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四十五章 雪崩時,沒有任何一片雪花是無辜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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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51年的驚蟄,西北雪區,夜。
灰蒙的雨幕中,有一輛型號為‘’的民用轎車,正在泥濘的小路上艱難前行。
這款被譯名為‘勝利’的進口車,盡管是華夏數量最多的一款汽車,但對於普通老百姓來說,它的身影依舊罕見。
畢竟那高昂的價格,可不是一般人能夠承擔的。
“嗬欠~”
而已經呆坐在車內好幾個小時的蒼山,早就沒有了剛開始坐車的興奮勁兒,逐漸無聊地打起了哈欠。
口中冒出的大團熱氣,彌漫在被雨水衝刷得冰冷的車窗上,形成了一片朦朧水霧。
看著玻璃上形成的這款天然畫布,蒼山用指頭勾畫了一張圓圓的笑臉。
然而,笑臉的兩隻眼睛卻是因為水汽的淤積,流淌下了兩滴如眼淚般的小水珠。
“真晦氣”
蒼山不悅地撇了撇嘴,伸手將其整個抹掉。
透過重新變得敞亮的玻璃,他看到遠處的某片烏雲,內部正湧動著耀眼的閃電。
驚蟄時節,總少不了電閃雷鳴。
“不語哥,今晚咱們去哪‘借’東西呀?”
無聊至極的蒼山,隨手拿起一副獠牙麵具戴在臉上擺弄。
正所謂‘一回生,二回熟’,將近一年的時間,已經讓他習慣了在晚上找別人‘借’東西。
原本剛開始的時候他還有點心理負擔,但漸漸的,由於每次‘借’到傳承秘籍,都會在拓印完之後,完好無損地還回去。
而且無涯社的絕技推演進度,在這些人類智慧結晶的幫助下,速度也是越來越快。
所以,現在的蒼山也不再因為‘借’東西而覺得羞愧,反倒是因為自己推動了華夏民族的複興而感到自豪。
“今晚不是‘借’,而是直接搶。”
專注開車的陳不語,目不轉睛地答道。
“直接搶?”
蒼山聞言一愣,擺弄麵具的動作旋即頓住。
“說搶也不太準確,因為這次的目標是一小支叛軍的頭目,出身於某個落魄的訓練師家族。”
陳不語解釋道,“像這種亡命之徒,應該不會保存有紙質的傳承秘籍,所以咱們得做好從他嘴裏逼問的準備。”
叛軍總是活躍在偏僻的邊疆地區,沒有騎乘類妖怪的兩人,想要在這種交通不便的地方行動,自然不能隻靠兩條腿走,因此他隻好花重金買了這麽一輛汽車。
“可他們再怎麽說,也得有個幾十上百號人吧”
蒼山緊張地舔了舔有些幹澀的嘴唇,“蟻多還能咬死象呢,咱們就倆人可咋整啊”
說是說倆人,但真要打起來的話,幹仗的估計也隻有他自己一個人。
畢竟在過去將近一年多的行動中,陳不語負責的都是製定計劃、規劃路線,從來沒有亮出過自己的妖怪。
就算蒼山再怎麽遲鈍,這麽長時間的相處,也大致明白自己這位大哥,應該並沒有屬於自己的妖怪。
“咱們不需要正麵硬剛,可以選擇智取。”
後視鏡中,陳不語的眼睛微微眯了眯,“既然不能對付數量眾多的妖怪,那麽我們可以從解決訓練師這方麵入手。”
“咕咚~”
副駕駛座的蒼山咽了口唾沫,用手掌在脖子上比劃了幾下,有些遲疑地問道“不語哥你說的是這個意思不?”
‘轟——’
就在這時,遲來的春雷炸響聲終於傳來。
巨大的聲響在耳道不斷回蕩,以至於蒼山根本聽不清陳不語回答了什麽,隻看到他輕輕點了點頭
1952年的芒種,島國,江戶港。
第一次乘坐遊輪的蒼山,剛下船就感到了渾身不適。
倒不是因為暈船,而是因為周圍來往的行人,口中所說的語言
“不語哥,咱們這是到了島國嗎?”
