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1揭老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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素衣豔陽!
會議開得並不順利。土地是農民的命根子,怎麽能流轉給私人老板搞什麽大棚蔬菜基地?把土地都給他們了,怎麽吃什麽?我們的稻子、蔬菜種在哪裏?魚養在哪裏?
會場糊成了一鍋粥。
“安靜!安靜!”汪源星扯大嗓門,試圖壓製會場這種無序的吵鬧狀態。接連喊了四五遍,也沒有人理會。
“啪!”汪源星從廚房拎出一個醬油瓶,砸碎在不遠處的石頭上。
玻璃的炸裂聲,刺破了村民的耳膜,會場登時安靜下來。
何達興板著臉,說“吵什麽吵?有話好好說,一個一個說。”
何達興先介紹了汪華建。其實,汪華建不用介紹,會場裏有些上了年紀的人,是看著他穿開襠褲長大的。
何達興又介紹了汪華建的來意,告訴大家,蔬菜大棚的經營模式,蔬菜大棚建起來之後,流轉土地的村民都可以來做事,工錢可以商量。
聽何達興這麽說,有些村民開始在心裏盤算,一年下來,到底是種田劃得來,還是把土地流轉給汪華建的公司劃得來。反正都是種地,那邊賺得多,就往哪邊走。
早幾天從市人民醫院住院回來的周伍元,卻第一個站起來反對汪華建,他質問道“建徠幾,我在醫院住院的時候,聽有人說起過你,你是個不講信譽的人,說話跟放屁一樣。還有,你喜歡耍女人、喜歡喝酒、喜歡賭錢,到時候把大家的工錢,拿去花掉了,你拿什麽給我們開工錢?”
周伍元的話,讓會場再起吱吱喳喳議論起來。
“他是這樣的人啊?那到時候拿不到工錢,我們白幹?”
“哎呀,哪個曉得他會變成這個樣子?如果真是這樣,我不幹!”
會場上,說什麽的都有。反正在村民眼裏,汪華建成了一個沒有一點好的壞家夥,騙子,色鬼,賭鬼。
汪華建沒想到有人會在背後議論他。自己確實混賬過幾年,但現在也不想再混賬下去了,想做點事,過幾天安生日子。誰知道,有人揭穿了他的老底。
汪華建的臉上,像塗抹了一層辣椒油,火辣辣的。他想辯解,但不知道從哪裏說起。周伍元說的都是真話,人家沒有編瞎話。要恨隻能恨自己曾經是個混賬東西,隻能恨自己做下的那些混賬事。
又一個村民站起來,揭發汪華建“我告訴大家,周金鵬老醫生的大兒子和大媳婦,就是周斯綿院長的那個哥哥嫂子,原來在縣人民醫院當院長的周斯賢兩口子進去坐牢,也是汪華建害的。我告訴你,事先要是告訴我汪華建來村裏搞大棚蔬菜,我肯定不得來。”
眼見著一場土地流轉會變成了一場對汪華建的批鬥會,汪源星趕緊站起來辯駁。他畢竟是汪華建的叔叔,他不說話,這事就辦不成了。趕走汪華建,下一個誰還敢來?
“我說,大夥聽我說幾句,”汪源星衝上村部二樓,晃著身子,搖著手,扯開嗓子喊道,“我們不管汪華建曾經幹過什麽,大家的目的是賺錢,汪華建今天是帶著錢、帶著技術員來的,這就說明他想帶著大家一起賺錢。大家都是鄉裏鄉親的,不看僧麵看佛麵,給我個麵子,我們好好說一說這事。”
“親幫親,富幫富,你汪源星和汪華建是一個祠堂的,當然向著汪華建說話。我們不聽你說這些屁話!”周伍元喊道。
何達興見場麵有失控的苗頭,趕緊站出來,說“今天的會先開到這裏,大家先把這個方案帶回去,跟家裏人商量一下,願不願意流轉土地?”
