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84章 何其相似乃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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潘誕低頭想了想,說道:“那就請王爺先隨貧道到回雁坡去吧。”
楊廣點頭允準,遂跟著潘誕向東北方向走去。
裴蘊擔心潘誕利用熟悉山中地形的便利再次逃跑,暗命郭衍緊跟在潘誕身後。
楊廣翻身下了馬,將馬韁交給郭衍,自已則徒步並肩與潘誕朝前走著,同他拉起了家常。
“道長方才自稱是中土人氏,不知原籍在何處啊?”
潘誕略一猶豫,答道:“就在浙東的天台山腳下。貧道自幼出家修道,算起來離開故鄉已近三十年了。”
“那麽,此次道長受高元之托,回到江南,就不曾回天台山嗎?”
“家中已無親人,不去也罷。”
“據本王所知,高元繼任高句麗至今尚不到半年的時間,道長來到這雁蕩山之時,最早也應在春天吧,又如何知道南來的雁群會到回雁坡落腳、棲息呢?”
潘誕轉頭盯了楊廣一眼,臉上自被捉以來第一次露出了一絲笑容,答道:“貧道初到回雁坡時,曾發現坡上坡下有不少雁群留下的糞便,故而猜測南來的雁群大多在回雁坡落腳。”
楊廣就這麽和潘誕東拉西扯地閑聊著,翻過了雁翅嶺,又走了大約十多裏路,來到了回雁坡下。
果然,回雁坡上不時傳來一兩聲大雁的鳴叫聲,楊廣等人站在坡下雖看不到大雁,但憑著這聲聲雁鳴也能感覺到確實已有雁群南來過冬了。
楊廣不想驚動南來的雁群,遂沒有急於登上回雁坡,而是站在坡下,四下觀賞周圍的景象,似有感慨地對裴蘊說道:“顧姿兒雖然沒有交待得十分清楚,但想必當年陳叔寶攜顧盼兒同遊雁蕩山之時,也正值雁群南飛的季節,否則他又怎麽會想起要為即將創立的秘密諜報機關起了‘雁巢’這麽個名字呢?”
裴蘊瞟了站在楊廣身旁的潘誕一眼,說道:“是啊,陳叔寶大約是想借‘雁巢’這麽個名字向即將派往江北兩朝長期潛伏的細作們傳達這樣一層意思:如遇嚴寒,難以抵禦,隨時可以返回溫暖如春的江南吧。”
楊廣點了點頭,喟然歎息道:“高青蓮、顧盼兒俱是陳叔寶身邊至親至愛之人,他們倒沒有辜負陳叔寶的期望:高青蓮在南陳即將覆亡之際從遙遠的遼東潛回江南,意圖複辟,雖然落得個兵敗自盡的下場,但對南陳而言,也當得忠義二字;顧盼兒雖為女子,卻敢於在‘雁巢’即將被偵破之時,挺身而出,用五千顆同伴的人頭換得了朝廷對她一已的信任,欲在南陳覆亡之後挽狂讕於既倒,仍在為南陳複辟做著最後的掙紮,更令人為之唏噓不已。衝之,倘若朝廷活捉了高青蓮、顧盼兒二人,你認為當如何處置這二人呢?”
裴蘊原已猜到楊廣請潘誕充做向導,一同遊山,是欲借機說服他招供,此時聽楊廣給予了“雁巢”兩任大頭領——高青蓮和顧盼兒如此高的評價,並且專門詢問自己對於處置這二人的意見,更加坐實了先前的猜料,遂順著楊廣的意思答道:“朝廷對待陳叔寶,尚且封之以公爵,賜之以宅邸,更何況高青蓮、顧盼兒二人呢?如依下官之見,最適宜安置這二人的地方便是這雁蕩山,可在這山中為二人修建兩座寺院,使二人在晨鍾暮鼓聲中細細品味各自不同尋常的人生,不也算是功德圓滿了嗎?”
見楊廣微笑不語,隻側耳聆聽著回雁坡上傳來的聲聲雁鳴,裴蘊又瞟著潘誕補充道:“其實已有現成的例子,燕十三既是高元的義弟,又奉高湯之命護送高青蓮潛回江南作亂,他的身份與高、顧二人差相仿佛,更何況,他自己也招認了曾射殺聖上故人焦二的事實,在這種情況下,聖上猶能開恩放他回高句麗,在處置已國破家亡的高青蓮、顧盼兒兩人時,應當也會開天恩,寬赦了二人吧。”
“唉,斯人已逝,今日咱們到回雁坡一遊,也算是憑吊罷高青蓮、顧盼兒二人了吧。隻是可惜了這一座景色秀麗的雁蕩山,卻因陳叔寶的一念之間,染上了血腥。”楊廣說著,竟要轉身離開回雁坡。
“王爺且慢。”當楊廣和裴蘊談論著“雁巢”兩位大頭領的命運之時,潘誕一直在留心聽著,此時見楊廣對裴蘊的話未置可否,轉身就要離開,禁不住開口叫住了楊廣,試探地問道:“燕十三真的被放回高句麗去了嗎?”
“不瞞道長,方才衝之所提及的那位死在燕十三箭下的焦二正是本王府中之人,本王派人將燕十三押解回京,原打算交由父皇問罪處斬的,及至聽說父皇放燕十三回高句麗的消息,本王也感到甚是意外,但細琢磨此事,燕十三射殺追蹤高青蓮的焦二,也是為了忠君之命,似有可恕之情,且為了殺一燕十三激起兩國交惡,也有因小失大之嫌,如此一想,也就明白了父皇的良苦用心。”楊廣停下腳步,回身望著潘誕,仔細地向他解釋著放回燕十三的前後經過。
“可是……高元比起其父來,懷有更大的野心。貧道捎帶來的書信既然落到了王爺手中,想必大隋再不會容忍高句麗了吧。”潘誕偷眼觀察著楊廣的臉色,繼續試探道。
“道長想說什麽,不妨直言。”楊廣聽潘誕提到高元寫給高青蓮的那封書信,板起了臉,向他說道,“其實,道長即便自已不說,本王對道長的真實身份也可猜出幾分:道長必是高元極為信任之人,否則他也不會將如此重要的一封書信托道長帶來江南,是嗎?”
“燕十三射殺隋朝皇帝的故人,雖被赦免放回了高句麗,但倘若有人犯下過更大的過錯,還能得到寬赦……就如這位都記室先生方才所言,其人能得以在這雁蕩山中修築道觀,煉丹修道,安度餘生嗎?”潘誕沒有對楊廣的猜測作出回應,而是幾乎把話挑明了,向楊廣問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