並沒有被提前告知目的地的蒼山,不由皺眉問道。
兩國之間的戰火才熄滅了不到十年,依舊滾燙的餘溫,使得離仇怨冷卻的日子還有很長一段時間。
“對。”
陳不語伸手將略有褶皺的西裝撫平,然後掏出一張事先準備好的小額鈔票,用熟練的日語向一名擺擦皮鞋攤的男孩問路。
這也是蒼山第一次知道陳不語除了英語之外,居然還掌握著另外一門語言,這讓大字都不識幾個的他,心中不由愈發佩服。
明明不語哥腦袋看著也沒我大,咋就能裝那麽多東西呢
過了一小會兒,陳不語問清了路,便將那張鈔票遞給了男孩。
蒼山瞥了一眼欣喜的男孩,對走回身旁的陳不語繼續追問道“是有叛軍逃到這來躲著嗎?”
雖然對於這樣的小孩,他的視線並沒有包含太大惡意,但過去一年在不斷廝殺中所滋生的煞氣,還是令其害怕地縮了縮脖子。
“這次不是來剿滅叛軍。”
陳不語搖了搖頭,“而是來找一個忍者家族‘借’點東西。”
“忍者家族?”
蒼山思索了一下,猜測道“伊賀派?”
忍者這個職業,至今都還在島國聯盟活躍著。
不過在時代浪潮的推動下,如今的忍者自然也不可能像古代那樣純正。
在訓練師這個新興職業的影響下,‘忍獸’成為了當今忍者的必備。
雖然本質上已經和訓練師沒什麽兩樣了,但固執地將所培育的妖怪稱作‘忍獸’,也算是他們身為忍者的最後一絲倔強。
伴隨著時代更迭,而今島國的忍者流派經過消亡、融合,最終變成了兩大集團——甲賀派和伊賀派。
這兩個忍者集團的根本區別,可以用‘民主’和‘專政’這兩個詞來概括。
甲賀派的忍者,隻要自身足夠出色,就有機會躋身高層,參與各項事宜的討論。
而伊賀派的忍者,所有行動都是由‘服部’、‘百地’、‘藤林’這三大忍者家族所指揮。
順帶一提,在戰爭時期,甲賀派選擇了和平發展,而伊賀派則是參與了掠奪。
“不是伊賀派的,是甲賀派的一個小家族。”
陳不語用鉛筆在地圖上做著標誌,“這個家族雖然規模不大,但所培育的‘鐵麵忍者’卻是不可小覷,在同等級妖怪中擁有著最快的速度。
如果能得到他們的傳承秘籍,那麽對於飛行係絕技的推演,應該很有幫助。”
【鐵麵忍者,蟲係和飛行係雙屬性的六星級妖怪,其前置形態是三星級的‘土居忍士’。
外形似蟬,除了頭部有一塊麵具形狀的金黃花紋,其餘部位皆為墨黑色,兩對巨大的蟬翼如利刃般鋒利。
如同鬼魅般的速度是它最大的優勢,不過除此之外,在其他方麵都很薄弱。】
“不語哥,我想你是不是忽略了一個問題?”
蒼山神情複雜地盯著陳不語。
“什麽?”
“他們可是忍者啊,在潛入這塊是專業的,我這個半吊子去找他們‘借’東西,肯定會被發現的啊。”
“那又沒事,你的巴大蝴不是已經黃金級了嗎?正麵剛也沒問題的,隻要注意別留活口就好,不然被發現可就麻煩了。”
“”
蒼山驚愕地張了張嘴,一時有些說不出話。
“還有其他問題嗎?沒有的話,咱們就趕緊走吧。”
陳不語看了眼沉默的蒼山。
“可是甲賀派又沒有參戰,咱們沒必要這樣吧?”
蒼山飄忽的視線,落到了先前的那個小孩身上,此時他正給一個白皮膚的米國大兵擦鞋。
對於現在他所身處的這個國家的土地、國民,甚至空氣,他都不喜歡。
但他始終覺得,戰爭的罪責,應該屬於那些挑起戰事、並參與其中的人。
甲賀派既然沒有參與到戰爭中,那麽他也沒有理由像屠戮叛軍那樣,去對待他們。
“唉”
順著蒼山的視線看去,陳不語不由歎了口氣“記住,雪崩時,不管是否願意,但隻要被卷挾其中,那麽任何一片雪花都不能說自己是無辜的。”
“”
蒼山抿著嘴思索著這句話的意思,半晌之後,才重重地點了點頭“我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