憶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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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慧蘭已經數不清自己這樣依偎在於嵐身後是第幾次,即將離開哈文的這次卻是最沒底氣的,昨天無論是怎樣她們都熬過來了,今天,至少現在都還摟在一起,而明天,雖然有無限憧憬心裏卻總有些擔憂,萬一呢……

    蕙蘭不敢忘記自己的出身,她的前十五年都活在陰影下,巨大的陰影難以躲避的宿命,簡而言之對錯喜怒根本不由她選擇。

    直至她遇到了於嵐,在一個烏雲蓋頂的九月下午。

    十五歲的蕙蘭,十六歲的於嵐。

    哈文是個容易讓人紙醉金迷的城市,邋裏邋遢的十六歲女孩沿路遊走,難免會惹來好事之徒的騷擾。

    “小姑娘餓嗎?來哥哥這兒呀”路人朝於嵐招手,可他那副寒酸樣明顯就是做散工兼乞討的露宿者,而且雙鬢已花白還好意思自稱哥哥“我有吃的,還有喝的,還可以帶你去找好玩的,我本身也很好玩。”

    於嵐衣著累贅,裏一層外一層裹得嚴嚴實實,熱帶沿海地帶這身裝扮確實怪異,她臉上有汙漬,手上也有汙漬,擦了擦臉頰,還是髒兮兮,眼神卻很犀利。

    “呦吼!你這眼神甚至比唐家那些人的還盛氣淩人”露宿者灰溜溜滾回他巷子裏的窩“就沒見過哪個新偷渡者這個表情的!這麽多好玩的地方都不去,你來哈文幹嘛?來了還這臭嘴臉,不識趣!大夥兒邁進城的一刻便已經拋棄了自我!在哈文你這樣的算個什麽狗屁東西!”

    於嵐繼續遊蕩在貧民區和沿岸區的交界處,隻因為兩天前她在垃圾桶邊上撿到一個錢包,錢包幾乎是空的,有身份證件銀行卡和通行證……顯然是被小偷丟棄在此的贓物,小偷拿走了大部分錢並故意剩下一張零鈔,不義之財全拿走的話會倒黴,看來小偷收獲不少,否則沒理由留下這麽大一張零鈔。

    於嵐拿錢包裏的錢買了個硬麵包,現在她又餓了,經過每個垃圾桶的時候她都會仔細觀察,人在走投無路的時候才是最樂觀的,連愚妄的都滿心期待。

    明明是不可複製的愚妄卻真又發生了!

    真有一個錢包安安靜靜的躺在垃圾桶蓋上等著她!

    於嵐左右看,把錢包塞進衣服裏,這些天她吃過的虧讓她變聰明了,撿到就拿走,絕不要問誰丟的,這是肉包子打狗的愚蠢行為。

    走過幾條街,她在巷子的拐口處展開錢包。

    於嵐眉頭一鎖,錢包裏頭的錢都還在裏麵,厚厚一遝,被小偷丟棄的贓物應該很幹淨才對。

    如果不是五髒廟教唆,她從沒想過拿走垃圾堆裏頭的贓物,現在,當一個完整的錢包擺在麵前,讓她頗感為難,拿走它自己就算是半個小偷了嗎?

    “咕——!”五髒廟可不跟人講道理,張嘴就是勞資餓了要吃肉肉!

    於嵐拿走了錢,把錢包和證件擺放回原處,希望失主早點找到它。

    於嵐隔著櫥窗看裏頭的蛋糕,在蛋糕店夥計即將趕她走的時候,她掏出了綠花花的鈔票。

    莫欺少年窮,於嵐現在可不是普通的流浪漢,她是流浪的土豪!其實不過是錯覺。

    鬆軟蛋糕抹了巧克力味的黑色奶油,外頭撒了白色的椰子粉,頂上裱了奶油花瓣。

    小姐姐根本等不及了,坐到蛋糕店門外的路牙子上立即拆開了蛋糕盒子。

    雖然隻是個蛋糕,盒子裏卻飄出了天堂後花園的芬芳馥鬱,於嵐擦了擦臉頰質問自己“我又不傷心難過,流什麽眼淚。”

    “嘩!”一輛飛馳而過的豪車碾過路中央的凹陷,髒水濺了於嵐一臉。

    小姐姐顧不得其他的,蛋糕她護住了,臉上頭發上卻都是汙水,已辨不出容貌。

    車子在十米外緩緩停下。

    給唐家開車的陳叔慌慌張張跑過來,看了看髒兮兮的於嵐猛的賠不是。

    一臉髒水更是襯出於嵐的明眸,見來人是個老頭兒,於嵐也懶得跟他計較什麽了,但是,蛋糕得賠!否則小姐姐會紮你車胎!四個輪都紮漏氣掉!

