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三十一章 情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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蒙麵人冷笑一聲,道:“梅老何必明知故問?咱們閑話少說,在下此來不為別事,正欲相救文奎大俠,自不能讓他的掌上明珠有甚閃失。雷堂主,你甘為王爺背叛義兄,往後何以自處?”雷疇天半晌無言,繼而道:“事有先來後到,我先報王爺之恩,再償義兄之情。”
蒙麵人笑道:“好!似閣下這般行徑,確也無顏苟活於世,在下不妨助堂主一臂之力。”話音未落,身形如大鳥般朝雷疇天、冼清讓撲去,去勢不下流星飛電,諸人隻覺眼前一花,見其已欺近冼、雷二人身旁。
雷疇天未料對方遽然出手,大驚之下舉起火銃瞄準對方胸前。他手中這柄神火銃構造異於尋常火槍,無須另行點燃引線,隻須扣動指間機關便可立時引發腔內火藥射擊。蒙麵人冷哼一聲,隔空朝火銃揮出一掌,雷疇天隻覺右手五指僵如堅冰,竟爾半分動彈不得,大駭之下左手製住冼清讓要穴向後疾退,忽聽腦頂風響,那蒙麵人彈指間後發先至,躍至二人上空一掌擊下,一股銳冽的寒氣登時罩住雷疇天周身;後者欲出左掌向上迎擊,卻覺肩臂上有千斤之力,難以抬動分毫。
雷疇天心下歎息:“雷某苦練半生,在此人手底一文不值。”正欲閉目待斃,景蘭舟舞動鐵簫、駱玉書劍光出鞘、顧鐵珊雙指疾點,三人齊齊撲上,攻向那蒙麵高手。蒙麵人讚道:“好功夫!”半空右手輕輕一揮,寒冰真氣同時逼退三人。駱玉書失聲道:“手揮五弦!”蒙麵人笑道:“不錯,這正是上冊心禪中的精妙武功。”忽聽身後破風之聲,乃是鬆筠、梅潛、麻俊雄三人攻到。此三人功力卓絕,實不亞於當日木川、戚婆婆、朱奠培三人聯手相攻,蒙麵人眉頭一皺,翻身向旁躍開。鬆筠乘勢一揮袖袍,雷疇天適才為太陰真氣所侵,一時間內息散亂,再無力製住冼清讓穴位,被鬆筠將人一把卷走。羅琨、錢氏兄弟等人功夫平庸,見適才眾多高人接連出手,未料世上竟有如斯神妙武功,各看得瞠目結舌;唯有念阿上人瞑目端坐,似對眼前景象全然不聞不問。
蒙麵人見冼清讓已然脫險,當下不再追擊,收掌向顧鐵珊等人冷笑道:“雷堂主陣前倒戈,幾位為何還要救他?”顧鐵珊道:“我二人情同手足,顧某豈能坐視義弟喪命?”蒙麵人點了點頭,又道:“梅長老,連你也來湊這份熱鬧。你被徒弟暗中算計,尊駕向來睚眥必報,難道還要護著對方不成?”梅潛嘿嘿笑道:“梅某漂泊半生,隻得這一個徒弟,其人若然有過,老夫自會責罰,怎好教他死在旁人手裏?”
雷疇天麵色鐵青,忽抬手一掌擊向自己額頭。顧鐵珊在旁早有防備,伸手架住道:“老弟是講義氣的好漢,你決意報答王爺活命之恩,更顯至情至性,何苦如此?”雷疇天歎道:“兄長縱不見責,小弟亦再無顏相見。”顧鐵珊道:“咱們十多年結義之情,甚麽事講不過去?這話休要再提。”景蘭舟勸道:“小弟尚未報南京相救之恩,雷大哥怎可有輕生之念?”顧青芷也輕聲道:“雷叔叔,你若這般去了,霹靂堂那許多好酒便沒人陪我喝啦。”
雷疇天默然良久,道:“當年青峰山寨破陷之時,雷某早當授首,不料殘喘至今,老天已然待我不薄,你們何必如此?”鬆筠笑道:“雷堂主,好死不如賴活,就算是假死也比自盡強得多啦。”雷疇天沉吟片刻,向梅潛拜道:“弟子存心不良,蓄意欺瞞恩師,請你老人家降罪。”梅潛哼了聲道:“梅某閱人無數,竟在你身上看走了眼。”
朱奠培見這蒙麵僧人一出手便助冼清讓脫困,輕歎道:“大師三番兩次壞我計策,未免好事多為。莫非小王先前有何得罪之處?”蒙麵人道:“小王爺,我這趟雖是來救文大俠,也是一同前來救你。”朱奠培一怔道:“大師何出此言?”蒙麵人道:“待放歸文大俠之後,小王爺自然明白。”朱奠培笑道:“前輩既不肯見示,小王是不認這糊塗賬的。”
鬆筠微一遲疑,勸道:“小王爺,今日勢態分明,已然強求不得,還請你將文大俠放了罷。”朱奠培淡淡地道:“梅長老既說文前輩就在此處,君山島彈丸之地,冼宮主還怕還找不著人麽?”駱玉書道:“眼下官兵炮轟甚急,遲恐有變。”朱奠培搖頭道:“如今客舫盡被擊沉,就算請出文大俠又於事何補?”
