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 繞船月明江水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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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少傾,我很害怕,我,感覺很心慌,天開始黑的時候就更難受了,不知道要怎麽辦,因為感覺喘不過氣來,所以我克製著呼吸,我的手腳也在發冷,我控製不了自己的顫抖和恐懼。”我長呼吸一口氣,但還是無法平息這種恐懼。

    少傾和我現在在一艘小船上,他帶著我在水麵漂浮,和月光一起漂浮,清冷的空氣灌入我的鼻腔,浸透我的臉頰,我感覺我凝固了。耳邊的流水聲,樹葉沙沙聲,遠處似乎還有高樓裏人們的笑聲,那麽地遠。

    “少傾,我感覺我控製不住我的身體,我感覺到很害怕。”我語無倫次地重複我的焦慮。

    “你是說,你的身體在害怕,而不是你?”少傾反問。

    “我,我腦子裏根本沒在思考,可是身體一直在顫抖,我們接下來要去哪裏?”眼前已是開闊的湖麵,我們從小河道駛出來了。仿佛整個世界隻剩下我們,夜色朦朧,燈火高樓,樹木道路模糊在昏暗中。

    抬頭,明月高高掛。

    “我們,去探尋答案的路上,不對,是湖上。”

    “答案?答案真的可以被找到嗎?找到之後就可以解決問題嗎?”

    “答案應該是不會被找到的,但是在路上,我們可以想想接下來要怎麽做?或者,休息一會兒,答案會以另外一種方式來找你。”少傾的回答總是似是而非。

    “我想回到過去。”我抱著自己的雙腿,頭靠在膝蓋上漫想著。

    “嗯?”

    “發生太多事情了,都不是我能力範圍內的,並不知道要怎麽解決。情緒也好,身體也好,都不受控製,想尋求幫忙,但是,卻更覺得自己無能了,連控製自己都做不到,別人要怎麽幫我?或者說,我是在害怕,根本沒人會幫我,我一個人踟躕前行,跌倒了就隻能趴著哭,我不敢站起來,我不知道要走去哪裏?”說著說著很想哭。

    “離兒,這個世界還有其他地方?”

    “嗯?”

    “那些地方,可能和你以前看過的很不同,一切都很陌生,一切新奇的外表下可能會有很有趣的內在,這樣的話,你就可以把注意力放在認識新的東西上麵,我的方法是這樣。”

    “你的方法?”

    “方法之一是,求助這個世界,新鮮多彩的故事和人物圍繞在你的此時此刻,讓你驚訝,讓你好奇,讓你開心,在他們的幫助下,你可以把這些此時此刻延長。”少傾放下了劃船的槳,從袖子裏取出一個橢圓形白色的東西,應該是一個塤,以前在樂器店看過類似的東西。“例如此時此刻,你會聽到一首你以前沒聽過的歌,要認真聽哦,此時此刻的你是屬於我的。”

    “誒?”

    他薄薄的嘴唇輕觸白塤,修長的手指流暢地遊移,溫柔綿長的聲音像是柔軟的雲,像是清澈的水,樂聲輕輕而清晰,我安靜認真地感受旋律的小旋轉小跳躍,是調皮而可愛的節奏。隨著節奏,我居然像招財貓一樣點點頭,我看到少傾的眼裏是歡愉,我的嘴角不自已上揚,彎出了自然的弧度。

    此時此刻,新的此時此刻,屬於我們的。我托著腮,歪著頭認真地看著他認真地為我演奏此時此刻。

    風吹拂湖水,湖水漣漪推送著我們的小船,我們的小船就這樣前進著。我漸漸看見了精致的長橋,橋上的亭子,還有一片掛起燈籠的樓閣,屋簷垂掛著秀美的宮燈,晶瑩閃耀的光狠狠吸引住我的眼球,我最喜歡這種東西了。樓閣裏搖曳著黃色的燭光,可是很安靜,裏麵不像有人。這個水的世界裏隻有燈光和我們兩人。

    回頭看向少傾,他眨著一雙帶著笑意的眼,看向我,我回了一個挑眉。

    “這就是你要帶我來的地方嗎?好漂亮哦!這是哪裏?”我變成了一個好奇寶寶。

    “這是?”

    “這是水陵!”

    “嗯?”

    “陵墓!”

    “難怪,這麽安靜!”

    “盤龍湖有水龍的靈氣守護,所以這裏沒人守夜。”

    “這座陵墓都被水環繞嗎?”

