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六十一章諸位,這聲龍吟,可鎮華夏九州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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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嗬啊嗬啊嗬啊”
在看不到邊界的黑暗中,隻有一陣微弱、沙啞的喘氣聲在回蕩。
隨著身體一步步向著極限狀態趨近,飽受摧殘的各處感官,對外界的信息接收效率也被降到了最低值。
大量流失的汗液,不僅將他浸成了落水狗,還讓缺少水分和鹽分的身體削瘦了一圈。
之前蹦躂得快要跳出嗓子眼的心髒,隨著時間的推移也逐漸沒了動靜,太過沉寂的胸腔,讓蘇洋懷疑自己是不是已經處於生命彌留的邊緣。
唯一值得慶幸的是,渾身的肌肉不再像之前那樣疼痛了,因為已經痛到麻木,使得蘇洋根本感覺不到它們的存在。
在這具超負荷運轉的機體中,每個細胞都在發出罷工抗議,要求大腦下達放棄繼續攀登的指令。
但大腦的主人卻遲遲沒有下達指令
“動起來啊”
蘇洋緊咬著壓根,顫抖的手指在地上無力地抓握,試圖將身體緩緩撐起。
可每每才撐起一半,便又後繼乏力地摔落回去,循環往複了幾次都沒能成功。
反而因為數次的跌倒,加劇了軀體的折磨,令滿含疼痛訊息的神經遞質在體內快速傳導,最後化作一隻粗魯的大手,猛力地撩撥他腦中那根緊繃了許久、快要崩潰的那根弦。
終於,蘇洋忍不住地將目光挪向了返回的階梯。
從這裏滾落下去的感覺,一定很輕鬆吧它想要放棄了。
能夠將升龍梯攀登到第六階也足夠了,畢竟華夏聯盟現任的那名空軍總司令,當年也隻是跟自己一樣攀爬到第六階而已。
這個念頭一冒出來,便如春日的野草般不停瘋長,令身體不受控製地向著階梯邊緣挪動而去。
‘咚!’
可就在蘇洋將手伸出階梯之外的時候,心髒卻是猛然跳動了一下。
伴隨著一陣悸動,眼前隱隱約約地浮現出了暴鯉龍的身影。
一隻青綠色的巨大龍爪,正死死地按在它的背脊之上,可卻依舊沒能阻止它艱難而緩慢地向著第七階攀爬
這一幕讓蘇洋下意識地縮回了手,眼前浮現的那副場景也旋即消散無蹤。
“妖怪都還沒有放棄,當訓練師的要是就這樣停下腳步,未免也太不像話了”
蘇洋強行驅動這幅快要散架的身體站起,並試著抬腳朝第七階邁步。
“咳咳咳!”
但當腳尖剛接觸到台階,蘇洋便感覺自己的身體被一隻無形的手握住,忽然受到巨力壓迫的肺部,頓時竄了氣,不由自主地劇烈咳嗽起來。
然而每咳嗽一下,被不斷擠壓的肺部便向裏收縮一分,氣體隻有出去的份,沒有進來的量。
不一會兒,缺少氧氣供給的蘇洋,臉色逐漸變得紫青,心跳在短暫地加快之後,就變得越來越慢越來越慢
甚至於,意識都開始變得模糊
‘砰!’
忽然,蘇洋握拳用力地捶打在自己的左胸口上。
‘砰!’‘砰!’‘砰!’
似乎一下不夠,他還接連猛力地捶打了數下,直至心跳的速度開始回升才停下。
此時,嘴角已經淌下了一溜兒嫣紅的鮮血。
顯然,剛才那近乎自殘的行為,並沒有給身體帶來什麽實質性的好轉,貌似還因此變得更糟了。
但他卻不得不這麽做,因為體內餘留的氧氣已經所剩無幾。
如果還想要登上第七階的話,隻能通過疼痛刺激身體多分泌一些腎上腺素,增加些許用於攀登的氣力。
‘不能放鬆,接下來才是最關鍵的時候’
借著腎上腺素帶來的氣力將第一腳踏實之後,蘇洋心中卻沒有絲毫的鬆懈,反而愈發凝重。
隨著他的身體一點點向著階梯上挪去,先前施加於他身上的那股壓力也陡然上升,體內骨骼發出一陣‘咯嘣嘎嘣’的脆響,似乎隨時都有可能會崩折。
但蘇洋並沒有就此停下,反而加快了攀登的速度,因為他怕再這麽僵持下去,自己就會堅持不住選擇放棄。
‘砰!’
