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三零章 飛將雄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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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三零章 飛將雄風
    進入九月,天氣越來越涼。
    一夜蒙蒙細雨,給這深秋帶來了一絲隆冬的寒意,枯黃的樹葉灑落在地上,更顯蕭索。
    官道旁,一朵不知名的白色小花隨風搖曳。
    驀地從草叢中竄出一直灰色的兔子,蹦跳兩下,正準備將這小花吞掉,突然間又瞪大了眼睛扭頭眺望。
    正是清晨,有薄薄的霧。
    大地突然劇烈的顫動起來,一陣悶雷聲,從遠處傳來。
    滾滾塵煙,席卷霧氣,如巨浪排空般的撲來。那轟隆的聲響越來越近,越來越清晰。
    灰兔驚恐的鑽入了枯草從中。
    一匹匹矯健的戰馬,極速馳來。無名的小花被一股風攔腰斬斷,飄舞的在半空。
    落地的一刹那,一隻大腳踩了過來,緊跟著又是一隻……
    大隊兵馬,順著官道,朝著成皋方向急行而去。
    ******
    成皋,又名虎牢關。
    位於汜水畔,南連嵩嶽,被靠河水,山嶺交錯,自成天險。
    因西周穆王在此牢虎而得名,自秦置關、漢至縣以來,無不在此設防,是兵家必爭之地。
    虎牢關號稱一夫當關,萬夫莫開。
    呂布在三日前抵達,抖擻精神,要在這裏建立奇功,以洗刷早先的恥辱。故而,他出奇的勤奮,率領兵馬巡視城關,整點軍備,將一應守城物資,全部準備妥當。
    此時,他正立於關上,向遠處眺望。
    晨霧如絲,浮遊於空中。萬物蕭索,帶著濃濃肅殺。
    這種景象對於呂布而言,並不是非常的陌生。相反,當年在草原,在塞外,他不止一次的見到過這樣的景色。原以為已經厭倦了草原的一望無際,可其實,那份眷戀,已經埋藏在心中。呂布手扶城垛,呼吸空氣中,那肅殺的氣息,整個人都精神起來。
    “報……”
    一個拖著長音的喊聲,把呂布從沉思中喚醒。
    隻見探馬沿著馬道飛奔,跪在呂布麵前的時候,恰好是那‘報’字的長音止息。
    “啟稟溫侯,關東諸賊先鋒軍已經過了河水,正向此逼近。約三千騎軍,七千步軍,預計會在一炷香後,抵達關下。”
    探馬這活計,可不是隨隨便便的人就能做。
    不但要馬上步下皆有武藝,更要眼疾手快,頭腦靈活。隻一口氣把話說完的肺活量,就不是一般人能做到。凡軍中斥候,都能稱之為精英。眼前這探馬年紀並不大,隻有十三四的模樣,可是看上去就透著一股子靈氣,令人頓時心生喜愛之情。
    呂布並沒有在意這少年。
    事實上,軍中不少強勇的年紀都不大,特別是在並州軍體係當中,由於並州苦寒,又兼時常有戰事,人的壽命都不是很長。而軍中強勇,十一二歲就當兵的多了去。
    不為別的,能吃上一口飽飯,足矣!
    呂布臉上,浮起了一抹青色,頓時令那麵頰原本柔和的曲線,呈現出一種殺意。
    “下去吧……”
    探馬站起來,正準備退下。
    哪知道呂布卻突然把他喚住,“慢著,你速往滎陽,稟報軹侯,就說關東諸賊,已經抵達。”
    “喏!”
    小校立刻應命,轉身飛奔下關上。
    為什麽要通知董俷?是呂布向董俷臣服嗎?
