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立回來，已經是第二天的晚上。

    翼沅族內略有些浮躁的情緒，也隻屬於留守在空地上，為首領守著燃火的幾個年輕人。

    他們時不時望著大殿內溫暖的燈光，靜謐的氛圍並沒有讓他們幾個放鬆下來，內心的渴望與原則拉扯，這幾個以首領為榜樣的翼沅族年輕人恨不得看穿了層疊的霧，望著首領的歸途。

    霧氣一點點浸沒肩膀，他們隻得一縮再縮，直至整個人都被壓矮了三分，就在他們滿心絕望覺得不如進殿一避的時候，霧氣之中幾聲翅膀扇動的聲音，讓他們為之振奮，歡呼，心裏的激動讓他們欣喜，但他們矮下的腰板再沒有機會直起。

    霧氣沉沉。

    張立帶著眾人回歸空地，滿以為會是人群焦急的等待，卻沒成想，隻有三兩個年輕人激動不已的走上來向他問好，年輕人稚氣未脫的模樣，還沒有學會如何隱藏內心的，眼神中便帶著更不加掩飾狂熱。

    “塞莉亞呢？”張立跳下來拍去手上沾染的霧氣，看著殿中若有若無的燈光，冷聲詢問。

    年輕人沉默了一下，像是不好意思的低聲的回答“在大殿裏……”

    聲音幾乎低不可聞，張立也不需要聽到，他隻是想要一個借口走到那個他始終無法融入的大廳裏去。

    他冷著眉眼，沾染過些許殺氣的氣質，倒也不像是往日那種青澀的年輕勁，更多些城府與不可測的深沉。

    身後的年輕人總覺得有什麽地方不對，但是被緊跟著的千銘拍了一下，便也沉默的跟在大家的後麵，心裏卻像是剛剛犯了什麽錯一樣，惶惶不安。

    大廳之上，塞莉亞短袖衣衫，利落長褲，一如往常，她麵帶微笑坐在地麵上，聽著周圍翼沅族眾人團團圍坐的閑話家常，時不時點點頭，眼眸深思。

    這是身為翼沅族族長的職責，傾聽族內的煩惱，解決族內的問題。

    張立一進門，便是如此情景。

    隻不過，在他眼中，坐如眾星拱月的塞莉亞應該穿著的是他送的那件潔白如雪的寬擺長裙，而周圍圍繞著的，也不應該是這些尚未開化的蠻夷之人。

    翼沅族人，尤其是那些尚未因悲傷打擊而故去的老人，麵容不變，兩眼含淚的看著塞莉亞，卻是沒有那群年輕人們難挨到一個個心裏掙紮的那樣難受，年輕人垂著頭坐立不安，一眼便可看出他們竭力隱藏的尷尬與局促。

    塞莉亞平淡的眉眼印入張立帶著怒意的眼中，卻是他先避開了視線。

    【我又有什麽資格生氣？

    她不喜我，我一早便是知道的。】

    或許是幾年淡出族人的視線之中，也許是這些年權利毫無保留的交給了張立，讓這群受了張立些許恩惠的幼崽們，搖擺不定，卻也沒人像跟在張立身後的千銘那樣明白，塞莉亞和張立，到底在爭什麽。

    也隻有千銘能夠看出來首領燃氣的怒火和幾欲發出的責備，是如何再於塞莉亞幾個交鋒之中消於無形。

    這是翼沅族族長與生俱來的氣勢與職責。

    千銘為之驕傲，卻又忍不住為之歎息。

    承擔了族長職責的塞莉亞與首領天然有著涇渭分明的兩條界限，互不相容，卻又偏偏走到了一起。

    千銘卻隻能看著事情的發生，不能多說一句，不能多走一步，因為他已經選擇了要走的路，再不能改。

    在塞莉亞和首領的沉默之中，年輕人左顧右盼希望從同伴的臉色中看出些許信號與暗示，卻隻有一張張驚慌迷茫的臉龐麵麵相覷。

    老人們卻是絲毫不管剛剛回來的張立，拉著塞莉亞的手，看著張立猶如看著一匹殺羊偷雞的狼，“塞莉亞族長，你不能再走了。”

    老人們急切不安的目光，讓殿內的氣氛再一次升溫，塞莉亞安撫的目光一一掃落殿內的眾人，年輕人之中也有人撇過頭對塞莉亞滿不在意，這也是他們幾乎放在明麵上的表態。

    張立聲音沾染了霧的冰涼，說出來的話表麵上看卻似乎帶著幾分溫度“塞莉亞，我們該回去看看孩子了。”

    這個孩子，族內到是聽起過幾回，連千銘都沒有親眼前見過。

    現在提起，塞莉亞和張立彼此心知肚明的知道他意欲為何。

    塞莉亞安撫過眾人的聲音帶著張立未曾想到過的冰冷“也是時候，將小圓教給朗七了。”

    朗七坐在廳內的外側，遙遙對著塞莉亞右手按肩，無視了一旁一道幾欲刺入他身體的視線。

    ……

    張立已經記不清在最後塞莉亞的目光有沒有看向他。

    塞莉亞跟眾人道別之後，便獨自走到了自己居住的地方，但是張立清楚的知道，從今天開始，看守在塞莉亞洞口前的人，已經失去了他們存在的意義。

    塞莉亞重新贏得了翼沅族人眾人的認可與信任——又或許她從來就沒有失去過。

    嗬。

    終究是他低估了這個世界上信仰存在的力量。

    他故意將塞莉亞留在族人身邊，隻想讓她看明白人心，還有誰才是真正可以庇護她的人，可是這種情景，難道真的要他和塞莉亞爭奪個你死我活嗎？

    【……一定還有其他的辦法，我蟄伏了好幾年係統才將任務發布給了我，足以證明我沒有走錯路，而現在的困難隻不過是這個世界難度升級後的關卡，我隻需要冷靜下來，好好通關。

    注，族內糧食告急，這一切都在提醒我，危機還在，而我與龍族的戰爭並沒有結束，我將組織翼沅族年輕人尋找龍的蹤跡。】

    ……

    張立沉默的低頭推開了張小圓臥室的門，門後的思念應聲抬頭，有些戒備的看著他。

    ——張小圓已經快一天沒吃飯了。

    思年的定時器會將藍色溶液混合在果子渣滓裏投放出來，這種混合後的東西，張小圓不能吃。

    張立沒有急著給張小圓放飯，他先習慣的從上至下打量了她一遍，才盯著張小圓的臉陷入沉思。

    張小圓忍著摸臉的衝動，她知道自己長得和阿娘很像，棕色的頭發略微卷曲的弧度，以及微微翹起的小鼻子，無一不是塞莉亞的迷你版，不知道這點幸運繼承的容顏，能不能讓她今天快一點得到飯吃，她真的有些撐不住了，特別是在和阿加啦學習後，總感覺精力用的很快。

    學習看來是很費精力的一件事情啊，隻是收獲的喜悅，讓她欣然接受這種耗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