帳篷裏非常舒適，可這一夜，李靈卻睡得並不安穩。

    太陽未曾露麵的時候，李靈早早醒了過來，然後便再也睡不著了。

    李靈睜著眼，看著帳篷頂暗暗的黃色光芒，腦中都是昨夜與夏啟見麵時的情形。

    昨夜夏啟再為她而惱怒的時候，她卻對著夏啟冷臉發火了，李靈也不知自己做的對不對。隻是當時她情緒並不好，控製不住火氣。

    李靈又想起，昨夜夏啟回去的時候已經很晚很晚了。夏啟速度這麽快，回去宇宙飛船肯定也用不了多少時間。

    可換一個角度說，夏啟若是願意，他也可以很輕易地再在這裏紮一個帳篷，睡在這裏。

    昨夜喝著酒，李靈想到過這一點，但是不知為何，她不想說。

    夏啟也沒提，隻是……夏啟離開的時候，那一句“我走了”，李靈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錯覺，她似是聽出了一分疑問的語氣。

    可李靈又覺得自己是想太多了。

    想來想去，攪得人心煩。

    李靈有些懊惱地坐起身，待她稍稍整理，發現就在她思來想去的時候，天色已經大亮，可以出發去晉國了。

    李靈打開直播半球，發了信息給夏啟：“帳篷呢？”

    夏啟是秒回的：“不必管它，留在那裏。當做留給路人歇腳的地方。”

    李靈笑歎：“聽上去就像是個有錢人的做派。”

    殺蟲王子：“我是很有錢。”

    夏啟有時候實話實說到讓人無語！

    李靈忍不住翻了個白眼：“好了。謝謝昨晚的酒和烤肉。我去晉國了，下次再聊。”

    殺蟲王子：“不謝。我很愉快。對了，小水瓶可以用。倒水進去，可以自動煮開、加熱、消毒，你可以先用著。等你辦完事，叫一下我，我來接你。”

    李靈愣了愣。

    夏啟那冷麵的模樣，也會做事這般周到，說話如老媽子一般詳細。李靈看著半透明的屏幕上那“我來接你”四個字，心中又不由胡思亂想起來。

    這樣四個字……聽起來有些太過親昵了。

    李靈皺起眉頭，心中有些焦躁地輕輕跺了跺腳，隻覺得自己這是在疑神疑鬼。她和夏啟聊天這麽久了，這麽久以來，夏啟說話一直都是這種口氣。她還要胡思亂想什麽？！

    輕輕呼出一口氣，李靈盡量自自然然地輸入：“好的。我先下線了。”

    殺蟲王子：“嗯。再見。”

    李靈關上了直播半球。

    半透明的聊天屏幕消失，李靈稍稍呆站了一會兒。她取過簡易小木桌上的小水瓶，緩緩打開，喝了一口水。

    溫熱的水，接近體溫的溫度。

    李靈又是怔了片刻，才合上小水瓶，帶著小水瓶，鑽出了帳篷。

    李靈回頭看了帳篷一眼。

    這小小的帳篷便是荒野之中的一點溫暖之處，李靈心中生出一絲不舍的感覺。

    不舍也隻是一晃而過的念頭，片刻之後，李靈走到秦霍四人身邊，她沒有多說什麽，再一次一手提起兩人，朝著晉國飛去。

    這一次，未曾停留，李靈在午時抵達了晉國。也就是當初的京城。

    李靈在晉國城門口停下來。

    晉國城門口，有少許和秦霍一樣麵色雪白的“非人”，可也有零星幾隻喪屍，在晉國城外搖搖晃晃。

    這些喪屍見著秦霍這樣的“非人”並沒有任何反應，可瞧見了李靈、劉晉和李靜淑三人，便如惡狗瞧見了肉骨頭一般，一下子撲了過來。

    秦霍身影一竄，便站在了城門口。

    城門口有兩個侍衛模樣的“非人”，他們懶懶散散地倚在城門口，見著李靈等人眼中都起了興趣。等與秦霍交談了幾句，便打開了城門。

    秦霍揮開幾個撲向李靜淑的喪屍，對李靈道：“安平侯，請！城內沒有喪屍。”