    車窗緩緩降下,車內的人把陳叔召了回去,誰說錢不是萬能的?

    於嵐沒能記住陳叔和他背後的主子,便忘了頭一次是為了誰的錢低頭。

    陳叔給於嵐披上一塊印有GP賽徽記的毛巾,還給她遞上一杯熱可可,以及夠買五十塊蛋糕的錢。

    於嵐自然不能得理不饒人,微笑著跟唐家的豪車揮手道別,卻不知道車上坐著的是誰。

    初來乍到的小姐姐吃透了苦頭,走了很多冤枉路,差點就了打退堂鼓,卻忽然感覺這個瘋狂混亂的城市還有一絲盼頭。

    雨點忽然降下來,於嵐順勢清洗臉上的汙漬和疲憊。

    三年前的於嵐遠不如現在的美豔動人,當時她小臉上甚至還有些卡哇伊的嬰兒肥,胸也還沒發育一平如洗,發育得晚個子也比較中庸,站在人群裏並不起眼,不像現在渾身上下光芒萬丈,把現在長開了的於嵐小姐姐丟進美女榜中,會釀成災難,女大十八變她已有屠榜的姿色氣質。

    於嵐忽然回頭

    發現蕙蘭正打著傘,注視著自己。

    “我們認識嗎?”於嵐由上至下打量蕙蘭,精致梳理過的雙辮,劉海處還卡著小發夾,紅彤彤的圓臉蛋上最惹眼球的是那雙圓溜溜水汪汪的大眼睛,豐潤的嘴唇輕輕開啟,會讓人暫時停止呼吸耐心等待,期待它吐出的下一句與自己有關,蕙蘭一襲碎花連衣裙,風來了,她好似雨後陽光下搖擺的小花,一切都是錯覺!天陰沉沉的特大暴雨即將到來。

    於嵐目光一直往下走,卻發現蕙蘭赤著腳,左腳踩在右腳上,好似能把一隻腳藏起來落魄也會減一半似的,目光轉而由下至上,才發現蕙蘭欲語還休的唇並沒有什麽要說的,蕙蘭隻是凍得哆嗦。

    蕙蘭對於嵐點點頭,眨眨眼睛後又用力的搖頭,她們才第一次見麵。

    “你老盯著我的手幹嘛?”於嵐的語氣一向都很男孩子,幾分強硬幾分攻擊性,扮演著少兒漫畫裏的不良少年。

    蕙蘭慫慫的往後退了一步,沒料到這萌萌噠小姐姐說話這麽衝,好似一言不合就會動手打人的樣子。

    “你……”於嵐看看自己手上拎著的蛋糕盒“是想要這個嗎?給你。”

    於嵐把她用身子護住的蛋糕交給了蕙蘭。

    暴雨降下來了

    於嵐和蕙蘭在高架橋下躲避,風漸大,幸好還有一把傘,雖然它隨時有可能會在大風裏散架,但傘下的狹小空間裏,兩顆心擠在了一起。

    於嵐問蕙蘭是本地人嗎?

    蕙蘭搖搖頭

    於嵐問蕙蘭有家可歸嗎?

    慧蘭又搖頭

    於嵐問蕙蘭到哈文幹嘛?

    蕙蘭看著於嵐還是一語不發。

    “既然我們都無家可歸你跟我走吧,我養你”穿著落魄的於嵐把手揣進口袋,她臉上卻是另一番自信滿滿的氣勢。

    蕙蘭瞪大了眼睛,裏頭充滿了疑惑,你養我?

    於嵐把先前得到的錢一把塞到蕙蘭手裏。

    換來了蕙蘭的熱淚盈眶。

    哈文是個繁華而瘋狂的城市,多數人為追求金錢而來,這裏最寶貴的東西卻不是金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