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騫不僅給聞櫻講了庭審現場的情況，還講了庭審之後的事。
    杜禮本來是很有信心幫卓錦心減輕點罪名的。
    杜禮當律師也很久了，當然知道有時候不怪律師不給力而是當事人太拉胯——杜禮特別害怕那種有點聰明，非常喜歡自作聰明的當事人！
    萬萬沒想到，卓錦心就是這樣的人。
    有些人智商在其一帆風順時看不出高低，一定要到遭遇挫折的逆風局才能顯現。
    庭審結束時，杜禮真是精疲力盡。
    他第一次體會到有錢客戶的錢有多難掙。
    卓琛問杜禮有沒有勝算，杜禮臉色沉重：“卓少，我會盡力的。”
    這話翻譯一下就是“沒有勝算”。
    卓玥第一個不答應：“杜律師，你之前一直向我們保證可以減刑，可以輕判！你的律師費可不便宜！”
    以前的話，卓玥是不會將這點錢放在眼裏啦。
    現在卓琛把謝景湖的贈予還了回去，手裏雖然還剩了些房產，碰見經濟危機又不好出手，兄妹倆很缺現金流。給杜禮支付了那麽多律師費卻沒起到該有的作用，卓玥自然生氣。
    卓琛說話倒不難聽，但此時他不說話就是讚同妹妹卓玥的想法。
    杜禮先是被卓錦心的愚蠢搞得精疲力盡，又受到卓家兄妹的質疑，果斷選擇了尥蹶子：“為什麽不能輕判，我以為兩位都清楚和卓女士自己有很大原因。兩位既然都對杜某不信任，那就請兩位另請高明吧！”
    卓琛還有一部分尾款沒給杜禮結算，愛財如命的杜禮居然連尾款都不想要了。
    卓玥瞠目結舌：“你、你無故解除委托……這是你違約了……”
    杜禮回以微笑：“委托合同是以雙方信任為存在的條件，一方隱瞞不守信，這合同自然沒有再履行的必要。如果卓小姐有異議，你也可以選擇和杜某打官司。”
    卓玥被杜禮的無賴嘴臉氣死了。
    這樣的訟棍一旦調轉槍頭嗆聲卓玥，卓玥哪能應付？
    卓琛也知道今天開庭時卓錦心表現很糟糕。
    如果不能減刑，很大一部分原因要怪卓錦心自己，另有一小部分原因……或許該換一個更好的律師？
    雙方既已失去信任，委托確實沒必要再繼續。
    卓琛此時哪有精力和杜禮打官司？
    勉強和杜禮說了幾句客氣話，雙方都同意就此結束委托。
    杜禮從卓家母子三人前後賺了上百萬，想到100萬能做的事，杜禮大概是今天最高興的人。
    杜禮走後，卓琛看到了謝騫和鄒蔚君出來，謝景湖遠遠跟在後麵，似不敢上前和謝騫母子搭話。
    鄒蔚君溫聲詢問馮高的妻子，問對方可有什麽生活難處。
    “生活中遇到了什麽難事，一定給我們打電話。”
    馮高的妻子臉上還帶著淚痕，馮高的兒子還是中學生，女兒馮婷婷雖然雙眼通紅，在鄒蔚君麵前還算大方，替母親謝過了鄒蔚君的好意：“您已經幫我們很多了，我爸的事不是你們的錯，今天看到殺人凶手受審，我們很高興！”
    在庭審現場，馮婷婷確實是喜極而泣。
    再多賠償都無法慰藉爸爸馮高的在天之靈，除了凶手伏法！
    聽說凶手是非常有錢的女人，那女人根本沒把她爸爸一條命放在眼裏。若不是爸爸的雇主一直沒放棄追查，凶手根本不會被抓住吧？
    馮高忽然去世，妻子不夠精明幹練，兒子又還是未成年，正在讀大學的女兒馮婷婷迅速蛻變成了這個家拿主意的人。
    鄒蔚君柔聲道，“我想幫助你們並不是可憐你們，我隻是想替你爸爸照顧你們。我真的很感謝他，是他救了我的兒子，他是一個好人，好人不該被辜負。”
    鄒蔚君是實話實說，走在後麵的謝景湖好像被誰扇了一巴掌。
