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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長風跟著穆脩微服出宮的事情,在他們還沒有回到皇宮的時候,朝中各大勢力領頭之人便已經知曉。
有人對穆脩拉回宮的那一車竹簡感興趣,有人對穆脩與穆離兩人之間的關係感興趣,而有人則是一副無所謂的模樣,因為對什麽感興趣都一樣,想要從穆脩身邊撈到有用的信息還是要靠穆脩身邊的大太監徐福。
訪雪利用永寧殿大宮女的身份之便,趁著休息的時間,光明正大的從永寧殿走到穆脩的乾安殿,找穆脩身邊的大太監問了穆脩何時還宮的事情,順帶把元閔交代的事情轉交給了徐福。
徐福素來點頭哈腰慣了,在訪雪走的時候,徐福依舊弓著身子,謙卑地道:“訪雪姑娘慢走!”
就算是訪雪離開乾安殿好遠,徐福依舊是恭謹謙卑的守候在乾安殿,等著穆脩歸來,半點不見因訪雪的到來而交代的問題為難的的樣子。
反倒是訪雪,自乾安殿回去的時候,碰上了問夏,問夏不著痕跡的打量著訪雪,訪雪的氣息很穩,想來是早有準備,但她還是免不了多問一句,“姐姐,打哪兒來?”
“方才乾安殿徐公公派人來說,皇上今日怕是不能來給太後請安了。”這是她與徐福早早約定好的借口,她並不怕問夏去查。便是她去乾安殿一事,也不懼怕任何人查詢。
一聽穆脩今日不會來給太後請安,問夏便想到一種可能。“又出去了?”說來也怪,明明不是親母子,明明太後對皇上厭惡異常,但皇上卻日日晨昏定省,雖然因著早朝的緣故早早前來問安是不可能的,但每日入夜之前,皇上定要來給太後磕頭問安。
訪雪輕抬眼皮,睨著問夏,慢悠悠的說道:“我並未問徐公公,妹妹若是想知道,何不自己去問?”
問夏如何不知,訪雪是以為她不敢去查,可世上真無絕對之事,就好像她以前還看得慣訪雪低眉順眼在人背後放冷箭的嬌滴滴模樣,可是現在就是看不慣了,想要對著幹,能怪她嗎?“問徐公公做什麽?想知道自然是問皇上最好啊!”
訪雪麵色一僵,幽幽道:“妹妹得寵於太後,自然是可以隨心所欲。”
問夏冷哼一聲,與訪雪擦肩而過,“姐姐若是想,也可以如我一般啊!”
訪雪咬著唇回望問夏的背影,眼眶已然蓄滿淚水,可就是不落下來。
一直在廊下的尋楓冷眼看完一切後,一言不發的轉身進了內殿,聽到輕細的腳步聲離開的聲音之後,訪雪恢複了一貫冷清的模樣,轉身朝後廚房的方向走去。
話說回來,宋長風其實並不好過,從無名之輩到大將軍的東床快婿,再到現如今的禁衛軍統領,這一步步走來,宋長風除了有著自己的堅持之外,最離不開的就是於謹對他的看重與刻意的栽培。
自古養兵千日用在一時,宋長風無疑是於謹養了千日的兵;在穆離麵前失了勢的於謹如何不想著在這廣闊天地間找到他的一席之地?
故而翁婿兩個,首次做出了對穆離此人的一次會談。
宋長風呆呆的望著於謹,內心有太多的疑問想要說出口,但是想來想去都不知道應該怎麽樣問出口才是最好。
“父親,是想讓我接任武川守將一職?”為什麽?禁衛軍統領雖說在官職上比不上武川守將,但是至少他是京官啊!
“蕭將軍年事已高,早晚會退下來,快不過今夏,便是最遲也是這一兩年間的事情,怎麽,你當真沒有想過,手握重兵?”於謹是自將而上為朝官的人,身在朝中,步步為營,自然是知道手握重兵的重要性。
他雖然不是一個安逸自處的人,如果有退路,他怎麽會想著為了日後而謀劃,誰不想安安穩穩的過一輩子,但是照著現在這個狀況,安逸於他而言太過奢侈,若不能安逸,便隻有握住手中的權利。
宋長風遲疑著開口說道:“小婿……”可嘴一張,原本想好的話,便是一個字也說不出來。
應該怎麽說?說他相信皇上能坐穩皇位?相信大周日後會更加繁榮昌盛?而他覺得待在皇上身邊才是最好的選擇?