    李靈點點頭，和秦霍等人一起進了城門口。

    進了城，李靈發現城裏是幹幹淨淨的，沒有喪屍，也沒有喪屍弄出來的屍體和血跡。城裏的建築和當初李靈離開京城時相差並不大。隻是裏麵的人都和秦霍一般麵色雪白。

    跟著秦霍在城內前行，李靈發現大多數街道上都是空蕩蕩的，唯有零星幾個人倚在某間屋門下，或是有些人在街道上飛速一閃而過。

    瞧見秦霍、李靈一行人，很多“非人”眼睛都掃了過來。

    走在舊日的街道上，李靈、李靜淑、還有劉晉眼中都流露出了一絲回憶之色。唯有太後，見著這麽多“同族”，眼中露出了興奮的神色。

    很快，一行五人便到了皇宮宮門口。

    秦霍向宮門口的侍衛稟過之後，他們便被人帶著朝著宮內走去。

    皇宮之中，所有“非人”都是麵帶正色，也有巡視的侍衛和匆匆而過的宮女。

    除了他們每個人都麵色雪白以外，這皇宮中倒和大周以前的皇宮極其相似。

    一路前行，一番通稟之後，他們五人踏進了這皇宮中的太和殿。

    不知是不是因為他們來的時候並不是上朝的時候，太和殿中站著的“官員”並不多。他們各個麵色雪白，年輕者占大多數。一個血紅色裙衫的女子高坐在最上首。

    秦霍帶著他們四人走上太和殿中央，朝堂上的官員紛紛轉過身看著他們。

    從進入這太和殿開始，李靈便抬頭看著坐在最上首的女子。

    她還是和以前一樣的五官，可她的麵容上帶著威嚴，也帶著冷意。

    遠遠望去，她就是一個冷厲的帝王。

    她變了許多，可李靈仍舊一眼就瞧出來，這個威嚴而眼帶冷光的女子，就是她的小朝。

    李靈雙目一紅，過往的記憶洶湧而來。

    瞧著秦霍帶著四人緩緩走過來，坐在最上首的晉國女王緩緩站起身，她瞧見了“殺她”的李靜淑，她瞧見了她念了許久的劉晉，她還瞧見了……二姑娘。

    小朝看著李靈，眼睛微微發紅，她緩緩步下高台，走到了幾人身前。

    朝堂上的官員們都有些詫異地看著神色激動的女王。

    瞧見小朝，劉晉一下子流下淚來，他衝上前去，顧不上其他人，抱住了小朝，又哭又笑：“小朝！小朝！小朝！你還活著！”

    朝堂上的官員麵麵相覷，能直呼女王的名字……這些人都是女王“以前”的友人？難道，這男子會是女王的王夫？

    小朝安撫似得派了派劉晉的背，劉晉站直身軀，雙目跟著小朝，眼中情意綿綿。

    小朝上前兩步，走到李靈跟前，平視著她，紅著眼道：“二姑娘？二姑娘是你嗎？”

    故人相見，李靈紅著眼笑：“是我。小朝。小朝，是我。我們都還活著！”

    小朝微微低頭，抬手遮了遮眼，又抬頭仔仔細細看著李靈：“數月前一別，人事幾變。若是姨娘知道你還活著，你活的這般好，她在地下也會心喜萬分。二姑娘……”

    小朝雙手微微顫抖，抱住了李靈的雙臂，眼中有悲有喜，無數深沉的感情噴湧而出：“二姑娘，小朝想你。可惜……小朝現在這個身子是不會流淚的。不然，小朝要痛哭一場。代姨娘哭一場。”

    李靈握了握小朝的手，小朝的雙手都是冰冰涼涼的。李靈含笑道：“我們都活著，我們該高興。”

    “是……”小朝鬆開李靈，退開幾步，冷睇了一眼縮在一旁的李靜淑，高聲道：“罷朝！朕要與大周安平侯李靈敘舊，你們都退下！”

    “是！臣等告退！”朝堂上的官員看了看殿中的幾人，又瞧了瞧天仙模樣的李靈，不少人在心中念道：原來這便是大周安平侯李靈，便是如今的武功天下第一人。旁的不說，這張天仙一般的臉，倒真的是名不虛傳。

    朝堂中的官員散去，秦霍看了看劉晉、李靜淑、太後幾人，朝著小朝作揖：“陛下，他們……”

    小朝淡淡道：“先將李靜淑和這個大周太後關起來。”

    秦霍輕輕一歎：“是。”

    太後驀然瞪大眼：“為什麽要把本宮關起來？本宮！本宮是你們的族人哪！”

    沒有人理會太後的話，秦霍將李靜淑和太後拉了下去。

    小朝又喚來一個宮女，讓她帶著劉晉去坤寧宮休息。好不容易瞧見了小朝，劉晉眼中都是不舍，他舍不得馬上離開小朝。可如今小朝是晉國女王，劉晉又是初來乍到，他也隻能一臉依依不舍地跟著宮女走了。

    太和殿中沒有旁人，小朝麵容溫軟，朝著李靈屈膝：“小朝見過二姑娘。”

    李靈忙扶起小朝，道：“你現在是晉國女王，不該向我行禮。我們曾那般親近，又都經曆生死，如果你覺得合適，不妨把我當做朋友，不要當做以前的二姑娘。”

    小朝麵上帶上笑，直起身：“好。我們不做主仆，我們做朋友。但是朕還是習慣你叫我小朝，朕叫你二姑娘。”

    李靈笑：“我也是。”

    她們都變了許多。

    李靈不再是以前的二姑娘李靜靜，晉國女王朝婉婉也不再是以前的侍女小朝。

    可兩人相視一笑時，恍若過往那些磋磨人的事情並未發生過，她們眼中都帶著對對方的親近之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