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鬧。”

    燈火通明的大殿內，神情激動的許國師揪著許言蕊的耳朵“簡直無法無天，你眼裏還有沒有規矩？”

    語畢，她趕忙跪下“虎女年幼，還望陛下恕罪。”

    殿內除了用寧玉做賭注的人外，還有她們的家人，戶部尚書護著自己的小兒子告到了皇帝麵前，這才有了如此局麵。

    涼夜撐著下巴靜靜觀看下方幾位大臣因為些許小事吵得不可開交，不管是何原因，一個月這樣的場景總得來那麽兩次。

    但涼夜並不會阻止，不如說這是她處理完政務難得的放鬆時間。

    事情不大，大都是與臣子的孩子有關，不是今天兩個孩子打架，就是明天又組團闖禍，而她們平時位高權重的母親，又會在第一時間上前請罪，在這大殿之上打幾波嘴炮，樂此不疲。

    涼夜記得最嚴重一次差點動手，這批臣子基本都和自己同輩，當時也是第一次身為人母，護犢之情一個比一個高漲。

    別看一個個說什麽臣有罪，請陛下恕罪，滿嘴漂亮話，實際上是寸步不讓，就等自己發話，還不能有絲毫偏頗。

    雖然看似無聊，但這種氛圍確實能讓她放鬆。

    或許是年紀大了，也沒人再動過手，但這一個個的嘴皮子倒是越來越利索。

    還不等涼夜說話，就又有人站了出來“許國師言重了，孩子之間的玩鬧罷了，你看劉大人也是，怎敢因這些小事就擾了陛下清閑呢。”

    戶部尚書，也就是姓劉的微胖女子斜睨了說話之人一眼，不屑道“合著被欺負的不是你工部尚書家的兒子，站著說話不腰疼，嘶～你該不會又想借此機會伸手要錢吧？哼，我告訴你，沒有！”

    女子急忙道“你…你說什麽呢？我什麽時候要過錢？就你那一毛不拔的性格，我…我要了你能給嗎？”

    “不給。”

    “……”

    女子磨了磨牙，瞪了她一眼“反正工部每筆支出你不能叩下一個子兒。”

    “嗬，全給你那其他幾部喝西北風啊？”

    “你別曲解我的意思，就拿上次那事兒說，現在又不打仗，兵部要那麽多錢幹嘛？我那邊急著用，結果一個月都沒批下來，一打聽你先撥給兵部了，這是何道理？偏見？”

    兵部尚書一聽，這是要喝她的血啊，那還得了，一揮手，不答應！也急忙加入戰圈。

    於是一發不可收拾，殿內很快又變成了大型潑婦罵街現場。

    許言蕊等人聽的一臉懵逼，下意識極力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涼夜饒有興致的抿了口茶，看著平時無比端莊的大臣一副擼起袖子要掐架的模樣也是挺有趣。

    見眾人快吵不動了，涼夜這才開口“小十一以為如何？”

    話卻是對站在角落的楊雪說的。

    “……”

    沒收到回應，涼夜挑了挑眉“嗯？小十一？”

    殿內安靜下來，目光都集中到走神的楊雪身上。

    楊雪回過神，並沒有露出異樣神色“回陛下，戲弄陛下貴客是重罪，當重罰！”

    許言蕊和小夥伴！！？

    這斯要害我！

    “哈哈哈。”涼夜撐著手笑看楊雪“朕不是問你這個……”

    頓了頓，她轉頭看向下方，思索道“央兒（戶部尚書家的小兒子）也快到了婚配年齡吧，既然言蕊欺負你了，不若皇姨將她許給你做妻婿如何？”

    眾人“……”

    許言蕊相比眾人懵的更徹底，好半天才反應過來，她看了看劉央，見他好像躍躍欲試，完全沒聽懂事情的嚴重性的樣子，不免感覺不妙。

    但還沒等她擠出眼淚賣慘，有人就比她更激動了。

    戶部尚書哇一聲哭了出來“央兒還那麽小，還望陛下三思啊，她許家女兒就是個闖禍精，央兒嫁過去還不整天被欺負啊。”

    劉央想到自己母親在家裏的地位，覺得嫁過去指不定誰欺負誰呢，所以拉了拉母親的衣袖“娘親，我可以，我可以。”

    “不，你不可以！”許言蕊和劉尚書異口同聲說道。

    劉尚書瞪了許言蕊一眼，轉而道“娘親可是生了八個姐姐才有你這麽一個兒子，你嫁了之後娘和你那八個姐姐怎麽辦？”

