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靈回到景仁宮，還未跨進宮門口，便瞧見沈浪從另一個方向匆匆奔來。李靈停下腳步，側身等著沈浪。

    見著李靈，疾馳的沈浪很快停住了腳步。他站在離李靈四五步遠的地方。

    沈浪打量著李靈，見她似是沒有什麽不好的地方，麵色也並不難看，他緊皺的眉頭鬆了鬆。

    李靈：“忠勇王。”

    沈浪卻沒有如同上幾次那樣，叫李靈安平侯，他緩緩開口，認真道：“那是真的嗎？”

    李靈：“什麽？”

    沈浪看向李靈：“那個荒謬的謠言？”

    李靈笑了笑：“你是問，李靜靜是不是真的是前朝皇室血脈？”

    看著李靈輕鬆的神色，沈浪麵色凝重：“是不是？”

    李靈輕輕歎息：“是。”

    沈浪神色大變，驟然拔高音量道：“當真？”

    “是真的。”

    沈浪神色恍然地往後退了一步，麵上的神色變了又變，似是完全無法接受這個消息。

    李靈淡淡道：“我一直都知道，我的錢姨娘是前朝權貴之後。就在幾天之前，我才知道這權貴便是前朝明崇帝。”

    沈浪沉默良久，他擰著眉頭看向李靈：“陛下呢？陛下知道這個消息了嗎？他有什麽反應？”

    李靈搖搖頭：“陛下不在乾清宮中，我也不知道他在那兒，更不知道他會想些什麽。”

    沈浪垂下頭，麵上掙紮片刻，抬頭看向李靈，輕聲懇求：“你跟我走，好不好？”

    李靈一怔。

    沈浪重重地吸了一口氣：“我太了解陛下了。在陛下心中，大周是他的信仰，是比他性命更重要的存在。走到今天這一步，你不能再繼續留在皇宮裏。非是我沈浪私心，李靈，你，你與陛下不該在一起了……”

    李靈沉默片刻：“沈浪，你似是忘記了一件事。”

    沈浪詫異地看向李靈。

    李靈平視沈浪：“我是安平侯李靈，如果真到了我自己想要離開的時候，也該由我自己走出去，而不是跟著你走。”

    沈浪麵色微微發白，扯開嘴笑了笑：“不錯！可是李靈，真的！你真的不能在皇宮中留下去了。我知道你武功高強，並不畏懼一般的侍衛之流，可如今的朝堂上已經沒有人能夠容你留在皇宮之中了！”

    “你現在就在這巨大旋渦的中心！”沈浪語聲帶著了一分急色：“滿朝文武都不會再容你留在皇宮。更何況陛下！更何況陛下的心思……你我未必猜得到！”

    李靈垂眸，低聲道：“我聽一個朋友說過一句話，我想坦陳麵對司馬真。倘若司馬真真的不能容忍我，我也能弄清楚將來他還是不是我的朋友。此時，我還不想這樣不告而別的逃避。況且這宮中……”

    “不！”沈浪皺眉：“李靈，你不知道！你不知道！若是陛下真的起了傷你的心，你又不加防備，我，我怕……陛下會傷了你！”

    李靈看向沈浪，有些不明白，司馬真如何會傷害她。

    沈浪飛快瞟了一眼乾清宮的方向：“陛下自小便是太子，骨子裏傲得很。在他心中，最重的便是大周的江山，不要說旁人，就是親兄弟若是威脅到了大周的江山，我相信陛下也絕不會容許對方存在。”

    “李靈，難道你要賭一賭是你在陛下的心中比較重要？還是大周的江山在陛下心中比較重要？”沈浪煩躁地一手擼過頭發：“這根本不能賭！況且，這件事對陛下來說，未必不是一個錐心的打擊。陛下骨子裏這般驕傲，受了這樣的打擊，隻怕比重病更讓他心中難受……若是他一時心中想不開，他真的做出什麽事來……”

    李靈默默聽著沈浪的話，心中覺得又平靜又奇異。

    李靈輕聲喚了一聲：“沈浪。”

    沈浪停了話，麵色凝重地看向李靈。

    李靈緩緩道：“我以為，你應該是按照大周忠臣的想法，希望我這個血脈中與大周有仇的人早日離開皇宮？”

    沈浪身形一僵。

    李靈繼續道：“或者，難道你不該去關心一下陛下嗎？你自己都說，這件事，對他是一個錐心的打擊。”

    沈浪身子一顫，他睜大眼瞪著李靈。

    過得片刻，沈浪朝著李靈拱了拱手：“……是，安平侯，是沈浪失言，忘了自己是誰了。”

    見沈浪麵上露出無法用言語形容的失落神情，李靈輕聲道：“沈浪，我知道，我知道你是為了我好。但這件事，我想自己決定前路。”

    李靈垂頭一笑：“就算最壞的結果，我真的要與司馬真反目，也該我自己去走這條路。我現在不告而別，匆匆離開又算什麽？”

    沈浪自嘲地笑了笑，點點頭：“是。安平侯言之有理。沈浪今日是多此一舉了。”

    說著，沈浪再度朝著李靈拱了拱手：“告辭。”

    話畢，沈浪轉身離去，走了幾步，沈浪停下腳步。他沒有回頭，隻是輕聲道：“沈浪是大周人。這一點，確實如安平侯所言，永遠都不會改變。大周再如何變，也是沈浪的的家園。”

    “可沈浪還有一句，將來安平侯如有用得上的地方，沈浪上窮碧落下黃泉，赴湯蹈火，萬死不辭。”

    說完，沈浪便大步離去了。

    李靈站在原地，看著沈浪離去。

    這時，一個身影陡然落在李靈眼前。

    李靈有些吃驚：“周大哥？”

    周一弛麵上顯出寬厚的笑容，他笑看著李靈：“李靈。”

    “周大哥怎麽進了宮？”

    周一弛抬起一根食指放在嘴上：“噓——你周大哥可是偷偷進的宮，要是被抓到了，也不知道皇帝陛下會怎麽處罰我呢！”

    李靈挑眉：“那你來這裏……”

    周一弛笑看著李靈：“我也聽說了那個消息。前朝皇室血脈？”

    李靈點了點頭。

    周一弛笑了一聲：“嗬……李靈你這可算是出身頂頂高貴了！”

    李靈一臉無語。一個前朝餘孽，在大周皇宮算什麽出身高貴？李靈道：“周大哥這是在笑話我……”

    周一弛笑著道：“好了！周大哥偷偷進宮，就不與你打趣了。周大哥進宮，是想告訴你，無論李靈你是什麽身份，周大哥都會支持你。”

    周一弛眼中含笑，語氣卻非常認真：“若你是大周的安平侯，那我周一弛便是大周的遵義侯。若你是前朝餘孽，那我周一弛也算是前朝餘孽的義兄了！”

    周一弛身為江湖人，在他的武功修為到達天階之後，他心思頗為自在逍遙，想做什麽便做什麽。他此時能這樣立場鮮明的支持李靈，李靈心中微暖：“謝謝周大哥。”

    周一弛笑著點點頭，身影一閃，又消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