寧玉沒有戀愛經曆，柳如儀也沒有，所以兩人除了單獨在一起的時間，基本上交談很少，至少和別的情侶沒法比，據寧玉觀察，其他情侶都是恨不得二十四小時黏在一起。

    寧玉忙，柳如儀更忙，但他們在一起時哪怕沒什麽話，隻是能在對方看得見的地方，兩人的心也是暖的。

    第二天一早寧玉就跟父母離開了，回了老家。

    柳如儀並沒有去看望寧瑤和楚喬，她在金城的工作已經處理好了，剩下的就是季嫣然的問題，達成共識後她也會以最快的速度趕回京都。

    寧玉無數次想推倒柳如儀，先蓋個章，但最終還是忍了下來。

    寧瑤是從小地方出去的，和金城都沒法比，就是一個小縣城，交通也不方便。

    一家三口換乘了大巴，私家車，終於在日落前趕到了目的地。

    縣之下還有鄉和村，寧玉奶奶家在農村，叫做寧家村。

    據說祖上輝煌過，有人做過丞相，後來不知道什麽原因沒落了，但寧氏一脈聚居於此也算保留了下來。

    其實寧玉對於寧瑤的娘家人還沒楚家老太太熟，主要是家裏和他親的隻有寧奶奶一人。

    或者說寧瑤這一脈隻有寧老太太一個老人，寧玉的爺爺早就仙去了。

    其他的寧氏親戚就連寧瑤都很少聯係。

    寧瑤沒有姐妹，但寧老太太姐妹眾多，而和寧玉同輩的那些人，寧玉甚至一點兒印象都沒有。

    太奶奶他倒是有印象，當時寧玉還穿著開襠褲玩兒泥巴。

    太奶奶是長壽之人，活到了寧玉記事，他曾在太奶奶出殯的時候守在棺材旁，靜靜的凝視。

    太奶奶仙去後，寧大家族也算是散了，都自己過自己的日子，聯係也慢慢變淡。

    反正寧玉是沒聯係過其他寧家人。

    寧家村鄉土氣息濃厚，空氣清新，環境優不優美大冬天也看不出來，總之四周和不遠處的山上伸滿著略微猙獰的枝丫，依稀點綴著一些黃色和綠色，那是常青樹。

    中途見過幾個熟人，寧瑤認識，能招呼一下，而寧玉卻沒有印象，頂多禮貌的喊一聲嬸子或者大伯。

    就像許多人一樣，奶奶輩姐妹的後代，連稱呼都不太清楚。

    農村的巷子一般都很繞，寧玉跟著父母走了大概十分鍾左右，才注意到一間有些破舊的民房。

    寧瑤有些局促，她好幾年沒回來過了，家沒怎麽變，但她卻不敢再踏出那一步。

    寧玉和楚喬一左一右拉著她的手。

    很多人管這叫近鄉情怯，倒是非常貼切，舉個簡單的例子，若是讓寧玉回到原來的世界，他也會茫然無措。

    “媽，走吧。”

    寧瑤點了點頭，上前推開大門，映入眼簾的是一道佝僂的身影，正拄著拐杖，拿著灑水壺澆著院子裏的一方蔬菜。

    “……媽。”寧瑤輕聲喊了一句，寧玉察覺的她的聲音在顫抖。

    老太太身子僵住了，顫巍巍的轉過身，就這麽直直的看著三人。

    她的眼神很奇怪，寧玉看不懂，直到很多年後，當他從寧瑤身上看到同樣的表情時，才感同身受。

    老太太日思夜想，終於將孩子盼回來了，有很多話想說，但最終卻隻是凝為了短短的三個字“回來啦。”

    寧玉沒見老媽哭過，但這次她哭了好久，沒有聲音，眼淚卻一直流。

    據後來楚喬透露，老太太對寧瑤很嚴格，望女成鳳的心思在她身上顯現的淋漓盡致，好在寧瑤爭氣。

    “多大的人了，還哭。”老太太拿拐杖剁了剁地“別杵著了，進來吧。”

    她的語氣嚴肅，沒有慈祥老人應該有的感覺，隻是手有些抖，步子也有些亂。

    寧玉急忙上前攙扶“奶奶，我扶你。”

    老太太的終於笑了“都長這麽大了，比奶奶都高了，不過奶奶身子骨還行，不用扶，還能抱上重孫呢。”

    老太太不會用手機這些高級玩意兒，她隻會寫信，為了了解寧瑤一家的生活，她在盡自己最大的努力了解外麵的世界。

    新聞，報紙，甚至向村裏的年輕人打聽，總之寧玉的事已經被她用各種途徑了解了，這在偏遠的農村地區，可想而知有多麽不容易，她畢竟老了。

    但這些事隻有她自己知道，不會告訴任何人，這是老一輩的固執，在她們心裏，孩子永遠都是孩子。

    成年人已經變得不善於表達情感，老人就更不用說了，況且還是本來就不苟言笑的老太太。

    所以幾人落座之後寧瑤和老太太之間氣氛就沉悶下來，明明有話想說，卻不知從何說起。

    就像老父親和兒子一般，隨著年齡的增長，除了必要的交流，話題會越來越少，明明各自心裏對方都占有很重的地位。

    寧玉前世雖然沒有父母，但他最喜歡做的事就是觀察身邊人和親人相處，從小學，到大學，父親和兒子基本都是這個狀態。

    前世慈母嚴父，如今慈父嚴母，她們這種狀態寧玉很能理解，所以並不覺得有什麽。

    老太太和女兒沒話說，但和女婿卻話題很多，她對楚喬很滿意，甚至對寧瑤最滿意的地方便是娶到了楚喬。

    寧玉時不時的能插話，反倒是寧瑤被晾在了一邊。

    “媽，這次跟我走吧，去那邊生活。”寧瑤說道。

    “不去。”老太太果斷拒絕“我的根在這裏，當年我和你爸在外奔波，我出生在這裏，死在這裏，沒有一輩子窩在這裏，已經夠本了，不想再亂跑了，你要是有心，就多回來看看。”

    老太太很固執，楚喬適時出去了“我去做飯。”

    寧玉也出去了，將空間留給母女兩人。

    對於老太太的話，寧玉是認同的，他也曾幻想過自己出生的地方，家鄉是個動詞，可以生在這個地方，可以死在這個地方，但不能一輩子都在這個地方。

    老太太是個沒有遺憾的人，而寧玉以前的人生卻都是遺憾。

    他對這裏不熟，出門後便不知往哪個方向走，索性隨便溜達，反正村子也不大。

    路上也能碰到慢悠悠溜達的人，都是用探究的眼神看著寧玉，村子裏一年四季也來不了幾個外人，寧玉除了很小的時候來過以外，再沒有關於這裏的記憶，所以對這裏的人來說，寧玉確實算是外人。

    這種悠閑慢節奏的生活，寧玉很喜歡，他甚至都在想帶柳如儀過來放鬆，但明顯不現實，柳如儀早就回京都了。

    寧玉慢慢走著，直到走到一堆麥秸垛跟前，除了到金城那天飄了雪，最近兩天天氣很好，麥秸垛幹燥又蓬鬆。

    寧玉撲到上麵躺下，裏麵甚至貯存著熱量，幾朵白雲緩緩在頭頂飄走了。

    就這樣，寧玉逐漸半夢半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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