字數:6965 加入書籤
上邪!我欲與君相知,長命無絕衰。山無棱,江水為竭。冬雷震震,夏雨雪。天地合,乃敢與君絕!
“山無棱,江水竭,夏雨雪,天地合”……兮文獨坐於塞納河畔,望著遠處的遊船,浪漫的法國人、熟悉的亞洲麵孔,他們肆意歡笑在這座古老的城市,她忍不住拿起相機拍下這些美好的事物。
“叮”,手機響了起來,她摸進右邊口袋的手,觸碰到裏麵溫暖的感覺,有一種再也不伸出來的不舍感。然下一秒,她已將手連帶著手機一起拿了出來,她知道應該是權誌龍來的信息。果然——兮文,我已平安抵達韓國,記得工作是小,身體為重。她眉眼彎彎,笑著開始回複信息。
十一月的巴黎已是涼意十足,兮文裹緊身上的風衣,捧著一杯熱可可。
“嘿!可愛的女孩!”走過新橋最高點,她聽見站在另一邊的人衝她打招呼,本以為是街頭調侃的人,沒有理會,連一個眼神都吝嗇地沒有給他。誰知那人徑直跟隨著她,她快他也快,她慢他也慢。她有些氣惱,正欲轉身怒視他,他已走到她前頭,她這才看清他的臉。
她一時愣愣地,眼前的男人笑開了嘴,“Priscilla!這麽久沒見,都不認識我了嘛!”
“千葉!”這是她在SVA時期最好的男閨蜜,他們同齡,可以聊很多事情,又默契十足。千葉森是日本人,為人熱情且坦蕩,於兮文來說,他亦師亦友。他的家族是攝影之家,一家人都從事攝影工作,她的很多攝影技巧都是從千葉森那兒學來的。
兩人找了一個比較幽靜的咖啡館,坐於角落中,兮文因為之前喝了熱可可,此刻腹中已是再灌不進任何東西,她隻要了杯清水,替千葉森點了杯Americano。
在等待東西上來的時候,兮文抿了抿唇,似是不高興地看著她眼前的男人,問到:“千葉,你怎麽沒來我的攝影展?”她不高興時就會撅嘴,此時,她已充分表明了自己不高興的情緒。
“Sorry!我女朋友出了點事,住院了,我走不開。”他滿臉歉意,“我給你送了花籃呢,空運過來的。”
看著他委屈的模樣,她憋不住笑,也幸好兩人坐在比較偏僻的角落,否則就打擾到其他客人了。“你有女朋友啦?什麽時候介紹一下,好歹我們也是這麽多年的閨蜜啊!”
“Priscilla!說了不要用‘閨蜜’這個詞!我好歹也是個大男人。”隨即,千葉森話鋒一轉,沉聲道:“我聽酆淼學長說你的男朋友是G-Dragon?”
她微愣片刻,回過神來,輕笑中帶著些微的嘲諷,“怎麽?你也要和酆淼一樣來勸我分手?!”
氣氛正尷尬時,服務員將點了的清水和美式咖啡各放在兩人麵前,然後悄悄離開。
千葉森輕輕攪動著,小小地喝了一口,遂才開口:“我這次來找你是想請你和我一起去日本參加CanCam的雜誌拍攝,我問你一句GD,隻是因為這次的模特是和他有著千絲萬縷關係的小鬆菜奈。”
他說完,兮文更加沉默。良久,她才像是找回自己的聲音一般,“千葉,你明知我並不擅長人物拍攝。”即使在酆淼麵前,她都是無所畏懼的周兮文,然而,從千葉森嘴裏聽到讓她去做這件事時,她害怕了,也想要退縮了,因為,他是見證過她最丟臉的那一刻的人。
他起身坐到她身旁,握住她的手,“Priscilla,都過去了,你現在是法國新星攝影家,是DavidKeochkerian的得意門生。即便我沒來你的攝影展,但我仍能知道關於這一切的所有消息,包括我在日本的攝影師朋友們,還有我爸媽,他們都跟我提起過你,你已經不再是原來那個任人侮辱的大學生了,So…Beconfident,OK?”
