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 腐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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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們的車子頂著豔陽加速前進,望遠鏡中有個歪歪斜斜的三角體逐漸放大,進了才得以看清楚,那是一座建築的屋頂。

    我很少見過這種奇怪構造的房子,半截大門都埋在砂礫中,屋頂極其的大,像個遮風擋雨的大傘扣在上麵,巨大的房簷幾乎遮住了地麵以上的牆體,從高處看,這根本就是個帳篷!

    搶走我們駱駝的那個瘋子,大約就是從這裏跑過去的。林醫生很謹慎,怕裏麵還有別人,便把車子停在距離這個帳篷似的房子十來米的地方,大家身上都揣著家夥什,一點點往那露出來的半截大門靠近。

    我感覺腳下的地麵十分平整,雖然細碎的沙石都往這個低窪處堆積,但也不至於鬆軟到把房子都陷進去的地步。房子是由石頭建成的,看起來很紮實,但明顯整體向一側傾斜,而且開著大門卻沒有門板,不知道是壞了還是因為不方便開門直接給拆了,想必屋裏也灌進去不少沙子。

    耗子試探了半天感覺沒有異樣,探身從半截大門鑽了進去,沒過幾分鍾就伸出頭來朝我們急切地招手。

    看來裏頭沒有危險!

    我們收了槍,依次爬進這棟奇怪的建築。剛踩到地麵,我就聞到一股臭味,不是特別濃鬱,但持續不斷的從屋子深處往鼻孔裏蔓延,熏得我有點作嘔。

    大明星一進來就連連搖頭,趕忙把頭又從半截大門伸了出去:“耗子,剛才你先進來放屁了?”

    “我艸,外麵那麽大的沙漠,老子能攢到這裏放?”耗子氣得給了大明星一拳,自己也伸頭到外麵吸了口大漠的空氣,“這味兒啊……哪裏是屁,這是拉稀!”

    “難道這裏是那咬人瘋子的廁所?”

    “不對,快開燈。”

    林醫生進來,馬上去拿手電。這個房子裏一片昏暗,雖說外麵陽光刺眼,但巨大的三角體屋簷將光芒遮擋得一幹二淨,要不是還露著半截沒了門板的缺口,這裏幾乎是密閉的。

    幾個人打開手電,掃視著彌漫臭味兒的房屋,這裏算是個大通倉,地麵上幾乎鋪滿了沙子,走起路來腳底打滑,隻有兩三處麵積很小的隔斷,完全是個毛坯房。除了角落裏堆放著一些箱子和桌子等雜物,其他就沒有裝修了。

    我看到石頭牆壁上有個帶塑料扣的拉線,伸手一拽,很意外的,居然有一盞昏黃的燈從頭頂亮了!

    這兒居然有電?

    更意外的是,房梁上還掛著很多電線,順著電線我們找到了固定電話、插座、電磁爐和小風扇。

    “這個地方有供人居住的設備啊!該不會是……”大明星跑到電話前,難以置信的抓起聽筒來,“電話是斷的,該不會這裏就是那第四個驛站吧!牆上怎麽沒有骨頭呢?”

    熱娜驛站的吧台小妹說第四個驛站是熱娜的分店,裝修風格相差無幾,最主要的是那個當了老板的錦夜前輩帶走了一部分龍伯人的骨頭,這是我們鑒別驛站身份最主要的線索。可這兒沒有骨頭,而且是在是太……太寒酸了,這驛站跟我們在外麵臨時搭個帳篷有啥區別?

    但耗子很快就從牆角堆疊的箱子中翻出了讓人難以置信的巨大枯骨,綜合第四個驛站處在羅布泊峽穀尾端的位置條件來看,這裏真的就是那第四個驛站了!

    大家都傻了眼,這跟我們預計中的驛站相差太過遙遠,除了那個跑出去的瘋子以外,恐怕沒有別人願意住在這麽個充滿臭味兒的破地方。而且這裏沒有那位錦夜的退休保密人,也沒有冬爺。

    林醫生徑直的朝房間的一處隔斷牆走去,在那兒蹲下,然後從口袋裏拿出一副橡膠手套帶上,我們一看有新情況,立刻湊過去,結果突然有個東西貼著地麵躥了出來,嚇得大明星腳底沒站穩差點兒摔一跤!我反應過來,衝過去想追,但那東西速度奇快無比,轉眼就沒了!耗子看了看那東西留在地麵上的印跡笑了笑:“沒事兒,我娘家人兒,沙漠灰八爺!”

    我鬆了口氣,聽到耗子口中的耗子,心裏居然有點兒親切,好歹是條沙漠中難得一見的生命體,不至於隻有我們幾個活物這麽孤獨。

    林醫生還在牆那兒蹲著,手裏撥弄著什麽。我走過去一看,大吃一驚,牆的後麵居然還蜷縮著一個人!但顯然是死了,滿身汙垢,衣不遮體,我們聞到的那股臭味兒就是源自這裏,從鞋子大小看是個男的,已經開始腐爛了!