封疆大吏好是好,遠離朝政中心,偏居一隅,手握重兵,除非蠻夷興兵來犯,否則他就是那一方土地的天;但是這樣的好,並不是他想要的,他是命好,沒有麵對過太過悲慘的戰事;但這不代表著他就不知道狼煙、廝殺、枯骨、遊魂無處歸家的狀況。
於謹歎了一口氣,他有些失望的搖了搖頭,宋長風不適合官場的沉浮,卻因為心性溫弱,一樣不適合守一方國土。於謹無論如何也不會想到,當初為女兒挑選夫婿時的優點,在現在看來卻是無一樣可用。
不再與宋長風談論武川的局勢,於謹話頭一轉說起了穆離,“聽聞今日你與皇上去尋九郎了?”
“是!”宋長風輕吐一口氣,隨後解釋道:“九郎不知皇上身份,且之前與皇上有約,而皇上有意體察民情,故而去了一趟。”
於謹心中冷笑,麵上卻是一如既往的嚴峻,“你覺得九郎如何?”
“聰慧,溫和。”對誰都是和和氣氣的,便是癡傻的於信都能跟她玩在一塊;從她偶有好為人師的習慣當中不難看出,她對萬事萬物剖析得很透徹,見解獨到;少有幾次故作姿態,也是令人覺得心性極好,機警異常。
似是早已料到一般,於謹接著問道:“便無不好?”
“智者近妖,慧及必反。”在宋長風看來能與先二皇子成為知交的人,必然有著與先二皇子一樣的能力,但是這並不是什麽好事。
但從她與元閔謀事一例,卻又與皇上交好來看,世故圓滑,又成了她的另一個標簽。
聽出宋長風的弦外之音,於謹的眉頭習慣性的擠在了一起,眉間溝壑縱橫,慧及必反是他從未想過的,“他與國舅謀事,你如何看?”這是於謹第一次與宋長風談起穆離與元閔一起合謀,欲推翻穆家朝政的事情。
宋長風有一點好就是在於謹麵前從不藏私,他也許會在穆脩麵前少說一些信息,但是絕對不會再於謹麵前隱藏自己的內心,“小婿不明白。”
“何處?”
“父親為何要助國舅爺成事?”雖然一直都是穆離一個人在忙活,但是宋長風知道其中一定也有於謹的事,他不明白,還是說於謹這個魏朝舊臣也想著……
“何以見得?”雖然於謹不知道穆離的計劃,但是他堅信穆離不是那種隨意因著個人喜好而改朝換代的人,雖然他不否認,穆離有這樣的本事。
宋長風驚詫的看著於謹,難以置信地問道:“難道不是?”
“朝中如今的狀況,注定了要經曆一番腥風血雨,才能歸於平靜。”至於腥風血雨之後的平靜是由誰來主宰,那就不好說了,畢竟穆離的心思,真的太難猜測了!
“父親的意思是……”宋長風想得很好,他明白穆脩此刻的處境,一心為穆脩打算的他,自然是以為平靜之後,穆脩能坐穩皇位,而大周會從此走向盛世繁華。
於謹但笑不語,不管宋長風心中如何想,他們不是穆離,決定權不在他們手裏,頓了一會兒,於謹問道:“那你現在可以說九郎與國舅謀事,你如何看了吧?”
“九郎如此作為,無異於行走在萬丈懸崖邊上。”他並不看好,稍有差池就是生死一線,更有甚者就連於家都會因此而陷入萬劫不複的境地。
“你須知他與皇上……”宋長風心善,尤其是對至親,但是他卻錯估了一個人。
“小婿不知皇上對他是何心思。”至少到目前為止,穆脩從未跟他說過穆離此人如何,穆脩越來越像一個皇帝了。
“九郎聰慧異常,想來皇上也是存著招攬之心的。”於謹雖甚少出現在朝堂,但對穆脩的境況卻是了如指掌,一個尚未掌權的少年天子,在遇上一個有謀權之心且手段非凡的有才之士,自然是不會放過的。
“父親的意思是,九郎與皇上在互相試探,九郎最終的目的是皇上,而國舅隻是他的一個跳板?”這……不太可能啊!
“你遇事若多往深處想想便知了。”
說完了這一句,於謹再無其他要事與宋長風說,再看看天色不早了,宋長風今夜雖然無須進宮當值,但還是需要守在妻子身旁的。
兩人在這之後又閑聊了幾句,而後宋長風便走了。
宋長風騎著馬,在街上跑了起來,馳騁了片刻之後,他勒緊韁繩,停在了路中央,回頭望著將軍府的方向,眼神晦暗不明,在轉頭望向皇宮。宋長風歎了一口氣,雙腿夾緊馬腹,喝了一聲“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