    謝景湖懷疑鄒蔚君是在指桑罵槐，卻又不敢和鄒蔚君對質。
    ——那時候謝騫出事，也沒人告訴過他是卓錦心幹的啊？
    齊助理偷偷扯了謝景湖衣袖，指了指馮家人。
    “謝總，您看……”
    哦，是得關心下馮家人。
    俗話說得好，一個被窩裏睡不出兩種人，卓錦心不把司機的性命放在眼裏，謝景湖要感謝馮家人時也態度僵硬——麵對馮家人，謝景湖根本不知道要說什麽，隻能幹巴巴說幾句感謝的話。
    謝景湖願意支付馮家姐弟的學費，將來還要替馮家姐弟安排工作。
    他覺得自己非常大方，馮家人卻拒絕了。
    馮高給謝騫當司機時，偶爾也會在家裏說起謝騫家的情況，馮高說謝騫雖然有很多錢但也有煩惱，家庭不幸福的年輕人，有錢也難以填補心中的遺憾啊。
    馮高又是被謝景湖的情婦雇凶撞死……馮婷婷心想：如果這個謝總不婚內出軌，不找一個手段毒辣的情婦，爸爸給謝騫當司機時就不會死！
    所以別說馮家生活還過得去，就算馮家姐弟窮到讀不起書了，馮婷婷都不會接受謝景湖的資助！
    卓錦心是殺人凶手，卡爾是殺人凶手，謝景湖也是！
    馮家人態度冷淡，謝景湖有些訕訕的，自己給自己找了個台階下：“我公司還有事先走了，你們需要幫助的話打這個電話。”
    謝景湖給出去的名片，馮婷婷甚至不願意接。
    謝景湖大感沒臉，匆匆離去。
    齊助理好心提醒反而成了錯，謝景湖怪他多管閑事。
    齊助理心裏恨得牙癢癢：我再多管閑事，我就是狗！
    卓琛將一切盡收眼底。
    看著謝景湖低聲下氣和馮家人說話，看著謝景湖被馮家人拒絕。司機的家屬，謝景湖都願意賠個笑臉，對自己的親兒子卻不願意多看一眼。
    謝景湖從卓琛身邊走過時還加快了腳步，似乎怕卓琛與他搭話。
    卓琛自然不會在謝騫母子麵前去低聲下去討好謝景湖，這幾乎是卓琛能把握住的最後尊嚴。看見謝景湖走了，卓琛這才上前給馮家人深深鞠了一躬：
    “我為我媽咪所做的事感到抱歉，我不知道要做什麽才能彌補你們，也不知道怎麽能幫助你們。你們現在可能不想看到我，但我……真的很對不起。”
    卓琛不僅自己鞠躬，還拉著妹妹卓玥鞠躬。
    馮婷婷想不遷怒，但她看到卓家兄妹就想起卓錦心在庭審時對人命的冷漠。
    馮婷婷做不到不遷怒。
    “我不想看到你們！”
    卓琛還要說什麽，一直沒說話的謝騫站了出來：“真正的歉意是尊重別人的意願，而不是把自己的意願強加給別人然後自我感動。”
    卓琛與謝騫對視。
    謝騫的氣勢遠超年齡，這場對視裏最終是卓琛先敗下陣來。
    卓家兄妹走了。
    謝騫皺眉。
    ……
    “杜禮不幫卓錦心打官司了……卓琛對馮家人語氣卑微，大概是想從馮家人手裏獲得諒解書。”
    聞櫻一聽謝騫描述當時情況，就知道卓琛在打什麽主意。
    從卓錦心被抓到開庭，這中間有許多時間可以操作，杜禮卻連馮家人的諒解書都沒拿到。要麽是馮家人意誌太堅定，要麽是杜禮太敷衍。
    杜禮這個人真是讓人捉摸不透啊！
    “諒解書”背後是讓死者家屬滿意的賠償。
    對於“諒解書”的作用，在大眾眼裏是存在爭議的。有人覺得死者家屬簽了“諒解書”就是拿人命換錢，自家親人都死了還簽什麽“諒解書”啊，肯定要求嚴懲凶手啊！
    聞櫻倒是覺得，當死者家庭情況貧困，比如有人生病等著救命錢時，選擇簽“諒解書”拿到一大筆民事賠償，也不該被旁人苛責。
    每個家庭都有各自的難處。
    事實上，凡是能簽“諒解書”的案子，要麽是凶手並不是罪大惡極必須執行死刑，要麽就是重要證據存在疑問，在量刑上存在餘地……隻有這樣的案子，“諒解書”才能起到作用。
