砰！

    不等巴赫抬步上前，卻是驟然聽到那座看起來極小的破敗院落裏傳來一聲刺耳的槍響。

    “啊！竟然有火槍？臭丫頭，還敢反抗？！給我抓住她！”

    鐺！鐺！鐺！...

    小院的門扉半開，讓街道上的人隱隱能看到其中發生的事情。

    一個約莫十四五歲，擁有冰藍色短發好像一個假小子一樣的小姑娘，在忽然發難以短燧發槍擊傷抓住自己的士兵之後。

    飛速拔出藏在腰間的雪亮短劍，好像一隻被激怒的幼狼，向那些蠻不講理的士兵揮灑出一片，夾雜著寒風的森森“利齒”。

    【霜狼劍術】

    趁著一群士兵手忙腳亂地閃避之時，竟然被她輕易衝出了包圍圈。

    而且假小子年紀不大，卻明顯極有自知之明。

    知道自己就算僥幸脫困，也絕對打不過一群甲胄俱全配備火槍的士兵，第一時間便向著門外飛奔而逃。

    卻也在這時，正麵撞上了那位準備過來查看“黃金羅盤”，表麵看起來有些弱不禁風的瘦削稅務官。

    假小子沒有將他視作威脅，腳步輕移正要閃身躲開。

    卻不防那位稅務官盯著她冷冷一笑，身上帶著硫磺味的氣息大盛，徑直伸手向她抓了過來：

    “哼，哪裏跑？”

    假小子本能之間提劍反撩。

    鐺！

    但那柄做工精良的家傳短劍砍在對方的手腕上，卻發出了金鐵之聲，差點讓她抓握不住脫手而飛。

    就在這位有著見習騎士等級的假小子微微愣神之際，已經被稅務官反剪住雙手，就地輕鬆拿下。

    一眾惱羞成怒的士兵此時也追了出來，之前就開口為她定罪的隊長氣急敗壞，狠狠踢了她一腳：

    “原本隻是懷疑你偷盜了侯爵大人的財物，現在竟敢私藏火槍、短劍，還有這來曆不明的【霜狼劍術】，分明就是準備反抗侯爵大人的統治。

    看樣子隻有‘神明’才能讓你知道什麽是敬畏了，正好用來服侍神明的‘聖女’數量不夠。來啊，把她送去侯爵府。”

    “不——！我不去！選去當聖女、聖子的人再也沒有回來。

    巴赫家族是王國注冊的冒險家，我的祖先為國王陛下出生入死，你們不能這麽對我！”

    被踢了一腳都沒什麽太大反應。

    但聽到他對自己的安排，特別是“聖女”那個詞。

    原本已經認清現實放棄抵抗的女孩兒臉上，露出了無邊的驚恐之色，再次拚命地掙紮起來。

    如果說之前還有街道上的鄰居對這些士兵的作為忿忿不平，此時也人人都噤若寒蟬，躲回自己的屋子裏，再也不敢發出一點動靜。

    生怕所謂“聖女”、“聖子”之類表麵光榮實則要命的頭銜，會落到自家的頭上。

    顯然，在這座依舊由大貴族統治的城市中，因為某些不為人知的原因，居民們的職責可遠遠不止是上繳稅負那麽簡單。

    眼看到街道上轉瞬間便再無一位居民敢停留，那個不斷掙紮的假小子也要被張狂大笑的士兵們強行帶走。

    巴赫幽幽歎了口氣：

    “這趟源大陸之行好像忽然變得有點麻煩啊。”

    他的任務本就是要從自己父親出身的那個小家族中，將屬於巴赫家族的“黃金羅盤”給取回來。

    在先期傳回來的情報裏，巴赫家族人丁凋零已經十分落魄，想要從家族後裔手中得到羅盤應該不難才對。

    卻是沒有想到這個破破爛爛的地方，連統治者都已經爛到了這種地步。

    然而，就算不論這個假小子是跟自己的血緣關係，老師交代下來的任務卻是必須要完成的。

    毫不猶豫上前一步，擋在這一行人的去路上。

    “嗯？你....”