她以為她能徹底忘記那一年的屈辱,忘記她醉酒後差點被當街□□,是他,是這個男人,在最危急關頭救了她,她曾一度想過若是和他在一起,至少她心底是可以接受的,然而兩人之間就是缺少了那麽一些契機,終究還是退回好朋友的位置。
“千葉,這些年,我好像有些明白了,當初那個模特為什麽會這麽口不擇言,應該是那時的我……真的很差勁吧……”
“每天隻知道泡夜店、不認真聽課,還老是拉著你一起逃課。雖然大三開始出去做了很多兼職,可是和你比起來,我真的很笨吧……”
“Priscilla,你在我心裏,一直都是最棒的。你還欠我一個要求,現在我來向你追討了。邁出這一步,今後你的事業會更加寬闊。”
世人皆說男女之間無純真友誼,這一杆子打死一船人的說法總歸會有人來打破的,比如,兮文與千葉森。
抵達東京的時候,已是當地淩晨一點多,千葉森帶兮文去了一家當地著名的日式旅店登記入住,並囑咐她一些注意的事情,卻遭到兮文的反駁,“千葉,雖然我對日語不是很熟練,但是日常交流還是OK的,所以不要再囉嗦啦,我可以照顧自己的。你回去的時候小心點。”
當她從公共淋浴間出來時,時間已經來到兩點半,床鋪已經布置完柔軟的床墊和被褥,在暖黃色的頂燈光照下,甚是引人入眠。她早已有些昏昏欲睡,側躺在榻榻米上,不一會兒,呼吸已經均勻。
隔日醒來,在小小的浴室洗漱完,倒了一杯溫水下肚,便聽見女侍穿梭在各個房間送餐的木屐拍打地板發出的啪啪聲。
“咚咚”的敲門聲響起來,她緩緩起身,打開門看到女侍正帶著微笑端著早餐,禮貌地說:“客人,早上好。這是您的早餐。”
兮文接過,也微笑著道謝。用身旁的手機拍了照,並上傳了Facebook,才開始用餐。
不到十分鍾,權誌龍的電話便打開過來。她喝了口水,擦擦嘴巴,才接起,“喂,誌龍……”
“你去日本了!”他的語氣是肯定,她確定他該是看到她Facebook的位置了。
她輕咬著下唇,未施粉黛的臉上還可以看見一些小痘痘,“昨天有個日本的朋友來找我,邀請我參加CanCam新一季女裝拍攝,今天淩晨才到的東京,沒來得及和你打電話。”
那一頭的權誌龍沉默了一會兒,文不對題地問了句:“你的朋友是男的女的?”
兮文微怔了一會兒,握著手機的手緊了又緊,“你……這是什麽意思?我還沒有問你和小鬆菜奈什麽關係呢!你倒是先問起我來了!”
聽到小鬆菜奈的名字,權誌龍也震驚不小。雖說兮文是攝影師,但她擅長的是靜態風景攝影,小鬆菜奈雖然是模特,但兩人照理說是不會有什麽交集的。“你怎麽會這麽問?我和她隻是朋友。”
“她是這次CanCam的模特,我是攝影師。”她輕描淡寫道,心中卻是波濤洶湧。小鬆菜奈和權誌龍也傳了很久的緋聞,據說權誌龍的ins小號還被曝出過兩人好一些親密照,盡管這已經是很久前,但要說不在意是絕對不可能的。然而,要是讓兮文知道權誌龍對小鬆菜奈的不同是來源於她與Lamber都有個共同的小名——NaNa,她估計更不能承受了。
兩人隔著電話沉默著,兮文原本不錯的好心情不複存在,她起身走到窗邊,淅淅瀝瀝的雨滴沿著屋簷滴落下來。兮文抬手想接住,它卻順著手指的縫隙溜走了。
她歎了口氣,道:“誌龍,我不管你以前的事情,但是不希望我們在一起之後你還和其它女人有著普通朋友以外的感情。”等到整個手掌全濕了,她才將手收回,扯了幾張紙巾慢慢擦拭。
周兮文就是這樣的人,在感情的世界裏,她容不得一絲一毫的不忠,背叛是她絕不能容忍的,若是這條底線被觸及,那麽結果……可想而知。
“小鬆菜奈隻是朋友。”他還是這句,“我清楚自己的感情,也知道該怎麽保護我們的感情。”
雨停了,兮文望著漸漸變得湛藍的天空,好像有彩虹出現了,心情也跟著明亮起來。她的唇角終於泛起了笑,朝著電話那端喊道:“權誌龍,你說如果我現在躲起來,你能不能找到我呢?”