    當然不是……
    呂布這等性情高傲的人物,豈能輕易向人臣服?不過,武人間有一種惺惺相惜,董卓麾下,董俷是唯一一個能和他打個平手的人物,兼之董俷又為他討來了這個差事,他對董俷是有感激之意。從地位上而言,二人爵位相差不多,但呂布是董俷的部曲。
    作為部曲,自然無法再向董俷討教。
    呂布自認為他胯下嘶風赤兔獸,掌中方天畫戟,當能勝過董俷。可說出來,誰又相信?
    這股氣,就憋在心裏頭。
    呂布要借這個機會,告訴董俷:兄弟,對不起了……這一次看來,是我要拔頭籌。
    可以算是一種示威吧。
    但這種帶著善意的示威,在武人之中,也隻是平常事。
    所以呂布並不擔心,會因此而得罪了董俷。能有董俷那樣的勇武,又豈能心胸狹窄?
    “高順,集合陷陣營!”
    “喏!”
    “文遠守在關上,為本侯坐鎮。其餘諸將,隨我出關……此次正要讓那關中諸侯知道,我呂布的高明!”
    說話間,身後諸將齊聲應諾。
    呂布下了關城,跨上嘶風赤兔馬,掌中方天畫戟,隻帶三百精騎,就衝出虎牢關。
    高順的陷陣營,於關前肅立。
    千人的戰陣,在這雄關之前看上去有些單薄。可是卻給人一種窒息般的壓迫。
    關東諸侯,在酸棗會盟,昭告天下,兵伐董卓。
    可真正有心伐董的人,有幾人?這一點隻從那會盟時的景象就能看的出來。二十二路諸侯,不是刺史就是太守,最差的也將軍。可挑選了半天,居然連個主盟的人都沒有選出來。
    這主盟者,就類似於後世的司儀之類的角色。
    主要就是祭告天地等一係列的儀式,而後宣高關東同盟成立。但要主意的是,這樣一個司儀的角色,一旦討伐失敗,就會成為首惡。因為從理論上而言,他是發起者。
    諸侯推諉,曹操原本想為主盟者,卻被戲誌才和伊籍攔住。
    “主公,我們這時候,可不要強作那出頭鳥……”
    最後,還是廣陵太守張超的部曲,廣陵功曹臧洪實在看不下去了,站出來主持會盟。
    反正有人做出頭鳥,管你是什麽官職?
    而且臧洪也頗有賢名,做這個‘司儀’,貌似也不弱了聲勢。
    由袁紹為盟主,曹操為參軍。諸侯兵分三路,分別自成皋、滎陽、陽翟三地進發。
    袁紹主持北路軍,納漁陽太守公孫瓚、上當太守張揚等十路諸侯兵馬,共二十萬大軍由河內出兵,攻打成皋。
    曹操、袁術為中路軍兵馬,轄十五萬人自延津出兵,曹操為中軍,孫堅為前軍,自延津出兵,意圖攻占滎陽,奪取敖倉。剩下南路軍,亦十萬餘人,自陽翟攻打大穀。
    三路並發,以袁紹最為積極。
    剛成為盟主,正需要建立奇功以震懾麾下。
    河內太守王匡是袁紹的至交好友,哪能不明白他的心思?
    自告奮勇,率領本部人馬為先鋒,一萬大軍自河內出發,渡過了河水,撲向虎牢。
    大軍氣勢洶洶,來到虎牢關下。
    王匡卻發現對方早已經在關前列陣等候。
    呂布一磕馬肚子上的飛虎蟾,嘶風赤兔馬自門旗下闖出。
    隻見他,頭戴三叉束發紫金冠,稚雞翎隨風搖擺。身披大紅錦袍,佩掛麒麟麵吞頭連環鎧。腰係玲瓏獅蠻帶,一件大紅色披風在風中抖動,隱約可見那披風上所繡金絲麒麟圖案。人如虎,馬似蛟龍,在戰場上走馬盤旋,就如同一團烈焰滾動。
    火焰中,隱隱可見麒麟浮遊。
    掌中一杆方天畫戟,胯下戰馬,更是嘶聲龍吟。
    隻這一個亮相,把個王匡就嚇了一跳。
    董賊麾下,竟然有如此猛將?
