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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卿自早醒儂自夢!
言疏大驚,飛奔上前想要抓住小姑娘。
那小姑娘卻雙臂抬平,兩腿貼緊,一蹦一蹦地跳向傾栩。
傾栩站著不動,仔細瞧著這小姑娘向她跳過來。
小姑娘一雙眼睛又圓又大,瞳孔有些泛灰,麵色發青,正板著一張小臉朝她跳過來。
言疏也不抓她了,站在一邊兒抱著手臂滿心好奇地看著小姑娘,看她到底想幹嘛。
就見小姑娘連蹦帶跳,好不容易到了傾栩麵前,抬頭看看傾栩的臉,似乎覺得她太高了,就一下子撲到傾栩的膝蓋上,兩臂放下,用滿是淤青的額頭撞傾栩的膝蓋,邊撞邊喊“你個壞姐姐!壞姐姐!”
傾栩“”
言疏立刻笑出了聲,過來拉開小姑娘,邊笑邊對傾栩問“你這是怎麽得罪了這小丫頭?哈哈哈”
小姑娘被言疏拉開,卻仍然堅持不懈地想用頭撞傾栩。傾栩怕她額頭撞出更多淤青,伸手扶住她的小腦袋,誰知小姑娘更生氣了,小嘴撅得能掛個瓢“不準碰淳七!不準碰淳七的頭!哼!!”
言疏笑得更大聲了,眼睛彎成了兩道月牙。
傾栩在言疏的笑聲中艱難地問“你叫淳七是嗎?小朋友,你能先停下不動嗎?我們好好說行嗎?”
淳七果然停了下來,雙腿貼緊站得筆直,兩手緊貼在身子兩側,灰蒙蒙的眸子狠狠瞪著傾栩。
傾栩覺得莫名其妙,卻也耐心地蹲下來,跟淳七齊平,問“淳七,你為什麽要撞我呀?”
淳七很不友好地道“因為你是壞人。”
傾栩認真地問“為什麽我是壞人?”
淳七動了動手臂,似乎想要抬手,卻又無法彎曲手臂,隻好站直了身子光用嘴道“你打了影姐姐,還把她關起來,要把她打成狐狸,還要把她燒成一個球,你是大大的壞人!”淳七越說越覺得委屈,看著傾栩越看越害怕,居然哇的一聲大哭起來,“你是壞人,嗚哇”
傾栩簡直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麵色茫然,又不知怎麽讓淳七不哭,幾次啟唇又不知道說什麽,隻好把求助的目光投向了言疏。
言疏已經在一旁笑得彎下了腰。
傾栩“”
一小一大,一哭一笑,旁邊還蹲著一個一臉懵逼的破道士,當真是沒有比這更奇怪的組合了。
也不知是淳七先哭完還是言疏先笑完,反正等他們都安靜下來的時候,傾栩已經蹲麻了腿。她直接一屁股坐下,反正道袍已經很髒了,也不差這一點灰土。
她小心翼翼地試探道“淳七,我以前見過你嗎?”
淳七小臉上的表情明顯很不爽“淳七沒有見過你。影姐姐見過你。你是壞人。”
傾栩努力忍住一臉的莫名,一旁言疏看得差點又要笑起來了。
傾栩道“額,你都沒見過我,那你怎麽知道我是誰?”
淳七指著她耳朵上的水晶耳墜道“影姐姐告訴過我,有一個左耳上帶著淚滴狀耳墜的白衣女道士是壞人,肯定就是你!”
傾栩心中奇怪,下意識摸了摸耳垂上的耳墜,道“你的影姐姐是誰?我能見見她嗎?”
淳七立刻緊張起來“不行!你是壞人!”
一連被說了幾次的“壞人”,雖然對方隻是個小孩子,但傾栩還是忍不住了,辯解道“我不是壞人。”
淳七道“你是。”
傾栩道“我不是。”
淳七道“影姐姐說你是。”
傾栩道“我見都沒見過你的影姐姐呀。”
淳七道“你不可以去見影姐姐!”
傾栩道“為什麽?”
淳七道“因為你是壞人。”
傾栩“”
這話題沒法下去了。
傾栩實在是問不下去了,言疏也總算是笑夠了,也一屁股坐下,對淳七道“喂,小東西。你看我,是不是壞人?”
淳七圍著他跳了一圈,上上下下打量著,一本正經地認真思考。言疏眼睛裏滿滿都是明亮的笑意,一張俊臉如玉雕琢,雪白的輕衫和長袍,黑若潑墨的長發,橫看豎看,似乎都不怎麽像壞人。
傾栩低頭看看自己,一身裹了灰的破道袍,淩亂的頭發,臉上還有未好全的幾道口子。她心中淒涼地一歎這世道,當紅道士不如江湖浪子啊。
淳七最後下結論道“影姐姐說過,長得好看的男的都不是壞人!”
傾栩心中無語誰家的大人這樣教導小孩子的,豈不是胡鬧麽。
然而此話正合言疏心意,他接著循循善誘道“那我就不是壞人了吧?”