她的情緒似孩童般,來得快去得也快。轉眼間,原本陰鬱的心情立刻恢複晴天。權誌龍笑道:“好啊,可以試試。若我能找到你,你得答應我一件事。”
雖然怎麽看都是自己吃虧,但是兮文卻心甘情願答應他。“好呀,三天吧,我不會離開東京。11月18日零點,你若不能找到我,就罰你三個月不能見我。”說完自己大笑起來。
於是,這個幼稚且不成文的賭約就這麽展開了。
在百無聊賴地閑逛了一個下午後,兮文終於接到千葉森的電話,邀她共進晚餐。不過,事實上是三個人的晚餐。
“魔法之國的愛麗絲”,兮文看了眼店名,有些汗顏,這麽小女生的名字,千葉怎麽會來這裏!繼而看了看他身旁嬌小玲瓏的女子,難道他女朋友喜歡這種調調的?!獨自搖了搖頭,跟著走了進去。
點完餐後,千葉森向兮文介紹自己的女朋友川島美惠子,是位模特;接著又向她介紹自己最好的朋友PriscillaChou,攝影師。兩人都是微笑著點頭致意,並沒有過於激動的表情。
或許是口味不同,兮文隻覺得這家店很一般,食物味道也不好,但看到川島美惠子吃得津津有味,時不時和千葉森分享自己的食物。看著他們的樣子,她不禁想著權誌龍這時正在做什麽?吃飯了沒有?會不會也正在想著她?如此想著便停下了手中的動作。
千葉森看了看她麵前的食物,幾乎沒怎麽動過,便喚了她幾聲:“Priscilla,是食物不合胃嗎?”他點的都是她平時愛吃的呀。
她搖搖頭,“沒,隻是想到一些事情。”說完便吃了滿滿一大口,但其實她根本是食不知味。
“Priscilla是在想男朋友?”不知是錯覺還是真實的,兮文總感覺川島美惠子對她有敵意。
“嗯,我剛在想他有沒有吃飯了,等會兒要打個電話過去呢。”她大大方方地承認了,倒是讓川島美惠子沒話講了,她偷偷瞄了眼千葉森,見他沒有任何反應,皺了皺眉,心下奇怪,難道是自己想錯了,他們真的隻是朋友?看不出什麽端倪,她也隻得作罷,安安份份地繼續吃東西。
結束用餐後,千葉森先將川島美惠子送回去,然後在她幽怨的小眼神中和兮文一起並肩而去。
“唉,你這樣做不怕你的小女友生氣嗎?”兮文拿胳膊肘撞了撞他的手臂,語氣略帶著開玩笑的意味。
千葉森毫不在意地笑笑,“她生氣,不就代表她在意我,那我為什麽要怕呢!”
兮文對他的反應有些嗤之以鼻,傳言道秀恩愛,死得快。
千葉森將她的表情看在眼裏,低頭不在意地笑。“哦,對了,明天進攝影棚,早上九點,我來接你。”
“好。”
回到旅館,入了門廳,兮文淩晨來的時候已經很疲憊,今早又走得匆忙,都沒怎麽仔細看過這家旅館。前台的構造帶著和式的樸素但卻很考究,暖黃色的燈光照在地上櫻紅色的盆景,顯得別樣美麗。二樓的走廊透著陳舊和滄桑的味道,想來也是年歲悠久了,但無論是建築的設計還是室內裝修的細節,無不體現著設計者的獨具匠心。
回到房間,小心地將下午采購來的紀念品拿出來擺放在矮桌上,並尋著各種角度開始給它們拍照,以此來紀念她曾經到過的地方。
結束了一係列的事情,她拿出鋼筆,將白日裏買的明信片掏出來,一張一張攤開,開始琢磨著要寫些什麽文字。
第一張,落筆。
FORDad。
她好像很久沒有回家了,一個月、兩個月……周承軻每周都會保持給她通一通電話,了解她近來的生活與身體。說實話,這樣的相處方式令雙方都覺得舒服,至少他們都學會了表達自己的感情。
結尾I'llbebacksoon!
落款DearDaughter兮文。
接下來第二張、第三張、第四張……
寫完這些,時間也不早了,兮文拿起櫃子裏的浴衣,去公共淋浴間洗澡。隻是她前腳剛出門,手機就響了起來,屏幕顯示的是一串陌生的號碼。估計等她回來,也不會想著要回撥過去。所以這串號碼的主人,注定今晚聯係不到她。
絢麗的燈光,喧囂的鼓點,還有充斥著各種煙味的空間內,一個異常安靜的角落,隔絕了外間的吵鬧,一個男人坐在沙發上,臉色陰沉,他的耳邊還抵著手機。
良久,直到手舉得酸了,他才將手機拿離耳邊,卻再也沒有重新撥打過去。他將頭低得幾乎靠近膝蓋,無言沉默。
不遠處,一個紅發女郎端著一杯紅色的血腥瑪麗正看向此處,看到男人的模樣,她握著酒杯的手愈來愈緊,緊到關節都泛白,似是要將玻璃杯捏碎般。
‘周兮文,你憑什麽!’
她放下酒杯,整理完身上的衣服,踱步往角落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