大家一哄而散。汪華建坐在草坪上發呆。何達興拍拍汪華建的肩膀,說“第一次開會說土地流轉的事,大家的思想肯定轉不過彎來。我看,這件事不能急。明天晚上再組織大家開會。”
汪華建鐵青著臉,說“看來這事辦不成。你看,這滿地的紙片,人家連方案都沒帶回去,商量個屁啊!”
汪源星說“老侄兒,別性急。他們是一下子沒想通,一旦有人帶頭,有人賺了錢,其他人也會慢慢轉變思想的。”
“搞土地流轉,搞蔬菜大棚,一定要得到村民的支持。村民是勞動力、也是生產力,隻有他們願意幹,你這事才能幹成。否則的話,你就是說一萬遍,人家還是不答應。”胡工珀說,“另外一件事,也看出來你確實的臭名遠揚了。好好修為吧!”
這一晚,大家不歡而散,尷尬和鬱悶糾纏在汪華建心中。這算什麽呢?是自己埋下的禍根,自己來買單?還是人這一輩子都不能犯錯誤?在淳樸的村民眼裏,今天晚上這一次揭短,讓他顏麵盡失,毫無信用了。要在這裏立足,到底要怎麽做,才能改變自己的形象?
對著窗外一輪明月,汪華建長歎一口氣。回來之前,他從來沒想到會出現這種戲劇性場麵。他原本想,隻要手裏有錢,沒有辦不成的事。
過去幾十年,他都是從資本的角度考慮問題,從來沒有從道德和法律層麵想過問題。他的第一桶金,是靠傍上背景強大的妻子家撈到的。他吃到甜頭,形成了慣性思維,錢是萬能的。
然而,這一連串的打擊,讓他不得不反思,自己的人生到底出現了什麽問題。
誰願意跟不講信用的人一起做事?他終於明白這個道理的時候,已經造成了不可收拾的局麵。
他想給周斯綿打個電話,告訴他這裏開會的情況。可是,手機沒信號,且眼見著就沒電了。村部倒是裝了一台座機,被村支書周文星鎖在自己辦公室。
百無聊賴,汪華建敲開胡工珀的門。胡工珀正在處理腳板上的血泡,他跛著腳,開了門。
汪華建陰著臉進門,說“睡不著,和你聊聊。”
“我跟你有什麽好聊的?”胡工珀繼續用針挑著血泡,頭都沒抬一下,“從本質上說,我跟你不是一路人。我還有點廉恥之心,做事還有點底線,你連基本的道德底線都沒有了。”
挨了胡工珀一頓尅,汪華建也不反駁,隻是說“你現在和我是一條繩上的螞蚱,蔬菜大棚辦不成,你也賺不到錢,別說得這麽尖酸刻薄。埋怨沒有用,我現在要你幫我出出主意,看用什麽辦法才能讓村民把手裏的土地流轉到公司來?”
胡工珀說“別說我尖酸刻薄。汪華建,要不是你自己作死,你會走到這一步?告訴你,我不能給你出什麽主意。”
碰了一鼻子灰,汪華建怏怏不樂,說“胡工珀,別以為你現在就是什麽人物了。要不是周斯綿院長推薦你,我壓根不願意理你。你算個球?周斯綿也是看在你可憐,現在到了要討飯的時候,還在假裝深沉。”
胡工珀抬起頭,指著汪華建,眼睛裏好像要噴出兩道火焰,憤然道“汪華建,從我房間滾出去!老子不稀罕你這個什麽辦不起來的公司,明天就走人!”
汪華建惹怒胡工珀,不是他的本意,隻是想刺激他,讓他出出主意。他趕緊把話往回講“我們不是來吵架的!先想想怎麽對付眼前的情況吧。”
胡工珀這才不生氣了,一屁股坐到床上,做出齜牙咧嘴的樣子。汪華建突然覺得胡工珀這個樣子好笑,想笑,卻沒笑出來。
“你明天還是給周院長詳細說說這裏的情況吧。這個地方的人,還是聽他的。你,在這個村子裏跟他們家不在一個層麵。差遠了!”胡工珀冷不丁冒出這句話。
汪華建點點頭,說“這還像句人話,跟我想到一起去了。好了,我不打攪你了,睡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