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387一首老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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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側頭看了看那張清秀而又俊郎的臉,這本來應該是一個文靜而又懦弱的男人啊,為什麽在關鍵時刻總會爆發出恐怖的能量。清芳的腦海裏不由得又浮現出鳳陽歌舞廳的那一幕,任君飛毫不猶豫地用身體擋住了砍向她身上的刀,結果他昏迷了,然而當他睜開眼時所說的第一句話卻是:“清芳,你沒事吧?”
是啊,任君飛就是這樣一個男人,一個非常普通的男人,但就是這樣一個男人,在她遭受威脅的時候,他挺身相護,毫不吝惜自己的生死。因為文化的熏陶,劉清芳身上的浪漫色彩很重,她很崇拜英雄,她也暢想某天身邊出現一位英雄,現在這位英雄出現了,就是任君飛,隻不過他出現的不是時候,自己已嫁為人婦了,可那又有什麽呐?自己隻想多看他一眼,多陪他一會,哪怕是多嗅嗅幾口他身上的氣息也好啊!這過了嗎?
回到單位,本來也就是幾分鍾辦完的事情,可是事情辦完了,父母和丈夫曉北的電話打來了好幾個,她都說還要忙,可能要忙通宵了,要他們先睡。
劉清芳呆呆地坐在辦公室,時不時地看著自己的手機,心怕它沒有電了,盡管手機還顯示著電量充足。
兩人都不說話了。車開得很慢,任君飛微微閉著眼睛,心裏說不出的空虛。想想陳希妍的話,他心裏就羞愧難當。陳希妍說了,劉清芳不比原來了,她現在已經成了別人的妻子,而且丈夫還是個有臉有麵的人物,自己的確不應該去打擾她,開始的時候他也想了,希望清芳就此事恨上了從此忘記他了才好呢,可是想想,還是忍不住打了電話,難道隻是為了給她解釋一下麽?而且一聽到她緊張,為什麽自己還要裝感冒呢?
虧呂盛蘭呂老師還說自己是個人物。隻有他自己知道自己不是東西!
“冷麽?”沉寂太壓抑了,任君飛還是受不了,先開了口。
“我穿得羽絨服,還冷,倒是你,大雪天的還穿西裝,你是典型的隻要風度不要溫度,著家夥了吧,呃,好些了沒?”
“清芳,你還好麽?”再次想到她身上瘀青的道道鞭痕,任君飛再也忍住心碎了,這是一個內心比誰都苦的女人,可你永遠隻能看到她幸福和輕鬆的笑。
“當然好啊,一天喝茶看報聊天,又不要忙具體的,要不人家怎麽說,當官要往上當呢,到了省級,那就光剩動動嘴皮的事了,呃,君飛,剛才馮傳芳打電話來了,要我和她去一趟鳳陽,我問她有什麽事,她又不肯說。”
“你答應啦?”
“我沒答應,這大雪天的,她能有什麽事,說不準是惡作劇呢,這婆娘就喜歡這樣,每次下去檢查時,都會打我電話,等我到了她那兒,她人卻早走了,不管她說得這麽好,我都不會再上當了,何況今晚還。。。”劉清芳饒有意味地看了任君飛一眼。
計劃生育已經兜底上報,任你怎麽查也不會有意外了,任君飛哼了一聲說,“馮處長責任心還真是強啊,鳳陽都差脫褲衩讓她看了,她還不放心,還要下去翻,她愛翻就讓她翻,清芳,不用理她!”
到了慧誠賓館大門口,任君飛看了看崗亭才開腔說:“謝謝你,清芳。車就不進去了,查驗證件,好麻煩的。”才要下車,他又回過頭說:“清芳你看現在雪越下越大,一個人開車回去小心一點。這樣,二十分鍾之後我打電話給你。我要知道你安全到家了才放心。”
劉清芳回過頭來望了他一會兒,才淡淡一笑,說:“你真的這麽擔心我?”
“真的呀,是真的呀!你不相信嗎?”任君飛很懇切的樣子。
劉清芳說:“其實現在還早,不到十點鍾。你真的這麽擔心我,我們找個地方,你陪我喝杯酒賞賞雪怎麽樣?”
他隻好又把車門拉上,說很願意奉陪。劉清芳把車開到藍月亮夜總會,任君飛心裏就有些打鼓。
呂盛蘭建議說給申雪買台筆記本電腦,他聽了,出來的時候給申雪留下了一萬元,口袋裏隻有三百多塊錢,怕買單不下出了醜。下了車,他隻得硬著頭皮說你等等,我去買票。劉清芳說不用。她挽了他的手,在門口拿出貴賓卡亮了一下。
劉清芳問他是要包廂還是散座。他就說散座,也好感受感受氣氛。兩人找了一個散座坐下,就有一位小姐過來問二位要些什麽。劉清芳把單子遞給任君飛,他看都沒看,說:“就來兩杯紅酒,清芳,你是喝紅酒的,你別說你不會喝啦,說我也不信,你這麽好的皮膚不是喝紅酒喝出來的。我倆在一起就不要遮遮掩掩的了。”劉清芳就交代小姐要兩個玻璃杯。小姐剛要走,劉清芳又叫回她,請她把這裏多餘的兩張椅子撤了。
任君飛暗暗佩服劉清芳的細心。隻留兩張椅子,就免得有人坐過來打攪他倆了。舞池了正跳著快三,任君飛跳不好,隻坐著不動。劉清芳湊過來說話,可音樂太高了,聽不清楚,她便移了椅子,同他挨到一起。
劉清芳說:“我今天的心情隻適合慢四,我倆隻跳慢四好嗎?”這正是他求之不得的,當然說好。心想這女人隻怕是個感情極細膩的人。他現在的心情特別輕鬆。舞昨天才跳,不過那是和宋玉婷,可是和宋玉婷跳的時候自己的胸口為什麽老是緊緊的呢?