忽聽門外襟袍響動,一名矮瘦老者趨身閃入,堂上諸人舉目一望,正是五老之中的管墨桐。桐仙上前兩步道:“管某有要事急尋宮主相商,不及先行通稟,望乞恕罪。”冼清讓道:“管長老不必多禮,有話直說便是。”管墨桐道:“老夫適才命多名弟兄下水奪船,豈料對方早有準備,於湖中布下尖錐鐵網,眾兄弟不能近前,反折損了幾人。管某智窮才盡,請教宮主退敵之策。”眾人聞言不禁麵顯憂色,朱奠培卻撫掌笑道:“素聞管長老一向足智多謀、頗具將才,今日怎會一籌莫展?”
管墨桐哼了聲道:“過往不識尊者萬金之軀,管某多有失敬。”冼清讓心道:“管長老也知道了?在場知情之人唯有沉霜使適才離開法堂,她行事向來慎重,怎會未經得我允準,便輕易將小王爺的身分泄露出去?”朱奠培麵不改色,道:“好說。向日多有得罪,管老勿要見責才好。”管墨桐道:“當下官船圍島,莫非是小王爺要將我等一網打盡?”朱奠培笑道:“此乃梅長老玄謀奇計,小王何敢爭功?”管墨桐疑道:“老梅,這是怎麽回事?”
梅潛悠然道:“今晚這批嶽州衛官軍,確是梅某招來。”管墨桐驚道:“你這是做甚麽?”梅潛道:“我原是奉恩師之命潛入本教臥底,不過行分內之事罷了。”桐仙搖頭道:“你若是朝廷奸細,本教早已崩剝離析,如何能走到今天這一步?宮主既對咱們這幾個老頭子推誠相待,你有甚麽難處,不妨說出來罷了。今日放著這牛鼻子老道在此,有甚麽事兜不住?”梅潛苦笑道:“正因走到了這一步,方才回不得頭。梅某答允先師之事,總要替他老人家辦到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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管墨桐皺眉道:“老梅,你真想將我們盡數除去?”梅潛道:“我與諸位往日出生入死,人非木石,豈能不念舊情?何況眾多貴客同在島上,難道教他們也送命於此?梅某早親自安排下一艘船隻,待救出文大俠後,便會故意近島為我所奪,載石台上諸人脫險。梅某設下此計,原是為了對付青蓮尊者,至於島上其餘教眾,那便生死天定,也怨不得老夫。”群豪聞言暗暗心驚。
梅潛一指朱奠培道:“老管,難道你不想殺了這小子出氣?”管墨桐緩緩道:“尊者乃是王府世孫,你我如何動得?”語氣頗含怨毒。梅潛歎道:“不錯,梅某本打算到時混在人群之中一並登船離去,原是天衣無縫,誰知青蓮尊者竟是寧府小王爺,更一眼識破我計。老夫今回一著不慎,滿盤皆輸,並無半句怨言;此番但能救得文大俠脫險,我也算對得住唐宮主母女。”
管墨桐略一遲疑,道:“老梅,我有一事早想問你。當日你看穿管某用意,為何指點駱少俠他們找文大俠出山助我師哥,來壞我的好事?”梅潛歎道:“你我確是交情不淺,也正因如此,梅某知你行事未必會顧及同門之誼。林大夫早年在宮中曾治愈先君膏肓之疾,我不忍見其遭逢不測,又不便親自出手,唯有思得此計。誰知林老現身之後,竟惹來這許多高手貪謀他手裏的遺篇,幸能請到文表侄出麵相護,也算梅某有幾分先見之明。”管墨桐緩緩道:“你可曾想過,若非有此一事,也不會引得文奎大俠連番遭難,險些在梅山丟了性命。”梅潛聞言默然,繼而道:“文表侄他終不能在落星樓隱姓埋名一世,這都是各人的命。”
冼清讓忽開口道:“梅長老,正如桐仙所言,你若有心覆亡本教,遠不用等到今日。隻須長老能令圍島官兵退去,本座決不來為難於你。”梅潛緩緩道:“宮主寬仁如此,老夫感激不盡。隻不知小王爺之事又當如何?”冼清讓歎道:“小王爺乃是王孫貴戚,豈可令之有所損傷?今日隻要能救回爹爹,這宮主之位往後由誰來坐,且由王爺裁決便了。”梅潛笑道:“宮主雖智計過人,自從結識景少俠之後,心腸卻愈來愈軟。好!小王爺,請你即刻交還文奎大俠,梅某這便命人撤兵。”
朱奠培哈哈笑道:“眼下敵眾我寡,我若交出文奎前輩,教中弟兄一擁而上將我幾人斬成肉醢,那便如何是好?”管墨桐冷笑道:“小王爺不必以己度人,就算閣下信不過我等,放著這許多客人都是見證,宮主她怎肯食言?”
朱奠培並不答話,轉向那蒙麵人道:“前輩今日專程到此,可是對尋回文奎前輩胸有成竹?”蒙麵人搖頭道:“老夫早就說過,我此來除了搭救文大俠,也是一並救你,小王爺為何執迷不悟?”朱奠培笑道:“小王縱使爭位不成,無為教也不敢殺我,何須要人打救?”蒙麵人笑道:“小王爺,枉你聰明一世、糊塗一時,身入險境而不自知,今日要殺你的人並非冼宮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