    卓琛當然不可能從謝騫手裏拿到“諒解書”，隻能打馮家人的主意。聞櫻怕卓琛特別舍得花錢，讓馮家內部先有了分歧，卓琛抓住機會分化，真的把馮家人說動了心。
    “不會的。”
    謝騫否定了聞櫻的擔心，“卓琛連人脈關係都舍不得給卓錦心用，哪舍得把手裏所有的錢都砸到馮家人身上？我看馮家人確實很有骨氣，不僅幾次拒絕我和我媽提供幫助，謝景湖說要感謝他們，馮婷婷連謝景湖的名片都沒接。”
    卓琛能提供多少賠償？
    卓琛能提供的金額，謝騫又不是給不了。
    馮家人若真想把馮高的死利益最大化，馮婷婷就不會拒絕謝景湖的名片了。
    聞櫻立刻檢討了自己：“是我錯了，我總愛把人往壞處想。”
    上輩子當律師時見過太多，有些家屬一開始處於悲憤時會拒絕簽“諒解書”，最初的悲憤過去後，慢慢又會向現實妥協低頭。
    謝騫哪會怪聞櫻，聞櫻是關心這個案子才操這些心。
    “我相信馮家人，但你提醒的也很對，我會防著卓琛去騷擾馮家人。”
    這種案子對證據都是要反複審查的，開庭和宣判還有段時間。謝騫就問聞櫻的寒假安排：“你回不回蓉城？”
    聞櫻點頭：“回是要回的，不過要抵著年關回去了。電影上映前還有很多宣傳，袁老師和張總都希望我可以出席那些宣傳活動。”
    500萬不是那麽好拿的，聞櫻要給《神都·少年行》的宣傳助力。
    謝騫十分了解，“你寫的劇本，‘天驕’還投了不少錢，你參加宣傳是應該的。我寒假也沒什麽事，我陪著你？”
    有男朋友陪著，聞櫻自然很開心。
    問起謝騫今年春節會在哪裏過，謝騫說要陪鄒蔚君去瓊島。
    “我外婆在那裏休養，我媽離婚的事瞞了外婆挺久，現在時過境遷，我媽狀態很好，那我們也不用瞞著外婆了。”
    老人家未必不知道，但謝騫和鄒蔚君不說，老人家就假裝不知道。
    謝騫說到這裏頓了頓，“你已經見過了我奶奶，如果春節後你能抽出時間，我想邀請你去瓊島做客。”
    聞櫻紅著臉點頭，“你要把我帶給外婆看看？”
    “嗯，正好也見見我舅舅和姨媽。”
    聞櫻一點都不怕。
    謝家人她都見過了，不怕和鄒家人見麵。鄒家是一家子高知，絕對比謝景湖那個奇葩強！
    兩人有商有量說好了寒假的安排，聞櫻很快開始跟著《神都·少年行》的劇組全國各地宣傳。期間，謝騫一直低調相陪。
    謝騫可比王爽謹慎多了，在謝騫眼皮子下不會發生被媒體曝光戀情的事。
    十來天時間裏，聞櫻跟著劇組跑遍了全國好幾個大城市，1月24日，劇組又到了蓉城進行最後一場宣傳。
    蓉城是聞櫻的大本營。
    活動現場來了很多聞櫻的讀者支持，聞櫻站在台上，台下一聲聲“小魚雄起”喊進了她心裏。
    此時有記者很直白問聞櫻怎麽看待《神都·少年行》和《天魔變》的排片差距。
    聞櫻被讀者們的支持搞得熱血沸騰，說話也沒了顧慮：“好的電影不會因為排片少就埋沒，兩部電影後天都要上映，票房就是我的答案。”
    這話確實有點狂了。
    不過記者們都已經習慣了聞櫻的說話風格，沒有當場就回嗆聞櫻。換個角度想，聞櫻確實很體諒記者們的工作辛苦，她若不這樣說話，新聞的可看性會大大降低啊！
    2009年盜版是很猖獗的，華語電影很少搞什麽小規模點映，大片都是直接首映的。1月25日除夕夜，聞櫻沒能和陳茹和聞東榮吃年夜飯，她要參加《神都·少年行》的淩晨首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