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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哎哎哎,你們聽說沒有,齊家的人剛成親就對死者不敬呢。”
“什麽情況?快說來聽聽。”
“聽說啊,為了什麽所謂的齊家的麵子,天天欺負那個剛過去的總督小姐。又被他們打又被他們罵的。虧得齊家大少爺還是一個教書先生,怎麽能做出這種事情來呢。這樣的人怎麽教好書啊?”
“何止啊。我聽說人活蹦亂跳的總督小姐,還差點被他們殺掉呢。就是因為她現在不是總督小姐了,就這樣對她。再怎麽說,曹總督在世的時候,也幫過他們不少忙吧。怎麽能這麽忘恩負義啊?”
“這麽嚴重……”
“對啊,我還聽說了,聽說這個齊家少爺早就心裏有別人了,又想去攀另外的高枝,所以一家人都在琢磨著想辦法把這個總督小姐掃地出門呢。"
“這齊府也太缺德了吧,有錢人都這樣……喪盡天良……”
“就是就是……”
永津各處的茶館酒肆,這些日子都在流傳著齊府和曹雅的傳言。從最初曹雅過門被欺壓,甚至到了後麵演變到齊府謀劃了陷害曹家之事,各種各樣的版本層出不窮。齊懷人起初聽到這些的時候,隻當是無稽之談,壓根不放在眼裏。
但齊府畢竟是名門望族,在永津也是有頭有臉的人物,他可以不在意這些,但齊老爺卻不能不在意。
商人以誠信為本,婚姻從某種意義上來說,也是誠信的交換,如今這些流言蜚語出來,不僅僅使得齊家商戶客戶流失,甚至導致很多合作方都紛紛對於接下來的合作猶豫不止。流言對於他們來說,有時候可能是致命的。
休書還沒有擬完就出了這事,齊老爺這下子坐不住了。
“齊懷人,你給我把曹雅找回來。這叫什麽事,我齊家哪裏想要搞死過她了?這些人簡直顛倒黑白!”齊老爺一回家就衝齊懷人發火。
用腳趾頭都能想到會傳出這些流言的人,肯定和曹雅脫不了幹係。
“爸爸,流言是止不住的。”但就算真去找了曹雅又能怎麽樣?
“你難道就讓它這樣下去?”
“流言止於智者。不用太在意。”齊懷人試圖安慰齊老爺,但他不說話還好,一說齊老爺更氣了,這個節骨眼上,他齊府若是休妻,齊家顯然就要落入不忠不義之地,可若是不休,曹雅以後在這齊家恐怕更加無法無天。
齊懷人現在是騎虎難下,齊老爺此時也總算明白曹雅臨走前那句話的意義了。
這根本就是她的陰謀!
但偏偏明知道是陰謀,他們卻一點辦法都沒有。
“懷人,不然你先去找曹雅找回來吧。夫妻之間,有什麽好好談談。”鄭夫人提議,這樣下去總不好。
齊懷人悠悠歎了一口氣,“我找不到她。”
從那天離開齊府,他就一直派人尋找她的下落。奇怪的是,居然一點消息都沒有。
好像忽然之間就在整個永津蒸發掉了一樣。
她受了傷,能去哪裏?
所有懷疑的地方他都去過了,可是依然沒有找到。這些日子,齊懷人始終都睡不安穩,一日沒有得到她的消息,一日他的心就無法平靜下來。
總擔心她會不會出事,在哪裏能不能照顧好自己。
他甚至都想好了,隻要她肯回來,他什麽都可以不在意。就算是要跟父親裂絕,他也不會休妻。
但,她卻沒有給他這個機會。
“你當時不是幫她處理陳副將的屍首麽?你去過陳副將身前的地方找過沒有?”鄭夫人仔細地想了片刻,忽然開口。
齊懷人被她問得一愣,對了,碼頭!
他差點都忘了,之前他們在醫院的時候,她跑的最勤快的地方也就是這個碼頭了!
