房間布置得很溫馨,很浪漫,希望他前去參觀。周斯綿當然知道,這種暗示的意思。但是,他堅持不去。父親的話,總是從遙遠的地方,鑽進他的耳朵你不能辜負張娟娟。
詹姆斯失望地走了。他甚至不敢看她的背影,扭頭就離開了她。他走出很遠,才聽到詹姆斯開門的聲音。她一定是在期望,在某一個時候,他能回頭,向她奔去。
然而,她失望了。這樣的失望,是對一場浪漫幻覺的期許,是一種無法抑製的渴望。
之後,周斯綿經常和詹姆斯見麵,有時在實驗室,有時在圖書館,有時在診室。見了麵,還是打招呼,她身上還是洋溢著讓人迷醉的氣息。
多數時候,周斯綿都隻是對她笑一笑,算是打過招呼了。他知道自己其實在掩蓋著一場真相,這場真相,是永遠不能向外人透露的渴望。
直到有一天,詹姆斯身邊多了一名騎士。周斯綿一眼就看出,他們之間的關係。
詹姆斯笑著向周斯綿介紹騎士,他的內心竟然一陣慌亂。他的人生,注定與她不在一條平行線上,注定不可能與她的人生有任何交集。差一點迷失了自我和方向,周斯綿覺得惶恐。
有時候,人的迷失是從孤獨開始的。周斯綿想盡一切辦法戰勝這種孤獨。睡不著的時候,周斯綿會折騰自己到半夜,甚至是通宵不眠。他要戰勝自己,必須要付出巨大的辛勞,哪怕是體力上的辛勞,也要壓抑自己的欲念。
一切的如果,都隻是猜測。周斯綿從一腳踏進瑞典開始,就注定成不了瑞典人。走在哪裏,他身上都流淌著祖國的血液,蘊含著祖國的基因。
周斯綿不是血統論者,也不是唯心論者,在他的心裏,當好一名醫生,比什麽事都重要。那是他的追求。
青蔥的歲月,值得回味和珍重。他跟導師三年,求學的時光永遠是教室、圖書館、實驗室、醫院。他沒有地方可去,也去不起。一個連吃飯都成問題的留學生,怎麽可能到處逛街、到處逍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