    在對麵那群人微微愣神的功夫，巴赫稍稍放開身上磅礴的“生命力場”，輕輕跺了跺腳，在一陣電光中驟然消失。

    轟隆！

    再出現時，已經來到了這支隊伍的身後。

    手中也多了那個被捆得結結實實的假小子，以及被當做普通黃金收繳的【神之贈禮·黃金羅盤】。

    這是巴赫當初一個人在野外生活留下的交際本能，如果想要讓其他生物服從自己的意誌，就是要展現出讓其絕望的威懾力，口舌那種東西完全是在浪費時間。

    “一位大騎士？”

    一群隻會欺軟怕硬的士兵悚然一驚，紛紛後退。

    沒錯，如今的巴赫卻是已經在【精華果實】、【靈性本源】、【聖洗池水】不間斷的補益中，成功晉升為了三階的【烙印劍士】。

    體內那種如同烈焰雷霆的蓬勃生命力場，即使是普通人也能清晰至極的感受到，更生不出一絲一毫反抗的念頭。

    嘭——！

    也許是因為在自家地盤上，遇到一位無論在哪一方勢力都能稱得上一聲“大佬”的三階超凡者。

    震驚之餘，士兵隊長已經在本能驅使下，飛速掏出最高級別的預警信號彈射上天空。

    隨著一道長長的明黃色尾跡衝天而起。

    咻！

    距離這裏不算太遠的城市中心方向，一道煊赫至極同樣帶著濃厚硫磺味的血紅色流光飛射而至。

    “什麽人敢到烏普薩拉城搗亂？！”

    因為入侵者的最高預警信號，已經毫不猶豫地向著篝火一樣顯眼的巴赫衝了過去。

    “騎士長來了！”

    “是侯爵領的最強者摩爾根大人！”

    巴赫怪叫一聲，揮手扯斷假小子身上的繩索，將她丟到旁邊的屋頂上，拔出腰間得自艾文的【雷牙】便迎了上去。

    無論是阿特蘭人還是柯亞克人，都生活在冰天雪地中，嚴酷的環境賦予了他們植根在血脈中的頑強，這些通通都遺傳到了巴赫身上。

    即使剛剛晉升沒有多久，卻也絲毫不會畏懼強敵。

    咻！咻！咻！....

    一道電光一道血光如同鬼魅般閃爍不休。

    互不相讓的兩人將手中長劍化作狂風暴雨，讓人頭皮發麻的淩厲呼嘯聲，充斥了臨近的數個街區。

    巴赫身上屬於【神威】的電光激鳴，憑借卓越的天賦已經能將【奧義·瞬閃】、【奧義·雷汞】信手拈來。

    這門【亟雷劍術】在艾文手中表現出來的更多是堂皇大氣，到了巴赫這位世間第二位【烙印劍士】手中卻是霸烈、無情。

    沿襲自混血青年曾經帶著七鰓鰻獨自在荒島上生活時，那種與自然搏命弱肉強食的直接狠辣！

    但是這種均勢卻沒能持續多長時間。

    在發現對麵力量形式十分陌生，隱隱對自身產生克製的雷屬性超凡者不是弱手之後，被稱作騎士長的摩爾根驟然掀開了底牌。

    “喝！”

    大騎士心髒劇烈跳動，體內發出大型蒸汽機般的巨大轟鳴聲。

    身體猛地膨脹了兩圈。

    一塊塊花崗岩般的肌肉泛著冷硬的鐵色，渾身的毛孔甚至噴出滾燙的白色蒸汽，好像這不是一具人體而是恐怖的肌肉裝甲一樣。

    【血脈能力·魔能解放】

    轟隆——！

    竟然揮劍一擊便將半條街道都斬作兩段，煙塵殘雪衝天而起。

    顯而易見，這位同樣是一位惡魔種，而且晉升三階年頭遠在巴赫之上的上位惡魔。

    腳下電光爆閃，在毫厘之間堪堪躲開這一擊之後，一滴冷汗已經悄悄從巴赫的額角滑落。

    哧——！

    白氣繼續噴湧。

    看到那位漸漸化作非人的騎士長，努力壓抑著心底的瘋狂，重新揚起手中長劍一步步走過來的時候。

    努力咽了一下唾沫，巴赫突然發現，有的時候口舌可能比武力更有用。

    “等一下，我對這座城市沒有惡意！”

    踏..踏..踏..

    “我來自巴赫家族，跟阿特蘭很有淵源的。”

    踏..踏..踏..

    “我隻想帶著巴赫家族的後裔與傳承離開，聖女這種榮譽讓給別人不好嗎？”

    踏..踏..踏..

