茶廳桌前，少女安靜而坐。一雙明眸靜靜地注視著桌上的茶盞與點心，微微出神。杯中茶水滾燙，青煙嫋嫋，將這裏襯托的愈發寂靜。

    黑舞亦是靜靜地立在一旁，抬眸注視著神色淡漠的少女，微微出神。

    這些日子，府中事務不斷，從宮廷宴會到年終比武，再到安澈小王爺的傷勢，以及眾民請命的醫館。其實他們主子一刻都未停歇，從未落得真正的清閑。

    這各方事務就像找上她了一般，不依不饒。

    如今眼看醫館剛剛起步，病人無數。主子為了東陵百姓，正是最為忙碌之時，卻又迎來了貴妃娘娘的死訊。

    作為玉王府的世子妃，她必須要出手操持，無可避免。

    她不知道眼前的少女覺不覺得累，可她卻希望他們爺能夠早些歸來。因為主子不需要任何人的安慰與疼惜。

    因為她最需要的，隻有他們爺一個人而已。

    雲汐顏並不知道自己出神了多久，門外終於是有一眾身影緩步而來。回眸一望，隻見幾人抬著步攆，緩緩而來。

    而那坐在步攆之上的，正是一襲黑袍的蘇慕楠。隻是此刻男子那冷峻的眉目間盡是悲痛之色。一張俊美的麵龐極為蒼白，看起來毫無血色。

    他沒有如蘇淼月與老皇帝般淚流滿麵，但雲汐顏明白，他心中的痛，亦不會少。因為貴妃娘娘，畢竟是他的親生母親。

    一眾人將蘇慕楠抬到桌邊，這才緩緩退下，走出了茶廳。

    蘇慕楠抬眸，一雙眼睛靜靜地凝望著坐於他對麵的少女。數日不見，少女依舊一襲白裙，素雅卻又清貴如蓮，令人側目。

    仿佛世事無論如何變化，她都是這般不悲不喜，平平淡淡。

    那日擂台之上的她，不也是如此嗎？

    “貴妃娘娘的事情，我深表遺憾。王爺也莫要過於憂傷，節哀順變吧。”櫻唇輕啟，出於禮數，這些話她還是要說的。

    “隻是不知這種非常時刻，睿王殿下找我，究竟有何事？”

    聞言，蘇慕楠亦是眉頭微蹙，對於雲汐顏的開門見山，他也是早便料到的。畢竟之前的比武，兩方的確不太愉快。

    深吸了一口氣，他這才輕聲道：

    “汐顏，今日你進宮見過母妃對不對？”

    少女聞言，隻是玉手微抬。提起桌上的茶壺為蘇慕楠倒上一杯清茶，推到了他的麵前。這才輕聲開口道：

    “我今日的確去宮中見過貴妃娘娘，也曾聊上幾句。隻不過如今比武已過，我也已經不是雲國侯府的小姐了，還請王爺請注意自己的稱呼。”

    前半句她回答的極為隨意，可待到後半句時，便刻意的加重了語氣。如今她已是玉王府的世子妃，自是不能讓別人隨意喚自己的名字。

    特別是眼前的蘇慕楠。

    然而她這一番強調，頓時讓蘇慕楠心中一沉。他何等聰明，難道還不明白雲汐顏的意思嗎？

    其實雲汐顏即便不說，他也明白。隻是比起那三個字，他更願意叫這兩個字而已。

    可眼前的少女竟連這樣的權利，都要奪走不成？

    雙手稍稍握緊，他頓覺身上的傷口隱隱作痛，忍不住咳嗽了兩聲。如今他還不能下床活動，因此隻能被抬到這裏來。

    而這一切，都是拜他眼前的少女所賜。

    “好，好。那便請世子妃告訴本王，本王的母妃今日為何要自盡？在自盡之前，又究竟跟你說了些什麽？作為母妃身前見的最後一個人，你不該跟本王解釋一下嗎？”

    他的聲音頗冷，帶著一絲怒意與質問。而這怒意從何而來，自然是因為雲汐顏方才的刻意強調。

    “我的確是貴妃娘娘生前召見的最後一個人，但至於娘娘自盡的緣由，我並沒有義務向您解釋。同樣，貴妃娘娘究竟跟我說了什麽，說不說，也是我的權利，不是嗎？”

    玉手緩緩攜起桌上的茶盞，鼻尖茶香縈繞，頓時讓雲汐顏的心安靜了片刻。

    對於蘇慕楠的質問，她不置可否。若他要以這樣的態度來與自己交談，那自己或許也無需給予他好臉色。

    因為若他真的知道貴妃娘娘究竟跟她說了什麽，或許就不是現在這般神情了。

    蘇慕楠似乎也意識到了自己的失態，那原本陰沉的臉色也微微緩和了一些。眼前的雲汐顏似乎真的吃軟不吃硬。

    但他隱隱覺得，自己的母妃應該是很喜歡雲汐顏的。若眼前的少女真能成為她的兒媳，她或許便能含笑九泉了。

    “咳咳，方才是本王魯莽了。還請世子妃寬宏大量，能夠告知。”

    聞言，麵色淡然的少女這才從袖中取出一物，緩緩遞到蘇慕楠的麵前。一雙清眸安靜的注視著他，輕聲道：

    “貴妃娘娘一共囑咐我三件事，但他們究竟是什麽，恕我不能告知王爺。但眼前這封信是娘娘留給您的，我隻是代為轉交。如今信已經到了您手裏，您便自行收好。我也無需再過問。”

    玉玲瓏將這四封信交給她，或許就是因為在玉玲瓏眼中，隻有她會公正的送出每一封信。因為她與這四個人都有一些聯係，或緊密或生疏。

    她雖有一雙兒女，可淼月天真無邪，難免會出什麽亂子。若是一不小心將信弄丟了，那便麻煩了。

    而且這位公主殿下，或許也無法將信送到驚瀾的手裏。

    眼前的睿王蘇慕楠，拋開其陰謀詭計，心思深沉不說，到的確是聰穎之人。可他若拿到四封信，或許最多隻有兩封，能夠送到該送之人的手中。

    因此即便玉玲瓏決然赴死之前，她也已經想好了一切。

    抬手緩緩將桌前的信拿起，蘇慕楠的雙手不禁有些顫抖。到底是自己的母妃，他即便心狠手辣，也不可能不悲痛。

    深深的吸了一口氣，他終於是抬手準備撕開信封。

    而那坐於他對麵的少女則驟然起身，緩緩向茶廳之外走去。清冷的聲音在空氣中回蕩，沉靜而淡然。

    “如今信已送到，我也沒有什麽可以告訴您的，故而先走一步。還請王爺慢看，節哀順變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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