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如顧佐所猜測的那樣，康太尉能以蓮燈追尋到自己的蹤跡，別人當然也可以，所以他沒再繼續躍遷下去，而是在這裏等著。

    要麽等到時間過去，蹤跡消散，令對方無法追蹤，要麽等到對方過來，把問題解決。

    他等來的是後者。

    此刻，靜謐的虛空通道之中，佇立著兩位仙神，一個是白虎監兵神君顧佐，另一個，是清源妙道真君楊戩。

    楊戩全身披掛著亮銀戰甲，果如傳言所說，容顏俊朗到了極致，手提三尖兩刃刀，站在對麵一言不發，就這麽看著顧佐，卻又仿佛沒有在看顧佐，看向了顧佐身後不知名的去處。

    他的身上帶著些清冷，以及幾分說不清道不明的落寞之意。

    顧佐沒有見過楊戩，但他掌中兵刃、腳邊細犬，就算諸天萬界隨便拎出一個仙神來，都能認出他是誰。

    顧佐拱手：“二郎真君，何來之遲？佐久候矣。”

    楊戩目光一斂：“神君莫怪我家二弟，他一直感懷神君之恩，是誠心提醒。”

    顧佐點頭：“那盞蓮燈被真君動了手腳？”

    楊戩坦承：“蓮燈也是我讓他得手的。”

    顧佐道：“我信真君，也請真君不要怪責於他。”

    楊戩道：“設身處地，換做是我，也難以兩全，你我無論勝敗，都不必告訴他。”

    顧佐問：“嚐聞真君出力，參與圍殺我田穀十祖，可我今日觀之，似未曾學我無量之術，這是為何？”

    楊戩道：“我之玄功，不比無量道兵術差上半分，旁人待若金玉，我卻視為泥瓦。”

    顧佐問：“既然如此，為何又殺我祖師？”

    楊戩道：“十真人事敗，已是大勢所趨，節點所在，此為大道，我不出手，也有旁人取之。”

    顧佐搖頭：“莫非真君不知，無量道兵術中便有搜尋節點的法門？”

    楊戩道：“所以我去了，我要的是節點，何必管什麽法門？”

    顧佐道：“可你沒有取到。”

    楊戩點頭：“的確，卻也無礙。哪個學了法門，找到節點，我便取來就是了，何苦去換什麽功法？”

    顧佐笑了：“果然是二郎真君，自信滿滿，很好！隻是真君怎知我找到了節點？”

    楊戩道：“這也不難，你是十真人弟子，當日圍殺十真人的幾個，魔禮海、崇恩、如意、歡喜，但凡和你見了麵的，要麽死了、要麽失蹤，都無一例外沒了消息。此後你便消失了近百年，而香火日盛，這還不夠明白麽？你攪動靈力諸天，旁人或許不知，豈能瞞得過我？忘了我的草頭神是從哪來的？”

    顧佐歎道：“真君是個有心人，應驗了那句話，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為啊。所以……真君想要怎樣？先殺我十位祖師，再將我這個祖師唯一的傳承殺了？”

    楊戩沉默半晌，道：“把節點讓出來，我不殺你，否則……”

    顧佐搖頭：“我固化神識世界時便想得透徹了，節點難覓，固化之初，最怕旁人爭搶，恨不得諸天萬界隻有自己一人。真把節點交給你，就算不殺我，恐怕也不容我出現在世人麵前了吧？”

    楊戩一言不發，目光依舊飄渺。

    顧佐又道：“真君說不殺我，又打算如何處置我？毀我道法，將我看管在某個無人知曉的角落？”

    楊戩依舊不答。

    顧佐苦笑：“楊二郎，你真是沒有誠意，連欺哄我兩句都不願意？懶得費思量？還是說已然做好了打算，就像三聖母那樣，封禁在華山之下……”

    一道寒芒驀然出現，楊戩的三尖兩刃刀眨眼就到了頭頂，揮動之時，引發虛空細線一陣晃動，好似要被這刀罡斬下來一般。

    顧佐妙法菩提出手，在身前建立七重金山世界，無限拉大和楊戩的距離。與此同時，九疑鼎瞬間化作甲胄，在顧佐身著的天庭戰甲之外又覆蓋了一層。

    麵對七重金山世界，哪吒的做法是以極快的速度將其穿透，隻需世界的分割快不過風火輪，哪怕再立百重也毫無意義。

    楊戩則完全不同，三尖兩刃刀硬劈下來，其中含著無堅不摧之道，正是九轉玄功的大道規則。這是以大道破大道，用蠻力對付蠻力。

    七重金山世界頓時晃動不停，越晃越激烈，最後終於坍塌！

    這是顧佐頭一回施展妙法菩提被硬生生破解，破得如此幹脆利落，可見楊戩一身修為到了何等地步。

    顧佐手上真是沒什麽先天靈寶了，山河鼎也成了恒翊世界的一部分，神識世界就是個吞金獸，吞噬著他獲得的所有好東西。

    因此，他隻能頂著宙光盤，掌中握緊天魔化血刀。

    七重金山被破了之後，兩極宙光盤毫不停歇，一口氣發射出去十九組子午神光。密集的子午神光連續擊中楊戩，可惜都被楊戩身上的銀光鎧全部擋住。

    顧佐也沒有指望子午神光奏效，對麵的敵人可是楊戩，不是什麽狗屁不通的合道，也不是普通的真仙帝君，這是站在真仙帝君境頂端的戰神，如果單論鬥法，甚至不比某些金仙來得稍差。因此，他趁著爭取出來的這點時間，立刻掐動法訣。

    上下左右那些構成虛空牆壁的細線立刻扭曲變形，各種天象隨之演化出來，投影在細線上，成了這條虛空通道的一部分。

    氣溫驟降，寒冷如冰。

    顧佐於此趺坐調養多日，已經用二十四節氣將通道控製。

    楊戩臉色不變，說他在這裏追上了顧佐，不如說是顧佐在這裏等著他，因此早就料到這裏的大道規則已被顧佐控製，已經做好了足夠的心理準備。

    身旁光芒閃動，一隻巨大的神鳥出現在他身前，其形如鶴，雙翼單足，其色為青，中有赤紋，長長的白喙銜著訛火之精，正是神獸畢方。

    畢方雙翼振動時，卷起狂猛之極的熱浪，仰頸長歌，噴吐出滾滾火焰，頓時將這無邊的寒冷驅散。

    這是楊戩另一種絕世神功——八九玄功之妙，蘊萬物變化之道和借力用力之道，哪怕顧佐占了先機，構建了這方虛空的大道規則，以二十四節氣掌控萬物，楊戩也能自二十四節氣規則中汲取所需的大道真義，構建出最適合自己鬥法方式。

    簡而言之，他在用顧佐的大道規則來和顧佐鬥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