有的人跳舞還要選曲子,任君飛是個舞林高手,不管什麽節奏,他都能踩出想要的舞步,而且點上絲毫不差,曲子對他來說純屬一種多餘,激越的也好,婉約的也好,在他耳朵裏仿佛都是幽幽咽咽的,如同哀樂。他猜想女人被人強暴之後也許就是這個狀態了。
這是一曲慢四了,劉清芳問怎麽樣?他便攜著劉清芳進了舞池。劉清芳在他耳邊輕輕說:“同人家跳舞,最怕的是找不到話說。不說些什麽呢,又很拘謹;要說些什麽呢,又得搜腸刮肚。說來說去無非是先生哪裏高就?先生的舞跳得很好。這才叫難受!我倆就破個例。有話說呢,就隨便說說,沒話說呢,就不做聲,隻是慢慢走走,聽聽音樂。你說呢?”
“好好,好好,我最喜歡這樣了。清芳啊,我以前總是想,要是能同誰跳舞時自自在在,無拘無束,也不顧及什麽舞姿,想跳就散步樣的走一走,要麽就隻是站在舞池裏說話也無所謂,那就好了。我想要是真能碰上這樣的女士,肯定就是我的知音了。卻就是碰不上。今天算是碰上了。”說完,任君飛這才驚奇自己剛才這麽一套怎麽說得這麽順溜。
劉清芳便眼睜睜望著他,一句話也不說,隻是搭在他肩頭的手微微抖動的一下,他似乎感覺到了什麽,卻有意裝糊塗,問她:“你不相信我的話是嗎?”
劉清芳點頭說相信,忙把目光移開了。她的目光越過他的肩頭,顯得特別悠遠。
接下來又是快節奏的曲子,他倆就坐下來聽音樂。任君飛不知道劉清芳的心情怎麽會壞的。他當然不好去問她。
幾曲過後,燈光全部暗了下來,他連劉清芳的人影都看不清了。這是情調舞時間,通常是晴人之間跳的,他不好意思請劉清芳。可一隻溫潤的手輕輕地放在了他的手背上。他心頭不由一跳,牽著劉清芳站了起來。
劉清芳身子一悠,輕輕地貼了上來,把頭倚在他的肩上。他便不緊不鬆地摟著她,臉貼著她的頭發。懷裏的女人是那麽自自然然,隨隨便便,不顯一絲狂野或做作。男歌手在極抒情地唱著:“我們跳啊,我們搖啊……我願和你永遠開心到老,哪怕明天風雨難料……”
任君飛本是從來不在乎流行歌的,可今天這歌聲的字字句句都深深地震撼著他,叫他唏噓不已。兩人就這麽相依相偎,默默無語。一曲終了,任君飛還不知道下來。劉清芳拉了他一下,他才怔怔地下來了。
兩人坐下來喝茶,誰也不說話。到了來賓點唱時間,劉清芳柔聲說:“君飛,我想為你點首歌,一首老歌,我自己去唱。你要聽嗎?”
“當然要聽。我想我聽了一輩子都忘不了的。”任君飛說。
劉清芳在他肩頭捏了一下,就去點了歌,過了一會兒,主持人宣布說,下麵,有請我們的來賓,漂亮的劉清芳小姐為大家演唱一首《枉凝眉》!
她要唱的是《枉凝眉》!任君飛不及聽歌,早已心神恍惚了。劉清芳款步上台,深深地鞠了一躬,說了句開場白:“這首歌獻給我最親愛的朋友,希望各位喜歡。”這種場合,劉清芳這話來得去得,任君飛聽來卻是別有一番滋味。
一個是閬苑仙葩,一個是美玉無瑕。若說沒奇緣,今生偏又遇著他;若說有奇緣,如何心事終虛化?一個枉自嗟呀,一個空勞牽掛。一個是水中月,一個是鏡中花。想眼中能有多少淚珠兒,怎禁得秋流到冬盡,春流到夏!
歌聲顯得那麽悠遠、飄渺,而又淒婉動人。任君飛沉醉了。一個多麽清純,多麽甜蜜的女人!同這樣一位女人相知,也不枉然一世。可是,就算劉清芳還是閬苑仙葩,我任某人也早不是美玉無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