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位遠道而來的評估師和律師都很專業，工作完成，一點都不囉嗦，立刻就準備告辭。不過告辭前，評估師中年齡大點占主導地位的那個，以及律師都給保羅留了名片。

    名字叫約翰諾伍德的律師，還半開玩笑半認真地說了句：“希望以後能和小亞當斯先生多多合作，如果下次有這樣的合作機會，我會表現得比今天更好。”

    “會有機會的，諾伍德先生。”保羅很自信地點頭，隨即看向了不遠處有點失魂落魄的老特洛伊，順便替爺爺辯解了一句。“老特洛伊平時對我們鎮上的人很照顧的，他是個不錯的人，應該有更多點的錢去養老。”

    律師點頭表示明白，微笑：“小亞當斯先生是個善良的人，祝你早日大展宏圖。”

    不遠處的特洛伊看著這一幕心情極度不適，有種喝檸檬汁的感覺。從始到終，這三人可沒對他這麽客氣過，更別說給他留什麽名片。

    果然年輕人就是吃香，特別是有錢的年輕人。

    想想自己幾十歲的人活得還不如一個小孩，瞬間覺得，果然賣掉屠宰場是正常的，自己早就該去找地方養老了。

    送走三人，保羅心裏也不由感慨，好的價錢不一定都物有所值，但是這次肯定值。至少讓自己親眼目睹了一次，這些律師評估師們都是如何工作的，而且也知道了他們的敬業態度。

    律師的話很委婉，表達了一下自己對老亞當斯，剛才提示自己加錢的不滿。估計按照他們的意思，最多再給特洛伊加個幾千塊就可以談成交易，現在一下子加了一萬多，讓他們顯得不夠專業。

    至於說老特洛伊表現得多可憐，多淒慘，對他們來說都不重要。憐憫什麽的不是他們需要考慮的，他們隻需要努力做到讓客戶滿意，盡力為客戶爭取利益，那才是他們的職業道德。

    也許這就是老亞當斯特意請來三個專業人士的目的，希望自己跟著學到些東西，明白專業的事情應該交給專業的人來幹。

    這個老頭大概是年輕時候被父母說教的多，他又沒聽過。所以對保羅很少說教，更多的是用自己的行動來示範——所以最近兩年他又開始長時間在外邊，估計是怕自己做的事兒，給保羅帶來不好的影響。

    可惜他不知道自己的孫子從小就記事，當初還抱著保羅去過維加斯城的無上裝飯店。現在他做的不過是欲蓋彌彰，保羅都不用猜都知道，他在外邊肯定不是忙生意——他那些生意不可能這麽忙。

    還沒等保羅繼續想下去，老亞當斯已經開始催促他：“嗨，未來的大企業家，小亞當斯先生。你不覺得我們現在應該做的，是去城裏大吃一頓，來慶祝你擁有了自己的一份產業嗎？”

    是該吃飯了！

    天大地大，都沒自己吃飯重要。

    “平時場裏都是連恩布萊克負責，具體的業務你找他了解就可以。他是個很本分的人，你盡可以相信他。當然你想找自己信任的人來管理也沒問題，反正這裏以後你說了算。”

    吃過飯，老亞當斯覺得自己已經完成了使命，毫不留戀的告別了保羅。而被老亞當斯剛請過客的特洛伊，則開始向保羅提供‘售後服務’。

    “我要說的是其他一些小問題，也許對你能有幫助。”

    “場子裏的工人都是很本分的人，除了機械修理師法蘭奇納什，其他人你都可以放心。至於法蘭奇，如果你找到合適的修理工，讓他離開就是。”

    保羅點頭表示明白，修理工是技術活，需要專業點的人。想換人之前必須先找好接手的，不然人家直接甩手走人，場子機器出問題會很麻煩。

    “平時這些工人偶爾加班，你也不需要給他們加薪水，他們不會在意的。嗯他們都是很本分的人，特別的熱愛這份工作。”

    聽到這話，保羅的臉色立刻變得有點精彩起來：工人都很本分，特別熱愛這裏的工作，加班不用付薪水。屠宰場的工作，沒多少人能熱愛到加班不在意加班費的程度吧？

    這些工人是您老人家‘精挑細選’的‘老實人’吧？不給他們加班費，他們也敢怒不敢言，或者連怒也不會，估計都被您老人家剝削習慣了，又害怕失去這份工作。

    “我們這裏歸食品安全檢驗局（fsis）管，因為這裏的屠宰場太小，所以他們沒有人在這裏常駐。不過每年埃格萊克城裏fsis的人都會來這裏幾次，如果你想要做些其他業務，需要注意一下。”