萬府去不了,總督府去不了,隻有碼頭了。
齊懷人當即謝過鄭夫人以後,立馬帶人往碼頭趕去。
而此時的碼頭上,曹雅已經可以下床行走了。隻是,看著桌子麵前的食物,她卻一點胃口都沒有。
丁哥看她不吃,高興地把肉挪到了自己的麵前,“哎,我跟你說,這些天我們都照你說的傳出去了,現在大家都在罵齊府,罵的可凶了。”
“你做的很好。”
丁哥難得被人誇張,得意的笑了起來,“那必須的啊,也不看看哥是誰,哥就是正義的化身,絕對不會輕易向惡勢力低頭的典範。”
“噗嗤。”曹雅被他的自誇逗樂,忍不住笑了起來。
“話說其實我不太明白,這齊家好歹也是你親家吧,現在聽說他們家生意都不行了,大家都不去,說什麽絕對不助長歪風邪氣。話說齊府要真倒了,你往後可怎麽辦?”
“要的就是他們倒了。”曹雅抬頭看向遠處,“齊家世代經商,生意是他們的命脈,所以,我要先斷他們的財路。”
“但流言這種事情,斷不了多少吧。這流言很快也就會過去的。人嘛,總是善忘的。有了新鮮事就不會記得之前的那些了。”
“所以接下來就需要你再次出馬了。”
丁哥一副早就料到的樣子笑了笑,幾日的相處下來,他發現這個總督小姐似乎也並沒有之前看上去的那麽難以相處,甚至很多脾性還比較對他胃口,不扭捏不造作,一點也沒有官家小姐會有的架子,他們吃什麽,她也跟著吃。住的不好,她也沒有說過半句不適,反倒弄得他有些不好意思,“說吧,隻要不花錢,啥我都幫你。”
曹雅輕輕一笑,“不僅不需要你花錢,甚至,還能幫你掙錢。”
丁哥眼前一亮,“什麽事,這麽好?”
“我要你每天都帶人去他們的鋪子裏找事,不需要打鬧,不停的挑事就行。一次兩次他們還能應付,一旦時間長了,他們就疲了。同時,也不會有人敢去買他們的東西了。”
“這種事情我最擅長了,交給我拉。”丁哥說著立馬激動起來,似乎從這個事情裏看到了多大的商機一樣,當即隨便嘩啦了兩口就帶著人風風火火的挑事去了。
而他前腳剛走,曹雅正準備回去躺會,誰知齊懷人就找到了這裏來。
“你來做什麽?”曹雅冷冷地看著來人。
齊懷人環顧一圈,簡潔的帳篷裏,除了一張床,一些簡單的家什就什麽都沒有了。她穿著當地工人的衣服,整個人看上去瘦了好大一圈,讓他一陣莫名的心疼。
這樣的地方。
她怎麽能在這樣的地方生活!
“你的傷……怎麽樣了?”齊懷人明明早已準備好了再見到她的時候,應該的說辭,但看著她現在這樣,備好的詞早就忘到了九霄雲外。
“托你的福,沒什麽大事了。”
“跟我回家吧。”齊懷人沉默半晌,才淡淡地開口。即使內心動蕩,他在麵對她的時候,卻總是表現的不動聲色。
曹雅對於他能找到這裏,並不好奇,“我在這裏挺好的。沒必要回去。我還以為你來,是給我送休書的。”
“你知道的,我不會休掉你。”
“齊懷人,到了這個時候,你還要為那個人打掩護嗎?”
“沒有什麽那個人,你有恨衝我一個人來就行,我爸媽老了,經不住你這樣折騰。”
“那我爸媽呢?”曹雅反問,她覺得她簡直沒有辦法跟齊懷人繼續談下去,繞來繞去,總是會回到原點。“你走吧,我是不會跟你回去的。我做完我該做的,自然會回去。”
“你是想毀了齊府嗎?”
“是。”
“你不要逼我。”齊懷人的眉頭一點點蹙了起來,幾乎以閃電之勢衝到了曹雅的身邊,將桌子上的水果刀橫到了她的麵前。
曹雅看到他出手,愣了一下大笑起來,“終於忍不住出手了?”偽裝了那麽久,從拜堂的第一天起,她就知道他絕對不簡單,沒想到她的猜測一點都沒有錯,他會武功,甚至,可能還在她之上。但是,他竟然可以一次次地裝作什麽都不會,就隻為騙她。
“曹雅,我不想傷你。”
“要麽殺了我,否則,你休想阻止我。”
“曹雅!”
