邰五從邰政手裏接過了文件袋。
    他並沒有馬上打開。
    究竟要不要看文件袋裏的內容，邰五有點遲疑。
    邰五本以為申爾蓉什麽都不知道，他以為自己在幫媽媽爭取重新選擇的機會，可邰政說申爾蓉什麽都知道，夫妻倆早有約定……邰五折騰了一大圈好似一拳打在了棉花上，感覺十分憋屈。
    當然，邰五對親爹的話並不全信，他揣著文件袋離開了邰政辦公室。
    “你不看？”
    邰政問他，邰五頭也不回：“我要拿回去慢慢看。”
    嗬，他想什麽時候看就什麽看，和姓邰的渣男有什麽關係？
    邰五帶著文件袋走了。
    邰政卻沒有馬上離開辦公室。
    安靜的辦公室挺適合思考，邰政點燃了一根煙。吐出的煙擋住了邰政的臉，讓他的表情變得模糊，連同他的心思都變得難以揣測。
    ……
    邰五在附近隨便找了家賓館。
    文件袋就擺在桌上，邰五始終沒有打開。第二天一早，邰五跑去申爾蓉的單位。
    “申主任，您兒子在樓下。”
    申爾蓉意外，小五不是在棠梨村嗎？
    下樓一看，邰五果然在院子裏站著。申爾蓉見兒子身形挺拔和以往的浪蕩模樣判若兩人，心裏也有幾分高興，不自覺就把喜悅的情緒帶到了臉上。
    “你怎麽還在京裏，是前兩天就沒走呢還是走了又回來……你手裏沒錢了？”
    邰五拒絕出國時，申爾蓉非常生氣，曾說過要斷掉邰五的經濟。不過邰五用事實證明他不是在任性，申爾蓉慢慢也接受了邰五的選擇。
    邰五在棠梨村，申爾蓉還是會給邰五打生活費。
    申爾蓉疑心邰五最近是不是偷偷談戀愛了，若是有了女朋友，那點生活費估計不夠用。
    “我還有錢。”
    邰五故意用輕鬆的語氣說道：“媽，我們好久沒一起吃飯了，中午一起吃頓飯？”
    什麽叫好久沒一起吃飯，前兩天不是才剛吃過飯嗎？
    申爾蓉愣了愣才反應過來，邰五說的是母子倆單獨吃飯。
    邰五幾歲時候，申爾蓉經常偷偷帶著他去開小灶，吃一頓不那麽健康卻很好吃的油炸快餐。
    申爾蓉左右張望，“你想吃什麽，自己選吧。”
    “離你們單位不遠有一家麥當勞，我中午在那裏等你好不好？”
    聽邰五說要吃麥當勞，申爾蓉不由笑了：“那就吃麥當勞吧。”
    申爾蓉還在上班時間，邰五也沒打攪太久，自己先去麥當勞等著了。申爾蓉處理工作時多少有些急，男孩子慢慢長大就會和媽媽沒那麽親密了，邰五已經很久沒說要和申爾蓉單獨吃飯，今天忽然來這一出，申爾蓉心裏是高興的。
    她雖已盡力掩飾，好心情又哪裏能完全遮掩呢，到底是被同事看出了端倪。
    申爾蓉在單位是個小領導，見她心情好，好幾個人都來錦上添花奉承她。
    “剛才樓下那個是申主任您家公子吧？以前您經常帶來單位玩，這幾年倒是沒怎麽見了一晃都成個大小夥兒啦！”
    “就是，我遠遠看見，您家公子長得帥氣，這是專挑了您和先生的優點遺傳啊……”
    從邰五的帥氣誇到了邰政的體貼，在外人眼裏，申爾蓉就是家庭幸福的表率。
    這幾個同事也不完全是奉承，他們確實覺得申爾蓉過得挺幸福。邰政工作沒那麽忙時會順道來接申爾蓉下班，單位的同事們都看到過呢。
    中年夫妻嘛，彼此都熟得不能再熟，婚姻沒有了熱戀期的激情，能做到相敬如賓已經非常難得了，丈夫特意來接妻子下班，屬實恩愛！
    同事們誇邰五帥氣，申爾蓉心中歡喜。
    誇她丈夫邰政體貼，申爾蓉客氣笑笑。