    “其實我們這座城市,與盤龍湖相互交織,密不可分,就像你白天看到的小河道,水路可以貫穿整座城市。”

    “這樣大家晚飯後,不光可以在河邊散步,還可以遊船賞夜色,就像我們剛剛那樣。”我不禁感慨羨慕起來,“我呀,很喜歡有水的地方,覺得呆在水邊很安靜。早上的太陽還是傍晚的夕陽,還是月亮光光,湖水都可以很完美地呈現。”

    看見我們離岸邊越發近了,我突發奇想拿起槳,“我也要試試劃船!”,然後學著少傾的樣子,想要演奏出‘讓我們蕩起雙槳’,可是想象和現實差太遠了,這槳劃到水裏怎麽感覺那麽費力氣,完全沒有少傾剛剛輕鬆的感覺,因為左右手力量不均,我的雙槳已經開始不對稱,身邊的水流也掀起了漩渦,船身似乎要倒向一邊。“啊啊啊!怎麽回事!”我驚呼起來。

    少傾握住了我的手,“放輕鬆,讓我來!”然後他開始控製雙槳,他手掌明明是很溫柔地包裹我,可是傳導到槳上的力量卻足以讓船回歸正軌。而且,不知道是不是因為我的手很冰,所以感覺他的手特別溫熱。

    我抬頭看著他,少傾把船穩定下來後,沒有繼續劃槳,而是也看向了我,一時,我聽得見我們的呼吸聲。我們靠得很近,我看得清他眉宇的紋路,鼻子的輪廓,嘴唇的弧度,我又忍不住觀察他的耳垂,耳朵旁邊的鬢角,然後,回到他的眼睛。

    我猜,可能他也在像我這樣觀察著我,我突然有些在意自己的頭發有沒有亂,皮膚會不會不夠好,這樣想著,我的臉有些發熱,我垂下了眼眸,咬了咬嘴唇。

    “手變冷的時候,要有意識為自己灌注暖流。”,少傾似乎嘴角有些笑意,“就像這樣!”說著,他讓我們的手放開了槳,寬厚的手掌徹底包裹了我小小的手,然後溫熱而輕柔的暖流融化著我,“不能總由著自己的手這樣冷!知道了嗎?”

    我愣愣地點了點頭。頭垂得更低了,耳朵卻紅到不行。

    一時間,此時此刻似乎被凝固了。

    “我們上岸吧!”恍然回神,我們已到了岸邊。

    “好好。”我輕輕抽出我的雙手,他坦然地放開了,我卻有些不舍。

    他把小船的繩子纏繞在水邊的木樁,輕快地上了岸,船身依然平穩,他向我伸出手,要扶我上岸,那樣子就像是舞會邀舞的姿態,稍稍弓身溫文爾雅彬彬有禮的樣子,我放心地把手交給他,然後小心地跨步上了岸,一下子有點重心不穩,就像舞蹈剛開始那樣我要先跌進他的懷裏,而此刻我確實跌進他的懷裏了。

    今晚的我們似乎像是磁鐵,有一種神秘的引力,總是在指引著我們靠近。

    我不是在闡述命運之類的東西,或許,我意識到,這是什麽了,這是兩個人之前自然而然的化學反應。

    我們走過小徑,石板鋪成的路上散落著樹葉和粉紅的花瓣,一路走過去,腳掌的踩踏,仿佛可以感覺到樹葉和花的摩挲,生命的柔軟鮮活過早地飄零。

    走上回廊,少傾帶著我往右拐,再直直地往前走,雖然屋簷每隔不遠的地方掛著宮燈,但是仍感覺看不了回廊以外的景致,遠遠望去,宮燈如同遙遠星座連綴在水上,映襯著白白淡淡的月光,我們終於在一個小小的樓閣停了下來。

    我們踏上石階,進入一樓,一樓什麽都沒有,右邊有上樓的木樓梯,我躊躇著。

    “我們上去吧!”少傾的聲音浮動在我耳邊,轉眼便見他走上了木樓梯,暗色的木板響起了沉穩的聲音,與這地方的光影很是和諧,我乖乖地跟著少傾,感受著這古老的木板,我撫著欄杆,慢慢隨著樓梯幽幽回旋曲折著,手上的觸感粗糙和懷舊,而卻像是有生命一般。

    拐上了樓,仍然是空的,應該說,這裏不是密閉的房間,而像是空中樓閣長廊的交接處,少傾站在這悠長曲折的長廊中,夜風輕輕拂動他的衣衫,夜涼如水。

    我站到了夜色中,一下子恍然迷失了方向,往左或往右的長廊遠遠延伸,再曲折蜿蜒在昏暗中,樓閣照明的宮燈照不了多遠的路,遠處如同有燈火,卻又好像沒有,孤獨的空虛感填充了我整個身體,我莫名地又開始顫抖,為什麽突然會這麽冷。

    “深呼吸,調用你的暖流,不要讓身體控製你。”

    少傾的聲音像是一種指引,我遵循指示讓身體暖和了下來。可是依然對四周感覺很茫然。

    “跟著我,不要害怕!”少傾的聲音安靜而有力。

    “嗯。”我乖巧地應了一聲,少傾輕輕笑了,宮燈搖曳的微弱光芒似乎明亮了一些。

    我跟著少傾往右邊的長廊走去,漸漸向昏暗走進,可是慢慢走下來才發現,並沒有我想象中的黑暗,身邊似乎縈繞著微小的細碎金色光芒,像是塵埃一樣細碎,卻又閃爍著,彌散在四周,我閉上眼,用手揉了揉眼睛,睜開之後,發現,這些細碎光塵確切真實地存在,我伸出手想觸碰這些光塵,但是它們隻是漂浮著,無重量也無任何感覺,看得見,卻摸不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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