    “哇～陛下可要替我作主啊！”

    “……”

    劉央撓了撓頭“可我有那麽多姨爹，娘親再生一個不就好了。”

    眾人被逗笑，兵部尚書嘀咕道“還生？她那把老骨頭早就不行了吧。”

    被人戳中心事，戶部尚書差點惱羞成怒，好在還記得這是什麽地方，克製住了，一拂袖道“哼，搞得好像你行一樣，我可聽我們家那口子說你爺們兒每天都給你準備大補湯呢。”

    懂得都懂，在場幾位都難得臉紅了一下，幹咳一聲轉移話題。

    “行了，我看天色都晚了，不若我們先回去？免得擾了陛下休息。”

    “對對對。”

    “甚好甚好。”

    “嗬嗬，請。”

    “請。”

    “……”

    涼夜道“愛卿考慮一下吧，縱使不舍，男子，總是得嫁人的。”

    戶部尚書行禮“臣謹記。”

    “臣等告退。”

    “……”

    許國師踹了許言蕊一下道“回家再收拾你。”

    許言蕊朝涼夜吐了吐舌頭，趕忙溜了。

    等人走後，許國師揖道“還望陛下恕罪。”

    涼夜揮了揮手“不是都解決了嘛，還恕什麽罪。”

    “臣不是指這個，而是因無意泄露了消息，才有了小女後來所為。”

    涼夜沉默片刻，道“無妨，平身吧，總歸是愛卿家人，而且言蕊是我看著長大的，總歸是沒有壞心思，隻是缺少磨練罷了。”

    她確實不在意這個，或者說，要是沒有今天這一出，她差點忘了要見寧玉這個人。

    涼夜揉了揉眉心“朕乏了，下去吧。”

    許國師偷偷瞅了涼夜一眼，小聲道“謝陛下，陛下萬安，臣告退。”

    “……”

    涼夜負手起身，望著一直走神的楊雪道“小十一身體不適？”

    楊雪“……並無。”

    涼夜抬手打斷她，望著窗外的夜幕“去休息幾天吧。”

    “……”

    “遵旨。”

    夜風呼嘯，涼夜的目光越加悠遠，直至與暮色融為一處。

    ……

    寧玉房間門口。

    “are  you  kiddg  ?”寧玉對一位侍衛打扮的女子飆出英文“我試了一下午的衣服，陛下她放我鴿子了？”

    侍衛麵無表情“陛下乏了。”

    寧玉煩躁的抹了把臉，自從換好衣服，小五小六和那個麵癱男就消失了，他可是等了好久。

    要不是看在她是柳如儀母親的麵子上，他早就撂挑子不幹了。

    “那我什麽時候能離開？”

    “這個屬下不知。”

    “……行，你走吧。”

    ……

    一夜無夢。

    第二天一早，寧玉終於等到了涼夜的傳喚，他換好衣服跟隨侍衛來到禦書房。

    等到了近前，寧玉之前那些亂七八糟的想法反倒沒有了，他甚至想過會不會是皇帝想給自己一個下馬威或是其他什麽。

    但此時他格外平靜，就像你知道要去見一個人，然後你就去了，僅此而已。

    隨著傳喚完畢，寧玉進入禦書房。

    涼夜麵前亮著光屏，上麵有著密密麻麻的信息。

    侍者退出去以後屋內就剩下她們兩個。

    涼夜看了寧玉一眼“先坐。”

    很平常的語氣，沒有架子，也沒有威懾。

    寧玉點了點頭，找地方坐好，視線一直打量著涼夜，涼夜也沒因此表現出不耐。

    在寧玉看來，涼夜的形象還是和預想有很大差距，第一感覺就是很有氣質的美麗婦人，常年身居高位讓她有幾分疏離感，和柳如儀的氣質其實有相似之處，但長相又接近涼銘。

    或者說涼銘更像她這位母親，很難想象這位手握著星球最大的權利。

    還有就是涼家人的瞳孔都很特殊，或許是能力的緣故，總是能帶給寧玉別樣的感覺。

    像涼銘就自帶親和力，寧玉才會親近她，而柳如儀瞳孔湛藍，初時感覺冰冷，但時間久之後就會發現其中蘊含著許多智慧。

    涼夜又有所不同，寧玉覺得她的眸子用幽譚來形容最合適，一眼望不到底，不知道其下藏著什麽東西，看不懂也看不透。

    就在寧玉神遊的時候，涼夜已經悄無聲息處理好事物。

    不得不說，哪怕她看過寧玉的照片，此時也無法忽視寧玉的樣貌，因為走神顯得呆呆的，難怪會讓許多人惦記。

    忽然涼夜擰起眉頭，少見的流露出錯愕的神色，不過被她很快收斂。

    涼夜自己也不知道她在剛才一瞬間是否想明白許多事情，不過心中的某些枷鎖確實找到了鑰匙。

    “用膳嗎？”