當大半個身體都挪上台階之後,那股壓力猛然消減,蘇洋也旋即在慣性的作用下趴倒在地。
“哈啊哈啊哈啊”
終於得到解放的肺部,如同鯨魚般貪婪地將大把大把的空氣吞入其中,停歇許久的血細胞也重新動工運輸養分。
但已經進入缺氧狀態的大腦,未等身體稍有恢複、卻是率先支撐不住,使得意識緩緩陷入了模糊
而另一邊,暴鯉龍那龐大的身軀卻是轟然倒地,又一次攀登第八階失敗。
“昂!!!”
屢屢吃癟的暴鯉龍再也控製不住情緒,發出了憤怒的吼叫,身軀在地上翻滾,巨尾不斷拍打階梯。
就好像一個被家長拒絕買心儀玩具的熊孩子,當街躺倒在地上打滾哭鬧。
隻不過,這個熊孩子的體型實在太大,使得所躺的那級台階,都因為它的小脾氣而止不住地顫動。
“哼嗚哼嗚哼嗚”
就這樣鬧騰了好一陣之後,這隻樣貌凶殘的巨獸動作漸漸緩和,但鼻腔卻竟然沒忍住地啜泣了起來。
籃球大小的淚珠順著眼角一顆顆往下滑落,在台階上匯聚成兩個小水窪。
這副‘可憐弱小又無力’的模樣,和它平時臉上總掛著的那副‘老子天下第一’的表情實在違和。
但其實這樣的猛魚哭泣,在它遇到蘇洋之前是常有的事,甚至在剛來到萬裏龍崖的那段時間,也發生過不少次。
因為龍血殆盡的它生活在萬裏龍崖,再次重溫了曾經在野外生活的那段鯉魚王時期的討厭感覺——很努力、卻又無能為力。
每當這種感覺出現的時候,它的心底便會止不住地湧現出一陣陣悲悸。
就好像是一隻每天都在努力鍛煉自己的毛毛蟲,卻仍然避免不了被麻雀獵食的命運。
這種一出生便被規劃了不可改變的結局的宿命感,讓它絕望得如墜深淵,隻能看著自己一點一點被吞噬。
“哼哼”
漸漸的,啜泣聲越來越小了。
本就疲憊不堪的身體,在大哭一場之後,意識開始昏沉,出現了半夢半醒的迷離
【原來你也會哭啊】
不知過了多久,它聽到身後傳來了一道熟悉的調侃聲。
這聲音是兩腳獸?
在辨認出蘇洋的聲音之後,暴鯉龍不禁一陣慌亂地抬尾擦拭眼淚,並磕磕巴巴地胡謅了一個蹩腳的借口
【老老老子隻是流了點汗而已】
【原來隻是流汗啊也對,攀登到這裏確實很辛苦了。怎麽樣?還有力氣繼續攀登嗎?】
【攀登不上去了,我太弱了。】
沉默了良久之後,暴鯉龍深深地吐了口氣,麵帶羞愧地答道。
說完,它不自覺地轉過頭,想要看看蘇洋是什麽反應。
結果卻發現,此時自己和蘇洋正平躺在水麵的兩端。
它在波光粼粼的水下,蘇洋在一望無際的水上。
【那你想繼續往上攀登嗎?】
蘇洋沒有回頭看它,而是保持著雙手交疊枕在腦後、翹著二郎腿的悠閑姿勢。
【隨便,看心情吧。】
暴鯉龍將腦袋轉了回去,試圖讓自己的姿勢看起來優哉遊哉,以顯得自己對升龍梯的攀登結果滿不在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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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既然想的話,那我們就再努力一次吧?】
【可我已經到達極限了。】
【我也是,但到達極限並不是放棄的理由。】
蘇洋將翹著二郎腿的腳收了回去,然後翻了個身,【如果孤身一人無法翱翔的話,那就試著彼此互為羽翼,一起打破天空的桎梏,攀登到最頂點吧。】
聲音中的柔和,和暴鯉龍印象中二者第一次見麵的時候很像。
但卻又有所區別,因為其中交織著許多令它說不清道不明的東西。
當暴鯉龍再次轉過頭時,便發現另一端的蘇洋,不知何時已經將手掌覆蓋在了水麵上,微笑地看著它。
下意識的,它也將額頭抵向了手掌
羈絆,進化!