    靠近臭味的源頭,我被熏得幾乎睜不開眼,很難想象那咬人的瘋子能生活在這等惡劣的環境中。林醫生查看了屍體上的幾處破損,那裏的傷口很不規整,我莫名覺得像是咬痕,畢竟剛才躥出去的灰八爺要吃些東西才能活下去,但轉念一想,咬人的瘋子也住在這裏,一下子覺得毛骨悚然。

    林醫生觀察了一會兒,又按壓了幾次屍體的皮膚,說這個人如果放到大沙漠裏曬著,他會成為幹屍,如果放在峽穀底部凍著,他不會腐爛得這麽快,他偏偏死在這麽個峽穀和大漠邊緣的地方,溫度濕度的不確定性都會影響屍檢,單從目前的環境來推測,這個人隻死了一周左右。

    一周的時間。一周前我還躺在若羌的病床上打針吃藥,大明星正從北京風塵仆仆的趕過來,而在那個時間段,塔克拉瑪幹沙漠的中心地帶死了這麽一個人。

    屍體爛成這樣,還到處是破損,林醫生條件有限,也不好判斷這人到底是怎麽死的。他抬手幫屍體梳理了一下頭發,別到耳後去,我們看著屍體終於從陰影裏露出來的臉,我的腦海中突然閃過了許多畫麵:

    我居住的地下室外昏黃的走廊燈下,一個陌生男人站在門外盯著我;聚仙樓那場熱鬧的婚宴中,我從台上猛然回頭,看到人群中慌亂逃竄的一張臉。

    這個人的長相過於大眾化,容易讓人轉頭就忘了,可我已經從他臉上的刀疤回想起來這個家夥,他是耗子和死在霸王寶藏中猴哥的同門師兄弟,春生!

    耗子完全愣在那裏,半晌才回過神來,推開林醫生去撕屍體後背上破布般的衣服,從那裏果然露出來一個跟他背上相同的灰八爺老鼠紋身,這個人是黃雀的春生無疑!

    大家相互對視著,搞不明白這詭異的第四個驛站發生過什麽。

    從這兒跑出去的瘋子,穿著大掌櫃的衣服,卻吃著黃雀的人。錦夜和黃雀這兩個對立麵是怎麽湊到這小小的驛站中來的?

    我的第一個想法是有人變了節。要麽是春生脫離了黃雀,要麽是大掌櫃投靠了黃雀,但後者顯然站不住腳,大掌櫃可是大掌櫃的啊,他沒有任何理由背叛錦夜。而且驛站是錦夜退休的保密人開的,老板娘不久前才聯係過他,這說明她也認為這裏值得信任。

    正因為有這麽一個值得信任的驛站存在,大掌櫃的進入沙漠後來到這裏再自然不過,甚至從孔雀河方向進入沙漠的劉晚庭也很有可能來過。他們三個都是極其聰明的人,應該不會一齊看走眼。既然我們不該懷疑這裏,那春生又有什麽理由背叛黃雀麽?

    如果誰都沒背叛誰,他們出現在這兒就不是接頭,而是火拚了。這樣看來是大掌櫃的丟了衣服,殺了春生,贏了以後離開了?

    現在我們找不到任何人對質,死的死,失蹤的失蹤,剛跑出去的那個瘋子恐怕是唯一一個有可能知道點線索的家夥,他的身份還是個讓我們不知道底細的軍人!

    “別搞什麽解剖了,讓他入土為安吧。”

    耗子攔住了往外拿手術剪的林醫生,情緒很是低落:“幹我們這行的,多少有些忌諱,他都爛了,還讓啃成這樣,就別再剪了,好吧,他多少是我師兄弟,死了就不是黃雀的人了。”

    耗子從沒用過這種請求的語氣跟林哲宇說過話,林醫生想了想,收回剪刀,點點頭。耗子走過去把春生的屍體抱起來,想要出去挖個坑埋掉他,結果屍體往上一抬,下麵露出一個幾乎和屍體粘連在一起的門板的把手。

    “他是死在一扇暗門前的?”大明星伸手就去拉那個把手,又一下子彈了回來,誇張的甩動著手指頭,“怎麽還帶電的!”

    “底下是電表箱嗎?這人是電死的?”我警惕的往後退了一步。

    “不不,應該是靜電,不然我也該嗝屁了!”

    林醫生帶著橡膠手套去拉把手,那個門板非常輕易就被打開了,門板的背麵附著著一層厚厚的毛,黑布隆冬乍一看像是人的頭發,把我給嚇了一跳!等林醫生把那黑毛從下麵的暗格裏拽上來,我們才能看出來這是一張十分厚重的動物皮毛。

    像是熊皮。

    一摸那皮毛的手感,柔軟、暖和,因為長期沒清洗,長一點的毛都擰巴在一起,打了幾團卷兒。

    我愣了愣,忍不住喊了出來:“熊皮巫女的皮?”(m.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