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四十五章 鏡花水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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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思過先生望了雷疇天一眼,道:“寨主經營霹靂堂,殺人放火不易。”雷疇天自思近來確曾多開殺戒,不由默然無言。顧鐵珊道:“叔父明察,雷賢弟這些年與侄兒共執霹靂堂,並無不法之舉。偶或不得已而傷人,總是敵人欺上門來,被逼自保罷了。”顧東關道:“江湖上敢尋你二位麻煩之人,那可不多。”顧鐵珊道:“侄兒這點本事,豈入叔父法眼?”
    顧東關點了點頭,道:“你二人掌領大幫,凡事更須謹慎,若敢欺壓良善,顧某決不輕饒。”稍一沉吟,問端木馨道:“這位女俠一見老夫便神色有異,莫非認得顧某?”端木夫人緩緩道:“尊駕名動天下,誰人不識?”
    景蘭舟見師父已然覺察,隻好道:“師父,這位端木夫人是無為教唐老宮主親妹,又是蕭念大俠的遺孀。”隻聽喀喇一聲,顧東關手中茶杯捏得粉碎,起身道:“蕭兄弟便是尊夫?”端木夫人慘笑道:“先夫一身橫練硬功,尋常兵刃都難傷他,卻中了前輩一掌便即無救,天下第一之名誠不我欺。”
    顧東關半晌無言,頹然跌坐椅中,道:“顧某當年鑄成大錯,日夜懊悔。夫人既是蕭兄弟之妻,此刻若要替夫報仇,顧某引頸受戮,絕不還手。”顧東關身居武林泰鬥數十載,天下堪與之稱兄道弟者不足一手之數,端木夫人聽他稱夫君為蕭兄弟,心中一時不知是何滋味,苦笑道:“尊駕明知在場之人皆不容我出手報仇,又何必說這話。”
    顧東關歎道:“是我當日輕信人言,又不給蕭兄弟分辨之機,乃至錯殺好人。非是顧某不願自盡以謝,但那進讒之人始終未曾找到,我不能親手替蕭兄弟報仇,始終心不自安。”景蘭舟道:“師父容稟:小王爺先前言道錦衣衛指揮使賽哈智曾致書寧王,提及當年蕭大俠與兩名江湖朋友共謀營救建文忠良之後,其中一人向朝廷出首,又向您老進讒害死蕭大俠,另一人為保卓穀力戰而死。這位好漢留有一子叫做袁彬,事後被賽大人收養在京城,長大後任職錦衣衛。賽哈智信中雖未提及那奸賊姓名,隻須尋到袁彬一問便知。”
    顧東關聞言大喜,道:“天可憐見,顧某為此暗訪三十年,今日總算有些眉目!待到見著奎兒,咱們便一齊上京城,將事情問個水落石出。”又向端木夫人道:“顧某若得手刃仇人,這條老命過後任憑夫人處置,決無二話。”端木馨雖自聽說蕭念死於顧東關之手,始終深恨鑄錯山莊,然既知對方亦因受人之欺錯殺夫君,心中怨忿不覺大半已轉到那惡人身上,此刻聽了思過先生之言,歎道:“那惡賊是否仍然在世,卻也難說得很。”顧東關暗忖這話不假,複又心下鬱鬱。
    冼清讓見姨媽神色淒然,不由心中難過,稍一遲疑,道:“姨媽,甥女這些日子一直在想,近來接連出了很多怪事,那蒙麵高手武功絕頂,決不會是無名之輩。你覺得他會……會不會就是姨父?”端木夫人拍案而起,怒道:“你說甚麽?”冼清讓道:“我知姨媽定覺甥女此言荒謬,但先前大夥兒都以為爹爹死了,他卻尚在人間;林三數十年前便告病亡,不也活得好好的麽?或許姨父得逢奇遇活了下來,亦未可知。”
    端木夫人搖頭道:“這人如是念哥,莫說蒙麵,化成灰我也認得。當年我將先夫入土下葬,在墓旁守了三天三夜方才離去,此事絕無可能。何況念哥若在,怎會不來找我相認?我又不曾移情別……”話到嘴邊,想到此語對姐姐著實不敬,生生咽了下去。顧東關亦道:“蕭兄弟若還活著,顧某死而無憾。但蕭兄弟生得人高馬大,那蒙麵人卻是中等身材,不會是他。”冼清讓聽了二人之言,隻好道:“我原不曾見過姨父,隻是心中瞎想,姨媽勿怪。”心道:“這蒙麵人為奪兩冊心禪殫精竭慮,又對自己名號諱莫如深,他到底是誰?”
    麻俊雄上前拜見思過先生道:“小人早年得蒙文大俠傳授劍法,雖則不曾拜師,恩德並無二致。今日得見顧老前輩,小人給您磕頭。”跪下向之叩了三個響頭。顧東關並不阻攔,道:“看閣下裝束打扮,想必是蠟爾山的麻寨主,奎兒跟我提起過你。寨主義氣深重,顧某甚為佩服,咱們不必多禮。”又向戚婆婆道:“方才與夫人相談,隻是覺得眼熟,一時不曾想起。夫人莫非便是‘玉鈴索’戚女俠麽?”戚婆婆淡淡地道:“無名後輩,也承思過先生下聽。現如今江湖隻知‘斷腸索’之名,‘玉鈴索’三字無須再提。”
    顧東關與侄兒疏闊多年,並不知其與戚月嬋往事,道:“夫人當年名滿江湖,何以盛年隱遁?”戚婆婆歎道:“落花不語,流水無情,那些虛名何值一提?前輩亦自退隱多年,何必有此一問。”顧東關點頭道:“不錯,是老頭子多嘴了。”又向景蘭舟問些文奎之事,眾人聊了多半個時辰,唐亙自外而歸,入內稟道:“宮主,廖長老在外候命。”
    冼清讓、景蘭舟聞言激動不已,前者道:“快快有請。”須臾廖碧柏入房見禮,向思過先生長揖致敬。顧東關歎道:“廖老師,難得你瞞了我幾十年,原來你是無為教的長老。”廖碧柏道:“廖某江湖閑散,百無一用,本想著替武林同道做些有用之事,誰知歲月蹉跎,終究是枉費氣力。”景蘭舟心道:“柏仙本是韋陀門長者,武林中聲名不著,原來師父與他認得。”
    冼清讓道:“廖長老,唐大哥說你將我爹爹從柳毅井中救出,家君人在何處?”柏仙麵露難色,道:“非是廖某不教宮主父女相聚,文大俠說眼下未到相認之時,已然自行離去,廖某極力苦勸,仍是留他不住。”冼清讓聞言麵色蒼白,跌坐椅中道:“爹爹他為何不欲與我相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