隨著兩雙蘊含著閃耀流光的眼眸齊齊睜開,一望無際的黑暗瞬間被驅逐了些許。
“呼”
蘇洋長長地吐出一口氣,一個輕巧的鯉魚打挺便站起了身。
雖然此時的身體還是很疲憊,但他卻又偏偏感覺充滿了力量。
因為這種力量並不存在於,而是來自於精神層麵。
“頂點見。”
蘇洋向無邊黑暗的某處看了一眼,然後毅然決然地抬腳邁向了第八階。
壓力、疼痛、恐懼、窒息
種種超過先前近百倍的精神、雙重折磨撲麵而來。
但直麵這些的蘇洋,這次卻是連眉頭都不曾皺一下,仿佛這具身體並不是他的,仍是自顧自堅定而緩慢地向著第八階登去。
當他成功站到第八級台階時,嘴角、鼻孔、眼睛、耳膜,已經像是一口口小噴泉般,止不住地汩汩流出嫣紅鮮血。
然而即便如此,也絲毫沒有阻礙他前行的決心,在踏上第八階之後,便又片刻不停地向著第九階邁進。
‘嗡~’
隨著腳尖觸及第九級的台階,蘇洋的視野在一瞬間發生了急劇轉換。
腳下不再是狹窄的階梯,而是屹立一處山巔之上。
放眼望去,山下的一切都是那麽渺小;隨手一摸,便能抓到稀碎飄散的雲朵。
似乎這世間,沒有比這裏更高的地方了。
“昂——”
忽地,一聲龍吟如驚雷般炸響,光線隨之變得昏沉,空中狂風大作、飛沙走石。
仰頭看去,一道遮天蔽日的身影在天空的最頂端肆意遨遊。
在與其對比之下,腳下這座高大得桀驁不馴的山峰,頓時顯得像是一隻小狗似的臣服溫順。
“呼”
如瀑布般倒灌而下的沉重鼻息,徑直打在蘇洋身上,直接將之吹得在地上滾了好幾滾都停不下。
直至撞到一顆巨石上被迫停下時,他才得以一邊咳血、一邊仰視那顆威嚴神駿的龍首。
那雙如琥珀般金黃的巨大眼眸微微轉動,將焦距鎖定在了他這隻‘螻蟻’身上。
【退回去!】——這是眼神中透露出的警告。
蘇洋默言,隻是站起身,一步步向著山的最頂點挪去。
“哼——”
裂空座就這樣靜靜地看著蘇洋,直到他離山巔還有一步之遙的時候,才噴出一道鼻息把他又吹了回去。
蘇洋爬起,再次攀登。
不斷地在‘被吹回’和‘爬起攀登’之間循環往複。
直到裂空座都不耐煩了,不再客氣地使用鼻息吹拂,而是猛地一爪子拍到了山體上,引得其一陣劇烈動蕩,大量的砂石被揚起,將蘇洋包裹得灰頭土臉。
可即便如此,他卻是又一次如打不死的小強般重新站起,並緩緩朝山巔邁步。
徹底沒了耐心的裂空座,這回直接飛身張嘴撲來,打算將其一口吞入腹中。
感受著鋪麵而來的腥臭氣息,蘇洋仍是毫不退讓地繼續前行。
直至,裂空座的龍首從他身上毫無阻礙地穿過,視野突然像是進入列車隧道般陷入黑暗
此時外界的萬裏龍崖,背景是烏雲遍布的黑夜,所有的一切都歸於靜謐。
‘哢哢’
唯一的聲響,是一隻新生的巴大蝴,正在費力地將肥碩的身體從蛹殼中鑽出,並扇動翅膀飛了起來。
感受著飛舞在空中的輕盈,它的心情不由一陣飄飄然。
爸爸!我終於繼承了你的力量!
萬裏龍崖的廢物們!準備在小爺的統治下顫抖吧!哈哈哈哈!
“昂——”
就在它張狂地一陣吱哇亂叫時,萬裏龍崖的山頂卻是傳來了一聲響徹天地的龍吟。
聲勢浩蕩的音浪,不隻是震散了濃厚的烏雲、露出了漫天繁星,更是將直接將這隻嘚瑟的巴大蝴掀翻在地。
代表升龍梯攀登情況的兩排光質階梯,也齊齊凝聚出了第九級台階!
“怎麽可能那小子真登到第九階了”
曹槐神情呆愣地喃喃自語。
但蒼山卻是一陣開懷大笑,挺直腰板朗聲問道
“諸君,這聲龍吟,可鎮華夏九州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