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3章 紗繡百合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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墨涼醒過來的時候,發現自己在一間茅草屋裏,身上搭著些粗糙的布鍛。
這大概是一戶農家。
是有人救了他嗎?
他剛想起身,卻發現自己身上淩亂地綁著些布條,掙脫不開。
身邊,有一個人將腦袋蒙在枕頭下麵睡得很香,時不時還砸兩下嘴。
布條將他和那個人緊緊地綁在一起。
這一幕有些眼熟,墨涼很快想起寧兒小時候和他一起睡覺也會把枕頭蒙在腦袋上,她說他會打鼾。
這些年,他從來沒有安心地睡過,他早就不打鼾了。
墨涼皺了皺眉,把枕頭從那個人腦袋上移開。
文逸迷糊著從睡夢中睜開眼睛:“我的駙馬,別鬧。”
墨涼怔了怔,拿著枕頭的手一軟,硬邦邦的枕頭啪地一聲摔到了文逸的臉上。
文逸刷地一下驚坐起來。
墨涼和文逸的身上還綁在布條,這一帶,直接朝著文逸歪了過去。
文逸回過神,伸手扶住了墨涼。
“楚長安,雖然你長得很好看,但我也是有原則的,你不用這麽急著投懷送抱。”
墨涼臉上的表情僵了僵。
“我叫墨涼。”他平靜道。
“楚長安。”文逸認真重複。
“墨涼。”
“楚長安。”
“墨涼。”
“楚長安。”
“隨你便。”
說話間,墨涼不知何時已經將身上的布條解開,兀自起了身,四下看去。
這是一座有些破落的農舍。
“喂,你身上還有傷,不能下床!”文逸道。
“習慣了,”墨涼整了整衣衫道,“與你無關。”
“你的命是我救的,我辛辛苦苦拉扯著你走了一路。”文逸咦了聲,她明明記得她在大雨之中像無頭蒼蠅一般不知走了多久,然後就迷路了,然後就摔了一跤,然後就什麽都不知道了……她一臉懵,“這裏是哪裏?”
農舍的門被推開。
“你們夫婦倆醒了啊,說來你們兩人也是有福緣之人,若不是我家相公出門打獵遇見你們暈倒在雨地裏,這凍一夜估計身子都壞了。”一個婦人道,“這是薑湯,多喝點暖暖身子。”
“夫婦……”文逸念了遍,熱絡著行禮,“謝謝大嬸子救了我家相公,小女子感激不盡!”
墨涼的眉輕顫了顫,但他向來不喜辯駁,索性轉過身去,不說話。
婦人笑了笑,看文逸這小姑娘很是順眼:“這世道,誰還沒個難處。”又有些不解地望了眼轉過身的墨涼,“你家相公這是……”
文逸想了想:“他不會說話。”
婦人若有所思:“啞巴啊,那也真是苦了你了。”
文逸連忙道:“沒事,懂疼人,能幹粗活,不會說話也沒事。”
婦人憨實地笑了笑:“那倒也是。”
不遠處,墨涼麵色平靜,左手扶在牆上,指節有些泛青。
婦人又嘮嗑了幾句,放下兩碗薑湯就出去了。
墨涼轉過身。
文逸露出璨然的笑意:“知道你不愛說話,這樣你就不用說話了,是不是覺得我特別貼心?我跟你說,長寧可是最喜歡我了,就因為我最貼心。”
墨涼平靜地喝下薑湯。
“我以為寧兒會想打你一頓。”他平靜說道。
文逸一口薑湯嗆住。
“這你都知道?”她豎了豎拇指,“不愧是她哥,一眼看過去就是親生的。”
墨涼沒有理文逸,兀自出了屋子向四下看去。
也不知現在到了哪裏。
也不知道,寧兒現在怎麽樣了。
……
營帳之中,蕭嶸翻出一個老舊的木盒子,輕輕地撣了撣其上的灰塵。
“外麵鬧起來了吧?”荊長寧問道。
蕭嶸點了點頭:“易國、文國還好,雲國有阿襄和我壓著,暫且不會有太大的亂子,景國鬧得有些凶。”
說話間,蕭嶸打開了木盒子,眉眼間浮現一抹笑意。
“景華本就不是很信我,如今一切大白於天下,景國鬧得最凶,倒也在我的意料之中。”荊長寧想了想,見蕭嶸沒有回她,有些奇怪地望了過去,“那木盒子一路見你寶貝著,行軍都要帶著,到底藏了什麽好東西?”
蕭嶸輕輕將盒蓋移到一側:“好奇?自己過來看。”
荊長寧撇了撇嘴,挪著步子走到近前。
然後她的步伐僵住了,眼底一酸,卻又想笑。
蕭嶸輕輕地很小心地從盒子裏碰出一條天青色的紗繡百合裙。
“先不提外麵怎麽樣了,你如今已經沒什麽要瞞的了,怎麽樣,喜不喜歡?”蕭嶸溫溫笑著。
荊長寧接過那條天青色的紗繡百合裙,如浪的裙擺搖曳著層疊精致的繡花。
她有些還未回過神,便聽蕭嶸繼續道。
“這個,是我上次去景國時,特地搜羅的胭脂水粉。”蕭嶸扒拉出一堆瓶瓶罐罐。
“還有這個。”一堆五顏六色的金釵玉釵發鈿珠花從木盒子的零零碎碎鋪到荊長寧眼前。
荊長寧吞了口唾沫。
“還有。”蕭嶸麵色紅了紅,取出了一條束胸的白綾。
“我勒個去!”荊長寧向後竄了一步。
這廝早有預謀,妥妥的早有預謀!
荊長寧抱住胸口:“你想幹什麽?!”
蕭嶸認真回道:“幫你,做回一個女孩子。”他笑了笑,“我的寧兒會是世間最美的女孩。”
營帳之外。
“不是楚長安啊,是楚長寧啊!”景華震驚,“我勒個去,是女兒身啊!”
景華還震驚在荊長寧身世之中未回過神,景國的將領吳一羽便帶著還餘下的二十六萬景國將士在景華麵前跪了一地。
“王上,我等請求王上退兵!”
“王上,我等可以為景國拋頭顱灑熱血,但我等不願聽從一個女子的號令,為她蠱惑,眼睜睜地看著兄弟們去送死!”
“王上,我軍在落峽已折損四萬有餘,決不可一錯再錯!”
……
墨發披散在肩頭,如最精致的蜀錦雲鍛,觸手清涼。
蕭嶸為荊長寧綰了垂雲髫,如雲般的墨發被一隻玉釵束住,尾端在腦後隨意地披散到腰際,肆意之中,別有一種震顫人心的美。
“可惜軍營之中沒有銅鏡,你估計是沒法看看自己如今是什麽樣子。”蕭嶸笑了聲。
荊長寧垂眸,望著身上的紗繡百合裙,有種恍如隔世之感。
她還是第一次穿這麽漂亮的裙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