淳七道“嗯!你一看就是個好人。”說著噘著嘴瞪了傾栩一眼。
傾栩又默默看了看自己,默默懷疑道我看著難道就像壞人了?我明明隻是看著像乞丐吧?
言疏趁熱打鐵道“那你能不能告訴好人,是誰把你關進棺材的?”
淳七聽到這個又委屈了“是壞人把我關進去的”
傾栩幾乎下意識地道“不是我。”
言疏又笑了,問“小東西,你知道晉陳是誰嗎?”
淳七點點頭“就是那個白衣服黑鞋子的姐姐,她就是壞人。就是她之前把我關進棺材的。”
言疏和傾栩對視了一下,繼續問“為何她要關你?”
“因為她說她不能再讓我煮粥喂月,就把我關起來了”
“等等,”傾栩詫異道,“什麽是煮粥喂月?”
淳七道“我也不知道。她這麽說的。”
言疏勾了勾唇,低聲對傾栩笑道“應該是‘助紂為虐’。小孩子聽不懂。”
傾栩這才了然。
言疏和小家夥你一句我一句的談起來,看這情形似乎還相談甚歡,真是令傾栩又是驚訝又是佩服。她站在一旁搭不上話,就細細地盯著淳七一陣看。
淳七皮膚很白,白得十分奇怪,慘白中帶著帶著點青灰色,看起來病態而詭異。一雙大眼睛也是灰白灰白的,瞳孔沒有一絲小孩子的清明與活力,黯淡無光。最奇怪的是她的雙臂和雙腿,無法彎曲,隻能直僵僵的伸著。
傾栩心中閃過一個念頭,神色凝重了幾分。
傾栩悄悄伸手,見淳七沒有發覺,便試探著輕輕掀開她的後衣領,查看她後頸上有沒有咒文。
果然,那細小慘白的脖頸後有一道血紅的咒文深深印在上麵,看起來詭異至極。
傾栩還未細看,淳七便跳著躲開,嘟著嘴道“你做什麽呢!”
傾栩胡亂道“有蟲子,我剛剛給你弄走了。”
淳七將信將疑,轉過去繼續和言疏說話。
傾栩心中歎了口氣,看向淳七的目光又多了幾分憐憫和同情。
雖然還未完全確定,卻也是八九不離十了。
隻是想到晉陳,不知她與此事又有何關聯?
突然刮起一陣詭異的微風,吹得眾人睜不開眼。傾栩下意識地抓住言疏的手臂,言疏立即反握住她的手,緊緊不放。
待風停了,一個白衣黑鞋的女子出現在眾人麵前,正是晉陳。
淳七看清是她,一雙圓眼睛不安地亂轉,立刻慌慌張張地跳到言疏的背後。
言疏斂了笑容,站起來道“這不是晉陳姑娘嗎,怎麽到這兒來了呀?”
晉陳溫溫柔柔地道“公子你們不請自來,還碰了我的棺材,怎麽反過來質問我呢?”
傾栩也站起來,不輕不重道“不知晉姑娘可否解釋一下,為何你要把這小孩子關進棺材裏?”
晉陳聞言偏了偏頭,突然流露出深深的關切道“仙姑,原來這是你的孩子嗎?”
傾栩被問得一愕,一臉莫名其妙,反應過來不免氣急“我,我怎麽可能會有孩子?”
言疏在一旁努力忍住笑意,然後手握成拳放在嘴邊虛咳了一聲,裝模作樣地皺了皺眉。
晉陳露出了然的表情,笑著回道“既然不是仙姑的小孩,那與仙姑有何幹係呢?”
傾栩這才明白過來,原來晉陳是在諷刺自己多管閑事。還未等傾栩接話,言疏便義正言辭道“若你無故殘害孩童,那就別怪我們多管閑事了。”
晉陳眼波流轉,忽然森森然問“你確定她是個小孩子嗎?”
此言一出,傾栩和言疏下意識看向淳七。淳七有些驚恐地睜大了眼睛,遲疑地向後跳了跳,隨即轉過身飛快地跳走了。
傾栩立刻追了上去,言疏見狀趕緊跟上,走時還不忘橫了晉陳一眼。
晉陳雙手交疊置於腹前,溫柔大方,回他一個淺淺的笑。
二人在林子裏追了一陣,卻完全沒有看見淳七的身影。陰暗的樹林裏枝影斑駁,四周皆是黑壓壓的樹木,叫人看不清方向。
按理說淳七一個幾歲的小孩兒,又是跳著走的,怎麽也不該跑得這麽快。可是傾栩四下張望,確實是沒有任何的蹤跡。
言疏邊走邊拿了根棍子四處撥弄,仿佛淳七還能躲在草地裏似的,道“這小東西,怎麽還能跑的這麽快?”
傾栩猛地停下腳步,皺眉道“不對。”
這裏到處是雜草,他們二人走過的地方草根折斷,留下了淺淺的痕跡。然而前麵卻並沒有任何走過或者跳過的痕跡。
傾栩道“前麵沒有痕跡,淳七沒有來過這裏。可是明明她就是往這個方向來的。言疏,你能不能”傾栩回過頭,話未說完就忽然噤了聲。
身後空無一人。
言疏不見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