    “呂布在此,等候爾等多時!”
    聲若洪鍾一般,在肅殺戰場上,回蕩不息。
    王匡一皺眉,“誰敢迎戰?”
    “我來……”
    陣中有一人大吼,拍馬舞刀,衝出本陣。話說,鮑忠這心裏憋了一口氣,想當年他可是西園新軍的中軍校尉,何進身死,董卓廢帝,他隨著袁紹一同離開了雒陽。
    原以為,憑他的本事,怎麽也能混個名堂。
    可誰成想,袁紹麾下的戰將不少,比他能耐的人,可多了去。就連那一隻耳的家夥,也比他厲害。這可讓鮑忠鬱悶壞了……打不過人,而空並不代表心裏服氣。
    此次憋足了一口氣,要建立首功,讓袁紹知道他的本領。
    飛馬衝向呂布,卻不想,當初他比武的時候,能讓董俷看著打哈欠,呂布有怎會把他放在眼中。
    催馬迎上,嘶風赤兔走馬盤旋,呂布在馬上連動都不動,隻靠著戰馬的靈性,輕鬆的讓過鮑忠的大刀。
    “小賊,隻此本領嗎?”
    把個鮑忠羞的臉通紅,心中火氣,也顧不得自己不是呂布的對手,舞刀劈向呂布。
    他昏了頭,王匡卻看出來了端倪。
    “方悅何在,快救鮑忠……”
    話音未落,從王匡身後衝出兩匹戰馬。
    一匹馬上是鮑忠的部下,名叫孔秀;另一人,正是王匡麾下河內名將,方悅。
    那方悅,身高八尺,掌中也是一杆方天畫戟。
    呂布見有人用畫戟,那眼睛頓時亮了起來。也不理鮑忠,催馬迎著方悅就衝了過去。
    這世上還有什麽事情,能比這更讓人感到羞辱。
    鮑忠舞的正興起,突然發現人家不甩他了,找別人去了……
    眼睛都紅了,厲聲吼道:“呂賊欺我太甚,納命來!”
    在那個呂字出口的時候,呂布已經撲至方悅麵前,抬手一記挑斬,鐺的就逼退了方悅,孔秀此時恰好跟上,被呂布反手一記怪忙翻身,撲棱一下就斬於馬下。翻身又衝到了鮑忠的麵前,恰好是鮑忠喊出那個‘來’字,戟雲突現,一抹寒芒掠過。
    鮑忠的人頭,噗的就被呂布砍飛了出去。
    這眨眼間,兩員大將跌落塵埃。卻讓方悅有點懵了……
    撥馬就走,卻見呂布不慌不忙,探手摘下雕漆寶弓,朝著方悅就是一箭。
    呂布的弓,那可是正經的五石強弓,弓弦是用金絲和狼筋混雜製成,其力道可達到二百八十步的距離。方悅耳聽弓弦聲響,胸口噗的一涼,胸前就多了一根箭頭。
    二人相聚,接近一百五十步。
    方悅不可思議的回頭看了一眼呂布,撲通就跌落馬下。
    關上,張遼看的是熱血沸騰,厲聲喝道:“擂鼓,為溫侯助威!”
    幾乎是在同時,呂布舉起了方天畫戟,口中一聲厲喝:“殺!”
    三百精騎在宋憲、曹性的帶領下,隨著呂布就衝向了敵陣。與此同時,高順揮展令旗。
    “陷陣無雙……陷陣無雙……”
    長槍矗立,七百陷陣營在大地上卷起了一股洪流,如同千軍萬馬馳騁一般,令王匡魂飛魄散。
    “擋住,擋住他們……”
    王匡嘶聲吼叫,卻見一團火焰已經殺入了陣中。
    呂布左衝右突,真的就好像烈火一樣,所到之處卷走吞噬河內軍的性命。那方天畫戟,猶如巨龍遊走,赤兔馬更是嘶聲長嘯,鐵蹄踏碎大地,河內軍人數雖眾,卻被呂布殺得膽戰心驚,抱頭鼠竄。緊跟著,精騎席卷而來,隨著呂布不斷遊走。
    宋憲、曹性二人各領一支人馬,忽而散、忽而聚,帶起滿天腥風血雨。
    河內軍的陣型,被撕扯,分割成了碎片。而這時候,一股洪流撲至,長槍寒光閃閃,把個河內軍殺得是慘叫連連。王匡一看這情形,就知道完了……
    “退兵,退兵!”