    看到對方絲毫不為所動。

    巴赫意識到對方顯露出惡魔化的形態之後，可能腦子裏已經滿是殺戮欲望，要將自己這個看過那種形態的外人直接抹除了。

    深深吐出一口氣，巴赫雙手做了個暫停的手勢，鄭重道：

    “我的老師是加略特大公爵、聖艾文陛下，請給我老師一個麵子如何？”

    踏！

    渾身蒸汽繚繞，雙眼發紅的摩爾根腳步猛地一頓，眼睛立刻清明了不少。

    巴赫順手取出一枚加略特家族的“荊冠海蛇紋章”在他的麵前晃了晃。

    我攤牌了，不裝了。

    來自艾文這位【神性生物】，雖然微弱卻等級極高的氣息，好像是一盆涼水澆在了摩爾根的頭上，也讓他徹底恢複了清醒。

    “加略特...陛下。”

    人性占據主導之後，大騎士的眼睛中時而疑慮重重，時而麵露凶光，顯然就此滅口也並非沒有在他的選項之內。

    良久之後，才以沙啞至極的聲線好像自言自語般吐出一句：

    “嗬，那位尊貴的大人並不在這裏...”

    至此還在努力維持著一位強大超凡者的矜持，特別是在一幫手下的麵前。

    “哦，也對，還真是遺憾啊，那到時候就讓老師親自來找你吧。”

    巴赫一邊說著卻是伸手指了指天空。

    一隻龐大的鳥形身影一閃而逝，那是隨時與【心靈網絡】連接的靈體化海鷗。

    呼——！

    蒸汽噴湧，半惡魔化的騎士長已經重新恢複了人形。

    這種隨時開著“戰鬥記錄儀”的謹慎家夥還真是讓人不爽。

    “哼，人和東西你都帶走吧。”

    “多謝閣下了。”

    電光閃爍之間，原地已經沒有了巴赫和假小子的身影。

    “大人，我們就這麽簡單放他們走嗎？”

    “嗯？把他給我送去侯爵府當‘聖子’吧。”

    “大人，不要啊——！”

    ......

    此時的侯爵府深處，陰暗不見天日的地下密室。

    涓涓...

    鮮血組成的河流環繞著岩石祭壇靜靜流淌。

    “‘荊棘叢林之主’、‘荒野之神’、‘狡詐的獵手’、‘聰慧的賢哲’卡茜·莫拉爾.....”

    細碎的嗡鳴在這片黑暗的空間中不斷回蕩。

    唯一的光源，是祭壇上靜靜躺著的一位擁有豔麗紅色長發的絕色少女。

    赤著雙足的少女身穿一件刺著金線的華貴紅色絲袍，纖細的雙手疊放在小腹上，雙眼緊閉，像是在沉眠更像是已經死去。

    在她的左側是一雙雄鷹的翅膀，在她的右側則是一隻巨型黑犬的皮毛。

    頭頂一本魔法書《雷蒙蓋頓之書》不斷播撒著血光。

    在這份不詳的光芒外圍，靜靜佇立著一圈身披黑袍的人影，正在對著少女齊聲禱告。

    任何一位神秘學者到此都能看出，這是一個邪惡至極的降靈儀式。

    指向的對象便是下層界域七十二位魔神中的卡茜·莫拉爾女大公，而絕美的少女隻是一具皮囊容器而已。

    下層界域七十二位魔神中雖然沒有真神，但是祂們的位格最少也是取得了下層界域對應權柄的神性生物。

    從高到低有黑暗王子、大公、閣僚、將軍、王、公爵、侯爵、伯爵、貴公子、惡魔、使魔之分。

    卡茜·莫拉爾女大公便是其中排名第25位的強大存在。

    祂的別名有很多，古拉夏、古拉奇婭·拉波剌、卡忒·克裏諾拉斯等等。

    總是以擁有巨大翅膀的黑犬姿態出現在召喚者麵前。

    除了獵殺智慧生物的喜好之外，卡茜·莫拉爾會將豐富的學問，特別是科學方麵的知識傳授給召喚者，此外，也能夠賦予人類隱身、狩獵等等能力。

    正在此時。

    隨著祈禱聲驟然高亢。

    呲——！

    祭壇上，“少女”的雙眼忽然裂開一道細縫，流露出一線如同食人妖魔般的恐怖血光。

    “我...是成功降臨物質世界的第一個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