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意外的，顏元帥在直接接觸沈遷羽之前他甚至以為這個脆弱的小女孩一定是恨著自己的。

    明明作為她的親人，卻無法親手將她抱在懷裏，跟她說一句這世上至少還有人再疼愛她。

    最苦生在帝王家，顏元帥又何嚐不知道自己的家族勢力盤根錯節。帝王畏懼他、自己越是表現出對沈遷羽的親近，對她來說就越危險。

    隻是他是一個成年人，他能夠看得懂這些事，沈遷羽卻還隻是個孩子。所以顏元帥本以為沈遷羽會恨他的，直到見了麵，才感覺到意外。

    這孩子遠比顏元帥想象中的還要更加成熟、睿智。

    不知從什麽時候，他甚至開始比信任自己的兒子要更加信任這個孩子了。也許當初這個孩子說的沒錯，一直這樣躲避下去，早晚有一日顏家會沒落在聖文帝的猜忌中。不僅僅是顏家，甚至包含整個天下的百姓。

    聖文帝的野心太大了，根本不是現在的大律國情足以承擔的。

    請公主殿下轉告陛下，就說……老臣願意交出虎符”

    沈遷羽雙手握住顏元帥的雙手，那雙手上有厚重的繭子和層層疊得的疤痕，都是這個神武的將軍曾經為這個國家的安穩堅持奮鬥過的痕跡。

    舅父，這將是一場漫長的戰役。”沈遷羽的眼睛裏閃動著堅定：“敵暗我明，其中艱辛自不用言說，但這一次，我絕不會輸。”

    她小小的身體固執的挺著，看上去堅不可摧：“即使為了舅父、為了我們顏家、為了當朝的百姓，我也絕不會輸。”

    不知從什麽時候開始，她甚至已經忘記了窺天對她的囑托。

    沈遷羽不自覺的開始起真心實意的規劃，從沒有一次，她那麽的想要贏。贏了那個藏在陰黑角落裏的敵人，這一次，她絕不想輸。

    這種劇烈的在心底湧起的感情，或許就是她曾經漫漫人生中從未有過的求生欲。在這個地方，他有了想要珍惜、想要保護的人。

    舅父，這對虎符究竟有多重，你我都知道。交給陛下之後，我會找個時間再讓人將它送回來，您一定要收好千萬不要聲張。”

    她的眼睛裏滿滿都是凝重，她已經打算好了，能將這對虎符叫給聖文帝，她就能給偷回來。丟了虎符的聖文帝自然是不能昭告天下的，這就相當於告訴旁人他丟了玉璽是一樣的，各種厲害他心裏自然有數。

    到時候如果被聖文帝發現虎符是在顏家，無論如何都是誅九族的大罪。這相當於間接承認了顏家想要謀反。

    沈遷羽直直的盯著顏元帥：“如若有差錯，到時候就隻能一紙興兵了，起兵造反了。舅父，您可是想好了？”

    顏元帥自然知道這件事不是兒戲，可是聖文帝明知道楚生是顏家現在唯一的男丁後人，自己不可能不救他，卻還拿著楚生威脅自己。

    他總不可能親眼看著楚生被發配荊州，被落得個流放的下場。

    既然聖文帝不仁，那便別怪他不義了。

    雖是大罪，但顏元帥到底是個幹脆果決之人。他甚至連眼睛都沒有眨一下，就果決的點頭：“請公主轉告，天衡隨時可以交出兵權。”

    沈遷羽咬住下嘴唇，看上去很是掙紮。她已經將顏家拖了進來，就完全不可能有回頭路了。

    顏元帥像忽然想到什麽似的，感歎了一句：“隻是可惜了千家那個娃娃，千府上下似乎隻有這一個娃娃眼神看上去澄澈幹淨。

    若真是做了聖女，以後的人生……恐怕也就毀了。”

    看著這樣的顏元帥，沈遷羽對著他搖了搖頭：“非也非也，其實我早就想讓璃玥在長壽閣任職了。

    沈長景沒什麽出息，是絕對嫁不得的。之前我一直在想該如何才能讓聖上收回這樁指婚，直到除了這件事，正好順水推舟。”

    她看上去像是反倒舒了一口氣的樣子，然後才有些企盼似的看著顏元帥：“舅父，正如您所說，璃玥是個很好的姑娘。

    雖然她是千家人，如今又出了這檔子事。如果……我是說如果，未來有一天楚生兄長與璃玥兩情相悅，您能成全他們二人嘛？”

    沈遷羽心中很是緊張，畢竟千顏兩家時代政敵勢不兩立。從前朝至今從未有過一樁聯姻的時間，顏元帥會拒絕也是在情理之中。

    誰知顏元帥看著這樣緊張局促的沈遷羽，卻忽然的笑出聲：“你這丫頭，將老夫當成什麽人了？千家那丫頭容貌綺麗端莊，若是能看上咱們家楚生這蠢小子，可不是楚生前世積了德。

    若是那姑娘願意，咱們顏府的大門，隨時為她敞開。”

    得到顏元帥這個承諾的沈遷羽舒了一口氣，算是放下了心裏的一塊大石頭。顏元帥是什麽人，一諾千金一言九鼎，既然他能這麽說，就說明他的心裏對璃玥確實是一點芥蒂都沒有的。

    千璃玥出生才權臣世家，又是嫡女，看似風光無限，其實吃過的苦未必比沈遷羽少。她沒有享受過一點、哪怕隻言片語的家人幸福。

    小的時候是棋子、是工具，長大的時候棋盤形式變了，她甚至還沒來得及喘息，就已經變成了一枚棄子。

    若是能嫁進顏家，能夠擁有一個溫暖的家庭，起碼能夠讓沈遷羽稍微感覺到舒心一些。要是顏楚生的話，一定能夠讓璃玥得到幸福的。

    至於璃玥，她與璃玥做了這麽久的朋友，即使不是心意相通但也至少到了彼此了解的程度。喜不喜歡、有沒有好感是根本掩藏不住一眼可見的。

    千璃玥不喜歡心思多的人，哪怕是朋友的沈遷羽，有時也會讓這個看上去冷冰冰的少女沒有一點安全感。

    但是顏楚生不同，顏楚生出生在軍隊長在軍隊。他沒什麽歪歪腸子，從小身邊都是一群大老粗的老爺們，要是有什麽不高興的，出去營帳外邊打一架摔一跤就能解決。

    這個男人簡單幹淨的像是一團炙熱的火焰，雖然有時候直來直去的樣子看起來可能不如花言巧語的看起來圓滑懂得討人開心，但千璃玥所需要的更本就不是一個油嘴滑舌的人。

    他們兩個如果真的有那種緣分，能夠在一起的話是會非常幸福的，因為有事幹淨又美好的人。

    沈遷羽笑了笑：“若是能在一起，可不是最好的。”

    從顏府回宮後，沈遷羽連夜將顏元帥願意交出虎符的事情告訴了聖文帝。隨後她喚出天瓊，天瓊照比曾經被她又養大了不少，一雙翅膀伸開竟快有一米長了。

    因為沈遷羽的訓練，這段時間天瓊比曾經更通人性了。

    小聲的在天瓊耳邊吩咐了些什麽，天瓊一聲嘶鳴飛了出去。

    拿出從千金那裏得到的那個小瓷瓶，就是說裏麵裝著嗣的蟲卵的那個，沈遷羽決定帶璃玥回趟九幽，然後做她最不想做、卻不得不做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