    寧玉被突如其來的聲音打斷，抬頭和涼夜視線對上，寧玉覺得她或許是在笑，但細看好像又沒有。

    摸了摸肚子，寧玉沒有拒絕，能力快要恢複了，但恢複過程他的食量好像又變大了。

    涼夜吩咐人帶膳過來，顯然是想和寧玉一起吃。

    寧玉撓了撓頭，摸不清這位皇帝的真實想法。

    飯菜很快端了上來，涼夜招手示意寧玉過去，很普通但是很可口的早飯。

    涼夜開口道“不用拘束，我有點忙，這裏湊合一下吧。”

    寧玉？

    懷著複雜的心緒，寧玉開始動筷。

    “你一直是這樣嗎？”

    “嗯？”涼夜喝了口粥，聞言用眼神看向桌上的飯菜“這個？你是好奇？”

    寧玉在這種氛圍中放鬆下來，點了點頭。

    “讓我想想，你是不是覺得我做為皇帝，每天都會是大魚大肉，山珍海味？或是生活極近奢靡，聲色犬馬？”

    寧玉撓了撓頭“雖然不全是，但也差不多吧。”

    涼夜含笑搖頭“我的身體可不是我說了算，就算想放縱一次也得看大臣們答不答應，而且宮裏有禦用的營養師，得相信科學，你們年輕人也別總做些傷害身體的事。”

    “……”

    寧玉覺得自己要裂開了，在他的曆史認知裏，一位封建王朝的皇帝坐在自己麵前大談科學，這件事本身就t很不科學。

    關鍵自己好像被教育了，差點下意識接一句“我以後一定少熬夜”。

    片刻後，涼夜又問“你覺得這裏怎麽樣？”

    寧玉想了想說道“還行，很漂亮，不像是吃人的地方。”

    涼夜表情不變“那你怎麽看我？”

    “想聽真話還是假話？”

    “我想要真話，但她們總給我假話，她們嘴上說著不敢欺君，但卻淨是謊言，所以你說著，我聽著就好。”

    “唔，我是不怎麽了解你，但至少現在不覺得你像是個會拋棄孩子的母親。”

    涼夜眯了眯眼睛，沒有說話。

    頓了頓，寧玉直視她繼續道“所以……您當初為什麽不要如儀？”

    “皇室爭權這個理由不行嗎？”

    “……在我這兒不行。”

    “…………”沉默良久“具體的理由我早就忘了，但至少說服了自己，你若真想知道原因，或許可以自己去找。”

    “怎麽找？”

    涼夜露出意味不明的表情“我會帶你去個地方……這是臨時起意，也不知是不是正確，在那裏可能會有你想要的答案。”

    寧玉“什麽地方？”

    “有著‘神’這個概念的地方。”

    “……”

    說實話越到後麵，寧玉越是一句沒聽懂，就感覺說的話跟霧一樣，涼夜也像霧一樣。

    “算了，問個簡單的吧，你說父母丟棄孩子都是有苦衷和緣由的嗎？”

    涼夜目視寧玉麵露思索“……隻要孩子不是錯誤，大概都有，怎麽？你被父母討厭了？”

    寧玉剁了剁勺子，含糊道“可能吧，……在夢裏。”

    “……”

    等涼夜回神的時候，發現自己已經在輕撫著寧玉的頭了，她掩飾性的收回手，幹咳一聲恢複女帝儀態“咳，跟我來吧。”

    寧玉眼角抽了抽，他貌似在女帝眼裏看到了慈愛。

    (??д??)

    陛下應該沒什麽特殊的癖好吧？比如戀童癖什麽的……

    兩人往禦書房更深處走去，沿途涼夜說道“皇宮其實是在一座浮島上，不是浮在海水裏，而是天上。”

    寧玉搞不清楚狀況“反重力的本能也有吧？”

    “嗯，但這座浮島比本能出現的更早。”

    “所以呢？自然現象？”

    涼夜在某處停住，笑了笑，兩人身影瞬間消失。

    “所以接下來我會告訴你某些東西……”

    下集預告“主人，我等你很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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