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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砰——”封閉的石門被輕易撞開,高登就地一路翻滾,逃離石屋,猶然望見“馬賊”雙目投來詭異的凶光。
一道迅猛的陰風從街道卷過,石門緩緩關閉。高登捏了捏懷裏鼓囊囊的寶物,大致有七、八件之多。先前他選擇交易,是因為摸不透惡鬼虛實,要是動手可行,惡鬼怎敢把眾多寶物拿出來?同樣,惡鬼沒有硬搶馬賊的屍體,可見它也要受交易製約。這便意味著:在石屋內,雙方可能都得遵守交易,不然後果堪憂。
他現在選擇硬搶,一來惡鬼被牛頭靈牽製,無力阻攔;二來他刻意拖延時間,導致惡鬼沒等到第三個問題,就動用馬賊屍體,可算是違反了雙方的交易。因此他斷然動手,果真全身而退,未曾遭受任何不測。
還沒來得及細看收獲,更狂烈的陰風就從四麵八方卷來,洶湧如潮,幾乎讓他站立不穩,難以睜目。急促的氣流在上空奔騰震蕩,一個又一個虛空洞**出現,猶如漩渦不斷旋轉,從中探出一條條妖異豔麗的光帶。
空間在高登的視野中再次層層錯開,街道翻折,石屋扭曲,地麵忽遠忽近,獠牙靈種感應到了此起彼伏、千奇百怪的叫聲。
牛頭靈!馬麵靈!勾魂靈!吞煞靈……高登“望見”十多個反生命紛紛從旋渦內探出,麵目怪異猙獰,貪婪四下張望。
這些反生命無一例外,都以弱小的遊魂惡靈為食。半空中,一頭巨大的馬麵靈瞳泛綠光,倏然吐出繩索纏繞般的長舌,把一頭遊魂從石屋內卷出。
高登心頭一震,恍然明白了逃出鬼城的辦法。
驀地,獠牙靈種光芒大盛,躍動不休,莫名生出一股強烈的饑渴之意。
“小鬼,你沒受傷吧?”伏在番紅花背上,黑狒狒咬牙吸氣,劇烈的顛簸令傷口再次迸裂,鮮血汩汩滲出包紮的布條。
“大叔,我好得很,你怎麽樣?”番紅花直起腰,劇烈**,緊握的笛刃兀自插在對麵惡鬼的胸口。不知何故,搏殺時惡鬼陡然僵滯不動,任由笛刃貫胸而過。
“我嘛,哈哈,我好得可以跳上幾輪鬥牛舞!小鬼,你會跳鬥牛舞嗎?”黑狒狒大笑,手緊緊按住左肋。毒傷雖解,傷口卻未恢複,由於缺乏藥物,割去腐肉的地方又開始滲出混濁的膿水。
“我沒學過。”番紅花搖搖頭,他們踏足於一片草木荒蕪的幹涸泥灘,現在突然變得交錯割裂,仿佛來回搖晃,生出重重疊影。偏偏他腳下平穩如常,感受不到一絲異樣的震顫。
“那可不行!小鬼,鬥牛舞最能引來酒吧小娘們的尖叫啦!嘿嘿,可惜你還是個雛,不懂娘們的滋味,嘖嘖。”
“我懂!白朗寧不是說過嘛,‘生命誠可貴,愛情價更高。’大叔,你愛過小、小娘們麽?”
番紅花覺得背上的身體顫動了一下,安靜許久,他才聽到黑狒狒悵惘的聲音:“曾有那麽一個酒吧女招待,很愛笑,大眼睛就像綠寶石,不,比綠寶石更漂亮。她想看書,又不識字,一直纏著我教她……喂,小鬼!現在不是說這個的時候吧?”
“大叔,那後來呢?為什麽你們沒在一起啊?”番紅花好奇追問,一邊揮動長笛,小心翼翼探向前方。四周看上去扭曲錯位,實際卻沒什麽變化。他試探著往前走了幾步,並無不妥。
“後來……”迅猛的陰風淹沒了黑狒狒的聲音,亂流“嘶嘶”疾竄,泥灘被成塊成塊地掀起,四散拋濺,雨點般灑落下來。“啪!”一小條硬物砸向番紅花,他長笛隨意一攔一攪一旋,消去衝擊力,硬物穩穩停在狹窄的笛身上。
黑狒狒的眼角微微抽搐,這並非硬橋硬馬的拚殺,而是精巧細膩的格鬥小技術,唯有受過專業訓練的人方能做到。他瞧了瞧少年,嘴唇蠕動了一下,終究還是沉默。狂風卷起泥石,暴風驟雨般打在身上,分不清是疼痛還是麻木。
“這是——”番紅花抓起硬物,刮掉上麵厚厚的泥垢,一條尖細分叉的白色骨骼顯露出來。“魚骨頭?”他吃驚地摩挲了幾下,又在附近挑揀了好幾個泥塊,敲掉泥殼,仔細查驗。
“這是黑星蜃貝,這是刺螺蟹的殼,這塊有點像珊瑚,這是鯊齒蕨的化石……”番紅花失聲叫道,“大叔,難道這個鬼地方本來是一片大海?”
“啟蒙史詩!”黑狒狒目光一驚,脫口而出。
“那地獄的牢籠,
曾經通向浩瀚的星空。
那凶怖的沙漠,
曾經覆蓋豐收的海洋。”番紅花大聲吟誦,扭頭看著黑狒狒。兩人麵麵相覷,齊聲唱出了史詩的最後一段:
“在長河最初的源頭,
異魔的眼睛俯視世界,從天空與心靈而降。
生命之樹在收割的祭禮中,痛苦**。
圈養的豬羊在血與火中,渴望新生。”
番紅花張大嘴巴,嚷道:“大叔,難道啟蒙史詩不是隨口亂編的?”
黑狒狒呆了片刻,啟蒙史詩是遠古流傳下來的吟遊詩歌,和其它古代詩歌不同,它配曲的音調忽高忽低,起伏異常強烈,音域跨度過大,因此被視為難度最高的詩歌。通常隻有嗓音一流的吟遊詩人,才敢當眾表演啟蒙史詩。
“那凶怖的沙漠,曾經覆蓋豐收的海洋。不正指這裏曾是大海嗎?”番紅花興奮地道。
黑狒狒遲疑地道:“也許這隻是巧合。”
“那麽‘生命之樹在收割的祭禮中,痛苦**’呢?”番紅花目光閃亮,唾沫橫飛地說道,“生命之樹會不會是指魔命樹?為什麽我們死後,心髒裏的魔命樹都神奇地消失了?按照啟蒙史詩的說法,它是被收割了?莫非是異魔幹的?不然詩歌裏為什麽會說,異魔從心靈而降?”
黑狒狒苦笑一聲:“到底是個小鬼,真會異想天開。許多遠古史詩都是瞎掰的,傻子才會當真。啟蒙史詩裏還說‘異魔的眼睛俯視世界’呢,難道它們在天上觀察我們嗎?”
說到這裏,他抬頭望了望幽暗深邃的上空,陰風疾旋,如泣似咽。黑狒狒突覺心頭一悸,生出瘮人的寒意。
“那可不一定呀,大叔。不過詩歌裏‘圈養的豬羊’又指什麽呢?咦,大叔,你快看——”番紅花瞪圓眼睛,震驚地叫起來。
一座灰蒙蒙的巨型建築宛如鬼魅,幽然浮現於視野的正前方。而剛才,眼前分明是空空蕩蕩的一片開闊地。
黑狒狒陡然變色。
“它又來了!”(83中文網 www.83zw.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