熟悉的客廳裏，坐在熟悉的沙發上，看著熟悉的電視機，裏麵播放著父親最喜歡看的新聞平台。

    麵前是很多年都沒有更換過的茶幾，四周老舊的牆麵已經泛黃，一些角落處的白膩子甚至已經裂開脫落，掉出了些許缺口，露出了裏麵的實牆。

    而因為家裏小，但東西又多，每次掉下來的白膩子都會灑在或鞋架上，或桌子上，或地板上。

    顧行記得，每次老媽吳瑛打掃時，都會忍不住抱怨一通，順帶著將老爸顧盼輝和自己數落一遍。

    如今，再看著家裏的一幕幕，顧行腦海中湧現的，都是與父母相處一起時的種種回憶。

    有時候，他也會想，就這樣安分的陪著父母，直到二老百年後再走不行麽？

    但可惜，他的理智告訴他，不行。

    如今走到這一步，建立了“因果關係網”的他，已經清楚了很多以前不明白的事。

    左狂當初在金城踏出那一步時，除了因為“時間維”的斷裂外，無法突破第二態外，其心性其實也出現了問題。

    總是在幕後教唆他人去嚐試，自身久久不敢嚐試踏出那一步，心氣已失，就算“時間維”沒有斷裂，其最終也無法晉升第二態。

    所謂，一鼓作氣，再而衰，三而竭。

    便是如此。

    顧行如果此時不趁著心性，身體，意誌都處於巔峰的狀態下，去踏出那一步，那麽他也同樣不會再有第二次機會。

    世上的事就是這樣。

    總要去做出選擇。

    而顧行早已做出了自己的選擇。

    ……

    “……沒想到小楊你居然跟我兒子早就認識了？那可真是太巧了！我跟你說，我這個兒子啊……”

    在招呼顧行和楊淺憶進屋，得知楊淺憶和顧行早就認識後，吳瑛拉著楊淺憶的手，坐在沙發上開心的聊著家常。

    楊淺憶幾個月的有意示好，確實拉近了她和顧行老媽之間的距離。

    顧行坐在一旁，收回了自己打量家裏的目光。

    顧盼輝坐在旁邊的單人沙發上，目光看著電視，但嘴上卻是時不時的跟顧行有一搭沒一搭的聊著，也沒有詢問這一年多顧行做了什麽，而是在說一些顧行老媽生活裏的一些瑣碎事。

    末了，還不忘說顧行的老媽很想他之類的話。

    男人的情緒表達總是如此含蓄。

    顧行也隻是聽著，偶爾附和著笑一笑。

    在閑聊大約半小時後，老媽吳瑛才恍然想起什麽，連忙起身看向顧行，說道：“小行啊，你們還沒吃飯吧？瞧我這一激動就給忘了！我這就去給你們做法！”

    “吳姨，沒事的，讓我來吧！”

    楊淺憶起身便走向廚房，欲要搶著做。

    但吳瑛連忙阻攔：“這怎麽行，你是客人，怎麽能讓你來做，你快坐好！我來，你吳姨我做飯很快的！”

    “媽。”

    就在兩人爭著要做飯時，顧行說話了，他神情平靜道：“我有一些事要跟你們說。”

    他的話，讓顧盼輝和吳瑛都不由望向了他。

    看著顧行臉上的平靜，他們忽然間意識到了什麽。

    隻見吳瑛臉上擠出一絲笑容，說道：“哎呀，有什麽事咱們吃完飯再說吧。”

    說罷，她便走進了廚房，開始做飯。

    很多時候，人即使知道要麵對什麽，但還是會想要能拖一刻是一刻。

    不是不想麵對，隻是想晚點麵對。

    顧行看著吳瑛在廚房忙碌的背影，最終還是選擇了沉默。

    一旁的顧盼輝，也陷入了沉默。

    原本熱鬧的氛圍，一下降到了冰點。

    楊淺憶看了顧行一眼，什麽也沒有說，默默的走進了廚房，默默的幫著吳瑛打下手。

    廚房裏，做飯的吳瑛一邊做，眼淚一邊忍不住的流。

    時間一分一秒的流逝。

    盡管想要拖延離別的時間，但最終，該來的還是來了。

    黃昏時分，夕陽西下，金燦燦的晚霞照遍千裏。

    吳瑛的這頓飯，最終還是做好了。

    沒有多麽豪華，隻是簡單的四菜一湯家常菜，但都是小時候顧行愛吃的。

    顧行就像小時候那樣，自覺的去拿了碗筷，開始添每個人的飯。

    一家人圍坐在飯桌前，沉默的吃完了這頓飯。

    已經很久沒有吃過東西的顧行，這次吃完了所有的飯和菜。

    而一旁早就吃好的三人，都隻是怔怔的看著他。

    當他放下碗筷後，吳瑛下意識的便要起身收拾碗筷，但卻被顧行攔住了。

    “媽，讓我再收一次吧。”

    顧行笑著說道：“最後一次。”

    這句話，瞬間讓吳瑛的眼淚再次無聲滑落。最終，她沒有再動，任由顧行將碗筷收拾完畢。

    當顧行從廚房出來，看著仍然坐在餐桌前，怔怔看著他的顧盼輝和吳瑛。

    沒有猶豫，他“噗通”一聲，那讓整個世界都為之恐懼，即便麵對任何強敵都不曾低頭的白惡魔，雙膝跪了下來。

    “爸，媽，有你們這樣的父母，是我的榮幸；有我這樣的兒子，是你們的不幸。謝謝你們這麽多年對我的照顧！但請原諒我的不孝，我……要走了！這次……可能不回來了！”

    一口氣將所有告別的話說完，隨後，顧行連磕了三個頭。

    常言道，男兒膝下有黃金，跪地跪地跪父母。

    但他，不跪天地，隻跪父母！

    這是他欠他們的！

    顧盼輝和吳瑛聽了他的話，都沉默不語。

    盡管已經意識到，盡管一年多前，在千靈山時，顧行就委婉的給他們打過預防針。

    當真當這一天到來時，他們仍然不知所措。

    許久許久許久過後。

    顧盼輝細不可聞的“嗯”了一聲後，起身離開了座位，走進了臥室，將房門關了起來。

    吳瑛則是抹幹淨臉上的淚痕，再次擠出了一絲笑容，對顧行說道：“兒子，我們知道了，你盡情去做你想做的事吧。不用擔心我們，我們都有養老保險。以後……以後凡事不要逞強，盡量注意安全知道麽？”

    一如千靈山那次，她隻想自己的兒子能夠平安。

    哪怕是以後再也見不到了。

    顧行沉默的看著老媽吳瑛已經蒼老的臉龐，已經斑白的鬢角，最終無比鄭重的點頭答應。

    ……

    顧行從家裏出來時，夜幕已經降臨。

    老舊街道上的昏黃路燈亮了起來，光線忽明忽暗。

    與他一起出來的，還有楊淺憶。

    兩人一起並肩前行，一路都沒有說話，一直走出老房子所在的小區，來到了馬路路口才停下。

    “那我就送你到這裏了。”

    楊淺憶眼眶微紅的笑著說道：“你放心，以後我會好好照顧他們的。”

    顧行看著她，如白天時那樣，並沒有說話。

    楊淺憶似乎也習慣了他的不回應，笑著擺了擺手，然後轉身向小區走回去。

    忽然——

    “喂。”

    “嗯？”

    “我們結婚吧。”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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