    好不容易熬到了中午，申爾蓉快步朝著附近那家麥當勞走去。
    邰五已經在麥當勞等了很久，還掐著時間提前點好了餐。
    “你今天怎麽想起來要吃這個了？”
    申爾蓉拿起漢堡咬了一口，邰五其實沒什麽胃口，聽到申爾蓉問話，他拿起漢堡往嘴裏塞：“我從小就喜歡吃……”
    “那倒真是。你小時候身體不好腸胃尤其弱，吃得太油膩就容易拉肚子，偏偏你還特別喜歡吃快餐。你奶奶那時候把你盯得可緊了，你就纏著我，天天媽媽長媽媽短撒嬌！”
    申爾蓉說起以前的事還覺得好笑。
    天下哪個當媽媽的能扛住孩子撒嬌？
    反正申爾蓉扛不住。
    她偷偷摸摸帶邰五出門吃快餐，吃完又提心吊膽怕邰五真的拉肚子，那種心情別提有多糾結了。
    邰五默默將一塊漢堡吃完。
    他小時候確實身體不好，所以家裏人都比較慣著他。
    隻要說不舒服，邰五就能逃一次學。
    有時是真不舒服，有時是假不舒服，經常逃學沒有養成好的學習習慣，後來理所當然就成了學渣唄。
    家裏最慣著他的人，就是他媽。
    除了之前一定要送他出國，申爾蓉從來沒有勉強過他做什麽事。
    邰五將漢堡咽下又拿起了薯條吃，喃喃道：“我現在腸胃可好了，在棠梨村吃那麽肥的肉都沒拉過肚子。”
    “長大了，身體自然要變好了。”
    申爾蓉吃完了自己那份套餐，擦幹淨手問邰五：“你看起來心事重重的，是不是有話要說？”
    申爾蓉用鼓勵的眼神看著邰五。
    邰五抬頭與申爾蓉對視。
    “媽媽，你有沒有想過要離開邰家呢？現在我不僅身體變好了，人也能自立了，不需要你再忍受這樣的婚姻……我不是說邰家不好，但離開邰家，你可能會過得更好。”
    申爾蓉訝然，“你怎麽忽然說這個，誰告訴你的我在邰家過得不好？”
    邰五抿著唇沒說話。
    半晌後，他才把事情對申爾蓉和盤托出：“……我本來不想驚動你，但我已經不信我爸了。”
    申爾蓉臉上的笑慢慢沒了。
    “你爸沒撒謊，他確實和我有約定，我早知道他找到了石紅的女兒。我知道這樣對那個女孩兒不公平，對死去的石紅也不公平，但我管不了那麽多。”
    要對得起石紅的女兒，就會對不起小五。
    憑什麽？
    申爾蓉同意維係婚姻的底線就是邰政不能和石紅的女兒有任何來往，被她發現一點端倪，她都會立刻離婚！
    邰政已經對不起一個孩子了，不能再對不起小五。
    分割的父愛，申爾蓉不稀罕。
    她不管邰政會不會遺憾，也不在乎邰政心裏究竟是怎麽想的，在外人眼裏邰政隻能有一個孩子就是小五！
    申爾蓉不知道這個秘密能保持多久，她也想不到秘密會被邰五發現。
    兒子不聰明吧，申爾蓉擔心他前途。
    兒子變聰明了，做事就會脫離大人的掌控。
    申爾蓉告訴邰五：“我想看看她的資料。”
    秘密已經不是秘密了，申爾蓉選擇和邰五一起麵對。
    邰五拿出文件袋。
    “我也沒看過……”
    “那正好，我們一起看吧。”
    申爾蓉從邰五手裏接過文件袋，她往外拿資料時，不小心帶出了一張照片。
    照片飄飄蕩蕩到了桌下。
    母子倆同時低頭看去，照片上的女孩子長相很清秀，神情則頗有些桀驁不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