曹雅反手奪過刀,狠推一掌將刀放到了齊懷人的脖子上,“既然你不願意動手,那我傷害你吧。”
聽到她這麽說,齊懷人索性閉上了眼睛,“動手吧。”
曹雅她將刀丟到了地上,淡然一笑,“我說過,不會讓你那麽輕鬆死掉的。”
齊懷人怔了怔,視線正好透過帳篷看到了外麵的天空,那小小的一塊,卻被雲朵遮住了三分之二,隻剩一絲湛藍透漏出來。看來,她是不會再跟他回去了。
齊懷人到底沒有辦法低聲下氣的求一個人,他的驕傲已經為了她一再妥協,如今,已經無法再做出讓步了。
既然她這麽堅決,那麽,他就要看看,她到底能掀起多大的風浪吧。
齊懷人沒有過多的逗留,轉身就走。這之後,他主動辭掉了書院的工作,告之父親,準備接手家裏的生意。
原本因著生意之事頭疼不已的齊老爺聽到他忽然回心轉意了,簡直喜出望外。要知道齊老爺以前不管用了多少辦法,都沒能說服齊懷人從商,現在他既然主動提出來,那齊老爺自然雙手讚同。他相信以齊懷人的才智要經營齊家的生意,沒有一丁點問題。
隻是,齊懷人剛一上手,就麵臨著曹雅帶給他的最大的挑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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永津有兩條要塞南通南方各大城鎮,北通西北各方,這兩條要塞一直都是齊家商號所占用。
曹雅借著碼頭的優勢,找到了這兩條要塞所在,當即就帶著人去把齊府運送的貨物給搶了。
當齊懷人接到消息趕來的時候,齊家送貨的人全都一個個掛彩,狼狽的被捆到了樹上。雖不致命,但卻也導致願意為齊家送貨的人銳減。
齊懷人沒有辦法,安撫了這些人之後,隻好再次高薪聘請新的人手。
如若是平時,這貨搶了再補就好,好歹還能撐一些時日,但齊家作為百年商鋪,也是金字招牌的皇商之一。每年的這個時候,是必須運送次年新貨進京的。如若耽誤了送京的時間,別說有可能會被取消皇商資格了,到時候老佛爺一個不高興,指不定降下什麽罪責來,到時候齊府就吃不了兜著走了。
如果曹家還在的話,難說到時候還能幫上兩句,如今曹家沒了,齊府可沒那麽大的膽子敢得罪朝廷。
齊懷人知道曹雅是故意的,但他卻沒有辦法,甚至就連武燁的人馬都驚動了,但是誰也都抓不到曹雅的人。在追查下去也不會有什麽結果,沒有證據,那批貨去了哪裏,就算明知在曹雅那,他也知道,她是斷然不會還來的。
齊懷人隻好連夜加急趕製出新的貨品,準備親自去送。
齊老爺看到他要去急忙攔住,“兒啊,你身體不好,這次我來送吧。我老了,他們大不了殺了我,你還年輕,別去冒險了。”
“爸。這是我該做的。”齊懷人將齊老爺扶了回去,“弟弟不在,我是家裏的長子,這些事情理應是我做的。別擔心,不會有事的。”
齊老爺勸不住他,隻好交給他去做。
雖然這是齊懷人第一次運貨,但他畢竟相信懷人的能力,隻叮囑他千萬保重身體才行。齊懷人點頭應下,帶著人浩浩蕩蕩的厲害了。
隻是,剛一出府,齊懷人就將運貨的隊伍做了調整。讓後麵的兩隊偽裝成普通的商戶,從往日裏人流最大的平遠路那邊送去。雖然可能會晚上兩天,但至少這樣能確保這批貨足矣到達京城。同時,他又將自己所帶的兩隊人馬再次分開,表示他會先行,之後的人馬在他之後半個時辰內再走。
眾人起初都有些不太明白齊懷人的安排是為了什麽,都覺得這位少爺恐怕因為是第一次送貨,沒有經驗,好心提醒,“少爺,咱們這樣分開送的話,不僅費時費力,反而耽誤時間。”
“照我說的做。”齊懷人堅決下令,容不得一絲拒絕。
眾人沒辦法隻好聽從齊懷人的安排。
當齊懷人帶著人馬走到西北要塞口的時候,果然,一幫劫匪忽然從山上衝了下來,擋住了他們的去路。
在人群的最後麵,齊懷人看到了騎在馬背上的曹雅。
“喲,倒是新鮮了,我們的大少爺居然親自送貨了。”曹雅駕著馬而來,看到齊懷人會出現,顯然並沒有她所說的那麽意外。
齊懷人走到了人群的最前麵,迎上曹雅的目光,幾日不見,她的身體應該好的差不多了吧,否則哪裏來的經曆來搶東西,“之前的貨都是被你們搶走的吧?”