    王匡嘶聲叫喊,卻引來了呂布的注意。
    在敵陣中衝殺,死人無數。可呂布的身上,卻還是幹幹淨淨。
    見王匡撤退,呂布怎肯放過?催馬向王匡就撲了過來,方天畫戟上下翻動,血肉橫飛。
    殘肢斷臂,拋灑於地麵。
    許多士兵被撞倒在地,還沒來得及爬起來,就被一陣亂蹄踩成了爛肉。
    “賊子,休走……”
    呂布如劈波斬浪一般,自亂軍中殺開了一條血路,撲至王匡麵前。手起戟落,將王匡挑於馬下。鏘的抽出寶劍,砍下了王匡的人頭,而後將其掛在了赤兔馬的頸上。
    如此一來,首功當是我的了!
    呂布曆嘯連連,一千人追著一萬人漫山遍野的狠殺起來。
    張遼在關上看的清楚,不禁暗自點頭:這世上武將,舍溫侯其誰?
    不過這念頭剛起,又不由自主的搖起了頭來。
    也不一定,至少雒陽城就有兩個,滎陽還有一個,與溫侯不分伯仲。嘿嘿,關東諸賊,不知死活啊……
    一場戰鬥,從晨間殺到了正午,河內軍被殺得四散奔逃,死傷不計其數。
    若非袁紹不放心,在王匡出發之後,緊跟著就派出了橋瑁和袁遺,說不定這剛過了河水的河內軍,就會被呂布追殺的退入河水中。如果那樣,聯軍可真的是丟大臉了。
    即便如此,呂布以微小的損失,斬殺河內軍兩千餘人,俘虜三千,其餘士兵,四散逃離。
    可正如他所說的那樣,拔了頭籌。
    掌得勝鼓回關,卻發現張遼並不是很開心。
    “文遠,何時愁眉苦臉?”
    “溫侯,今日雖然獲勝,但隻是小勝。隻怕不日會有大軍抵達,那時方為血戰啊。”
    呂布不由的一蹙眉,有點覺得掃興。
    曆史上的呂布,是個桀驁不馴,很剛愎自負的人。也許,是因為在雒陽城下連遭敗績的緣故,此時的呂布,心裏雖然不高興,可是卻變得,能聽取部曲的合理建議。
    “以文遠之見,我等當如何是好?”
    張遼很欣慰,因為這樣的溫侯,才是他所希望見到的主將。
    “溫侯,我有一計,當能再搓諸賊士氣。”
    說著,他在呂布耳邊輕聲細語,說出了計策。卻聽得呂布連連點頭,大笑不停。
    “文遠智將,果然不俗,就依你所言。”
    第二天,得知王匡戰死的消息,已經渡過河水的袁紹,不由得放聲痛哭。
    “我誓取賊人首級!”
    袁紹大怒之下,命公孫瓚為先鋒,率領麾下白馬義從,再次撲向虎牢關。而他則親督三萬大軍緊隨其後,於當天正午時分,抵達虎牢關下。
    虎牢關偃旗息鼓,卻看到城頭上一根竹竿,挑著一具無頭死屍。
    那死屍被拔得精光,腳下還掛著一塊大布,上書幾個大字:從賊者,皆如王匡。
    眼見到好友死了還要受此屈辱,袁紹在馬上,氣急攻心,一口鮮血噴出,一頭載落下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