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午陽光正燦爛時，程愈帶著一隻花牛蘋果如約來到了莫離的病房。
    “這是花牛蘋果，口感粉糯，我覺得你應該喜歡。”程愈笑起來明朗溫柔。
    “謝謝，我很喜歡這種口感。”莫離接過蘋果，捧在手心，獨特的蘋果紅像是豆沙色，窗外透進來的陽光使得這種紅色更加好看。
    “已經洗過了擦幹了，可以直接吃的。”
    莫離點點頭，咬了一口蘋果，甜甜粉粉的感覺讓她很是歡喜。
    “甜的食物真好，我最喜歡甜食了，你不知道我今早吃的那顆橙子有多酸。”莫離想起今早的酸橙子，唾液分泌明顯增多，她搖了搖頭，繼續咬蘋果汲取甜蜜的糖分。
    “你喜歡就好，明天還給你帶。”程愈溫柔得像是鄰家大哥哥，莫離不知道為什麽總覺得他有一種親近感。
    莫離大口大口咬蘋果，不會像是在陌生人麵前拘謹那樣小口優雅，她感覺到一種鬆弛感。
    莫離好奇怪這些感覺會是一個陌生人帶來的，難道自己以前認識這個人。
    莫離抬眸，對上程愈大大有神的眼睛，後者微微笑著，安靜等著莫離吃完蘋果。
    蘋果啃到剩下一顆心了，莫離扔進了垃圾桶。
    “我扶你起來吧。”程愈走近病床，向莫離伸出雙手，莫離愣了一下，但還是無法抗拒地小心翼翼挪到床邊，將手放在程愈手心，程愈攙扶她起床，坐到了輪椅上。
    “好咯，我們出發咯。”程愈聲音輕鬆明快。
    莫離一路被推著，正午的陽光很明豔，輪椅在走廊移動得很絲滑，很快到達電梯口。
    程愈側身按了電梯，莫離聞到他白大褂的洗衣液味道很是清爽，說不清的安心感。
    “陸小姐，你的名字很有意思，光怪陸離。”程愈小心將輪椅推入電梯。
    “是，是嗎？”莫離有些心虛，因為她知道自己並不是陸離。
    電梯下行中，莫離好像脫離陽光的浸潤後，有些回過神來，或者說是程愈提到了陸離的名字，而自己是莫離，又甚至說自己也不是莫離，這個身體不是自己的，自己到底是誰呢。
    這個問題問了很多次，始終沒有答案，隻有夢裏零碎不成意義的片段。
    “到了。”電梯到達，電梯門開啟，一片明亮的日光出現在眼前，這個地方的日光總是這麽明亮。
    醫院的大堂采用了好大一片落地窗，陽光就這樣灑了進來。
    程愈推著莫離在出了側門口，遊走在走廊，風裏有鹹鹹的味道，這是海的味道吧。
    “會累嗎？看你好像有些沒精神。”程愈問道。
    莫離搖搖頭，回答道：“太陽讓我有點迷糊，還有風的感覺讓我有點懶洋洋。”
    “風的感覺？”
    “嗯，總感覺能夠聽到海浪的聲音，然後撲來呼呼的海風，有種度假的感覺。”
    “原來是這樣，不過這裏的確離海不遠。等你好了，可以去遊覽一下。”
    “你也聽說了吧，我是在海上受傷的，然後聯係到了急救車，之後來到了你們醫院。”莫離想起自己在海上漂浮的夜晚。
    “大概知道一點，你的縫合技術很好。”
    “說起這個，我也不知道為什麽自己會懂得縫合技術，如果是失憶，那麽之前學過的東西失憶了也不會忘記嗎？學習一些知識時應該附帶一些場景和記憶吧？為什麽隻剩下這些技能呢？”
    程愈推著輪椅的雙手微微收緊，白大褂的袖口在陽光下泛著珍珠母貝般的光澤。
    消毒水的氣味混著海風在鼻腔裏打著轉，他的聲音忽然變得像浸在溫水裏的手術刀，既溫柔又鋒利。
    "記憶像被海潮衝刷的沙灘城堡，有些會被徹底抹去，有些卻能留下堅硬的貝殼。"輪椅停在廊簷下的光斑裏，程愈彎腰調整莫離的毯子，睫毛在眼瞼投下細密的陰影，"程序性記憶儲存在基底神經節，比如騎自行車、縫合傷口，這些肌肉記憶就像刻在骨骼上的紋路。"
    莫離注意到他調整毯子的動作過分嫻熟，仿佛曾經重複過千百次。
    "可我記得怎麽用手術刀打方結，卻不記得教我這雙手的人。“她舉起右手，陽光穿透指縫時，能看見細小的絨毛泛著金色光暈，”這就像......"話頭突然卡在喉嚨裏，某個模糊的畫麵在腦海中閃現：戴著橡膠手套的雙手正在縫合粉色組織，無影燈的光圈裏漂浮著細小的塵埃。
    輪椅忽然向前滑動，碾碎了這個殘像。程愈的聲音從斜後方傳來，帶著海浪般的韻律："你知道創傷性記憶會被海馬體選擇性遺忘嗎？當大腦認為某些記憶會威脅生存時，就會啟動保護機製。“他的腳步在某個瞬間亂了一拍，”但技能是刻在神經回路裏的本能，就像......"
    風突然變大了，遠處傳來海鷗清亮的鳴叫。
    "程醫生以前見過我嗎？"問題脫口而出時，莫離被自己聲音裏的顫抖驚到。輪椅不知何時停在了紫藤花架下，淡紫色的花瓣正落在她膝頭的毛毯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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