“是啊。”曹雅大方的承認,“難民們很喜歡呢。”
“那就好。”齊懷人不追究,也不細問。
這倒讓曹雅意外了,“想不到齊家存貨還挺多,今天的貨也一並留下吧。”
齊懷人淡淡地笑了笑,“我要是不呢?”
“那我們隻好硬拿了。”曹雅話音剛落,身後的丁哥就帶著眾人衝了過來。
這些日子他們搶順手了,現在幹起來毫不畏懼,衝上去就要動。
“啊……啊……啊!”隻是,一個人剛碰到齊懷人身後的貨,忽然捂著手叫喊著滾到了地上,“我的手……啊……”
丁哥急忙衝了過去,誰都沒有看清楚齊懷人是什麽時候出手的,他的手就已經斷了。
丁哥忽然想起之前在碼頭的時候,齊懷人身上散發出來的那種陰森恐怖的感覺。
齊懷人不是善茬,要從他手上搶貨,恐怕不是那麽容易了。
丁哥回頭看了一眼曹雅,曹雅挑眉,從馬上跳了下來,“愣著幹什麽?上。”
說著,率先衝了過來,手中的馬鞭朝著齊懷人揮舞過去。
齊懷人拽住她的鞭子硬生生將她拽到麵前,“真的要這樣嗎?”
“你覺得呢?”
“曹雅,我說過,我不想傷害你。”
曹雅冷笑,“你還是先想想怎麽保住你的貨吧。”
曹雅抽出鞭子,兩人當即打了起來。
齊懷人這次挑選的人馬,也都不是普通的送貨之人,丁哥等人這次想要硬搶,並非易事。
而齊懷人則隻是阻礙曹雅,並不出手。曹雅被齊懷人困住,無法脫身。
曹雅最討厭的就是他這副樣子,他是不屑跟她動手嗎?
“齊懷人,出手。”曹雅的鞭子劈裂了他身後的馬車,齊懷人卻紋絲不動,“曹雅,你鬧夠了沒有?”
“你覺得我搶不走?”曹雅反問,齊懷人的冷漠對於她來說就是極大的挑釁,她一腳踹翻了身後的貨箱,裏麵的東西頓時灑了一地。但即便是這樣,丁哥等人也沒有辦法靠近,去搶到哪怕一個部件。
看樣子,齊懷人是不打算讓她帶走了,很好。
既然帶不走,那她隻好用別的辦法了。
曹雅當即吹了一個口哨,隨後,埋伏在樹林裏的人湧了出來。每個人的身上都背著兩個巨大的黑罐子。
曹雅衝其中一個人丟過去一個眼神,來人頓時會意,將身上的黑罐子朝著貨車砸了過去。
劈裏啪啦,身後的人全都將身上的黑罐子砸向貨車,一股刺鼻的氣味撲麵而來,齊懷人還來不及出手,一個火種就朝著貨車丟了過去,火勢幾乎是一瞬間就蔓延將整個貨車包裹。
“我拿不走,你也別想拿。”曹雅看向齊懷人,她本來以為他會動怒。
但是,他的眼神依然淡淡的,似乎就算這批貨全都沒了,對於他來說也沒那麽重要。而他看她的眼神,卻深深的刺痛了她。
那樣的眼神,那麽淡,但依然帶著無法抹去的憐憫。
她不需要任何人的可憐!
曹雅凶狠地瞪了齊懷人一眼,然後在一片錯愕聲中,帶著她的人迅速離開。
身後的人想要讓齊懷人去追,但是齊懷人卻一擺手攔住了他們。
“今天的事情,誰要是敢讓老爺知道,別怪我不留情。”齊懷人冷冷警告之後,轉身就走。
早知如此,隻是沒想到依然麵對,他始終對她,下不了任何手。
再這樣下去,他該怎麽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