    嗯？保羅愣了一下。

    特洛伊見保羅發愣，嘿嘿一笑，解釋道：“比如你找到門路，賣點內髒之類的給雄鷹帝國那邊來的人，這些業務悄悄做，也可以不用走賬麵。”

    保羅瞬間明白。

    聯邦人很少吃內髒，雄鷹帝國那邊的人是吃的。這裏是邊境附近，兩邊的人你來我往，如果有門路，賣掉點內髒肯定沒問題。

    對fsis的人，人家就是個監督機構，做什麽‘其他業務’需要注意他們？當然是人家不許做的，比如老特洛伊說的私自賣內髒——通常來說，這些機構不允許做的事情，都是比正經生意掙錢的。

    而且私自賣不走賬，意思就是不用繳稅，簡直就是一舉兩得。

    保羅最後心裏感慨：原來你這個老家夥也不老實呀！

    “這上麵的幾個名字和電話，是一些中介公司的聯係人，你在缺少工人的時候可以聯係他們，告訴他們你是我介紹的就可以。”

    見到保羅理解，特洛伊心裏讚歎了一下有錢人家的孩子就是反應快，又繼續介紹起來。

    “現在工作的固定工人很少，中介會介紹一些工資很低的臨時工人給你，而且是不需要你給他們承擔保險費用的工人。如果你覺得他們的工作不滿意，扣一點薪水也沒問題。”

    “當然，你不需要也不會知道，這些工人可能來曆不那麽清楚。明白嗎？這一切都是因為屠宰場的利潤太低，所以有些時候，我們不得不盡量節省一點成本。”

    隨著他的解釋，保羅努力克製自己的臉色，免得自己的表情太過精彩。心裏已經開始覺得，自己午飯前還對這個老家夥心存憐憫，實在是有點多餘。

    看看他介紹的都是什麽吧？

    雇傭老實人加班不加薪，偷偷做不合法的生意，還偷稅漏稅特別是最後這點，什麽叫來曆不那麽清楚的工人？說白了不就是雇傭黑工唄！

    黑工的來源比較複雜，一般有偷渡來的，簽證過期不想走的，犯了罪不敢用自己身份證明的等等。

    特洛伊指的是那些偷渡來的，這些人沒有正規的身份證明，還要隨時小心防備被移民局發現遣返。所以請他們幹活，保險什麽的根本不存在的，隨便找個理由扣他們薪水，他們也不敢大肆聲張。

    簡單說就是很沒人權的一批人。

    有些聯邦人覺得這些人很可憐，在家鄉朝不保夕、食不果腹，被逼之下才逃難一樣的來到聯邦；也有人覺得他們很可恨，因為他們搶奪了原本屬於自己的工作機會，以及社會資源等。

    但是不管這批人可憐也好，可恨也罷，卻無疑是特洛伊這種黑心老板們最歡迎的人。

    因為剝削他們，是最容易最輕鬆的。

    就像特洛伊做的，固定工人勉強支撐屠宰場的運轉。平時需要工人就找黑工，薪水低還可以隨便扣，真出了工傷意外那些人隻能自認倒黴，也不怕他們敢找什麽機構投訴自己。

    一投訴，首先就暴露他們是偷渡來的，移民局自己查也查不過來，就喜歡這種主動暴露的。

    最慘的是這些黑工掙了點薪水，還要被黑中介剝削一道。

    而雇傭他們的老板被查到，隻需要一句我不知道就可以，我就是找中介介紹幾個工人幹活，誰知道那中介給我這樣的人？

    最後無非是罰點款賠點錢了事。

    原本還以為特洛伊是個好人，但是現在保羅才明白，資本家就是資本家！哪怕他是個聲譽不錯的好人，依然也是資本家。

    在特洛伊看來，那些黑工就是不值得他去多想的人，被自己剝削也是理所當然的。

    也許特洛伊心裏還可以為自己的行為找借口，那些黑工如果沒人雇傭，連飯都沒得吃。我好心雇傭他們，給他們掙錢吃飯的機會，他們不管怎麽樣都應該感激我才對。

    但是現在保羅當然不會說什麽，老特洛伊這麽做，就和那些律師和評估師一樣，都是為自己的利益著想的。

    保羅也沒打算用多高的道德標準來要求自己，大不了自己以後做的比特洛伊好一點，對得起自己所剩不多的良心就可以。

    人嘛，大部分還不都是這樣。

    穿越了也不是當聖人來的，自己還有狗要養，等到錢多的花不完，再提高自己的道德標準也不遲。

    自己終究要活成自己討厭的模樣。

    不過現在還不是最討厭的，保羅希望自己有一天，能活成自己最討厭最討厭最討厭的模樣——天天啥不幹，月入幾千萬，白天到處轉，晚上生活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