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是魔法物品，也不是幻象之流。在你麵前的，不過是一個彌留的古老靈魂而已。”

    虛影深深地歎了口氣，開始對著麵前的希婭講述起了自己的來曆。

    世人大多隻知道，是神靈創造了世界。偶爾有一些渴求於探索的老學究們，會知道一些隻鱗片爪的、關於所謂“上古神戰”的曆史。

    在虛影口中，神靈，隻是一種“自然能量的強大聚合體”。例如光明神，本體就是一團熾熱逼人的光元素。這些元素誕生的時間，卻是遠遠早於人類誕生的。所以在人類還是蒙昧的原始階段時，自稱為神靈的光明神，就聚集了大量與他一般的元素們，成立了所謂的“光明教廷”。

    而教廷的成立，實則是光明神看到了人類身上最虔誠的信仰之力！隻要有人類源源不絕的信仰之力幫助，這些自詡為神靈的元素們，就能一舉突破自然的界限，成為這個世界的最高統治者！

    信仰之力的攝取，自然少不了大量的信徒補充。教廷為了獲取大量虔誠信徒，計劃著將人類所有的上古傳承全部毀滅，讓人類的部落、城邦，從此變為神靈的牧場，任由神靈予取予求。

    “娛樂？釀酒？文學？采礦？商業？不再需要了。神靈需要的，就是信仰幹淨虔誠的一群白癡！一個信仰純粹的原始人，可比你們這些思想駁雜的現代人強太多了！”

    聽到這裏，希婭已經渾身發冷。原來這神靈，從一開始的目的，就是奴役人族！一副極其恐怖的畫麵，頓時浮現在了希婭的麵前：

    衣不遮體的原始人類們行走在荒野上，口中喃喃念誦著對神靈的頌歌。當神靈的車駕從空中行過，他們便匍匐在地，奉獻自己的虔誠。神靈會將那些即將死亡的老年信徒殺死，取出他們體內的信仰結晶，化作自己力量的一部分。而剩下的人，就繼續為神靈提供著無窮的信仰之力！

    “可是，上古時期的智慧種族，有怎會坐視神靈如此作為？”虛影抬起頭，似乎是回憶起了當年並肩作戰的時光。

    人類的部落頓時分化成了兩個極端。一麵是信仰神靈，借助神力不斷擴張自己地盤、屠殺其他非信徒的“教民”。另一麵，則是選擇與其他智慧種族合作，與教廷對抗的純正人類成員。這些智慧種族的成員，有著最為淳樸的原始信仰。比如獸人一族的薩滿教、巨人一族的遠古祖靈、精靈一族的自然之樹等等。

    相比這些大多數腦子不大靈光的智慧種族，人類在其中的作用就是出謀劃策，用各種計謀指揮聯軍對教廷發起進攻。與此同時，上古時期的人族中，也湧現出了很多強大勇敢的英雄。

    各大智慧種族齊心協力之下，教廷的攻勢被一再拖延，甚至隱隱有反攻的傾向。但為了逆轉戰局，許多神靈竟然開始親自參戰，來對抗這些頑強的聯軍戰士。各大種族中的強者們，也開始了與神靈一族的搏殺。

    那是一場持續了三年的戰爭。最親近人族、也實力最強大的巨人一族，被神靈一族用極其卑鄙的手段，殘忍地滅族。失去了一大戰力，聯軍的戰鬥力一落千丈。那些由地精一族製造的巨型魔導器，也隨著巨人一族的消失而無人使用，隻能隱藏在各處戰堡之中，以免被神靈發現。

    雖然斬殺了巨人一族，但神靈一族也損失了半數以上的力量。而在這場日曠持久的戰爭中，所有族群的尖端力量，都已經損耗的十不存一。所以，在最後的時刻，所有的智慧生物與神靈一族簽訂了最後一份基本有效的停戰協議——《芬塔尼亞協定》。

    協定的大致內容，就是雙方全麵停戰，神靈一族獲得傳教權。但隻能向那些信徒國家傳教，參與了戰爭的人類城邦與其他種族，在未獲得同意的情況下，不得傳教。一旦違反協定，所有神靈一族的成員都會被所有智慧種族聯盟追殺。迫於力量不夠，現任光明神隻能以自己及神祖的靈魂發誓遵守協定。

    “聽起來，似乎是結束了對吧。”虛影繼續道。

    希婭迷迷糊糊地點了點頭。如此大的信息量，讓她需要足夠的時間來充分消化。對於虛影所講述的事情，她隻明白了個大概。“可是，協定如果真的完全有用，我又為什麽被困在這裏？”

    虛影變得憤怒起來，身體也變得開始有些虛化，看樣子已是氣憤到了極點。

    “說了這麽多，您，到底是什麽人呢？”希婭發問了。

    “我？”虛影呆立了片刻，才有所反應。“我是惡魔。或者說，我是獲得了月影惡魔力量的人類。”

    希婭臉色變了變。她自小在暗殿中受到的教育，就是鏟除所有的黑暗力量。而惡魔一族，則是最需要被迅速鏟除的“毒瘤”。還在暗殿中時，長老們就會給希婭講述惡魔的累累罪行，而有的事件，有時就是血淋淋的魔法映像。所以一直以來，希婭對於惡魔的印象，就是極其邪惡！

    但，現在的希婭，不僅被開除了教籍，更是成為了教廷的敵人，那麽眼前的惡魔，還能算得上是邪惡嗎？可是誰又是邪惡呢？什麽又是正義呢？一連串的問題，迅速充斥著希婭的腦子。

    虛影看著頭疼的希婭，眼中閃過一絲憐憫。“我知道，這與你從小受到的教育完全相悖。”

    希婭點點頭，她決定暫時將這些東西全部拋到腦後。

    “但是，我們作惡，是因為血脈如此。非要說的話，我們是真小人，作惡也不會尋找替罪羊。”虛影握緊了拳頭，“惡魔作惡，永遠是堂堂正正的惡行，那些良善的平民人家，我們是不去侵擾的。隻有那些道貌岸然的貴族和王室，才有足夠的價值讓我們動手。”

    “那些神靈呢？對於自己的教民，尚且如同割草一般地屠殺。而他們還能道貌岸然的，將所有的事情怪罪於我們惡魔身上！”猛地扯下一直蒙著的麵紗，虛影的臉，卻是讓希婭大吃了一驚。鼻中往上的部分，都算得上清秀可人。但下麵的那部分肌膚，不僅泛著不健康的蒼白，還有大量魔紋盤繞其上，顯得猙獰無比。尤其是虛影說話時，口中不時閃過的兩對尖牙，更讓希婭震驚。

    眼見希婭的反應，虛影歎了口氣，重新將麵紗蒙上。

    “這就是在他們口中，用美貌來誘惑世人的惡魔。真是何等的美貌啊。”畢竟是女兒身，無論什麽種族，對於樣貌總是看重的。“小姑娘，你明白了嗎？”

    希婭點點頭，心中對教廷的憎惡越發深重。

    虛影的身子一陣搖晃，之前還清晰的身子也變得有些模糊了起來。“沒。。沒有時間了。我的最後一點靈魂，也要消失在教廷的神陣裏了。”強行扯出一絲笑意，虛影的觸手猛地伸出，將希婭突兀地懸在了空中。

    “你要幹什麽？”

    “我一旦被神陣鎮壓，一身的力量與知識都會被教廷白白獲得。你們那所謂的暗殿，不過也是竊取我的生命本源才獲得的所謂傳承。”虛影的眼神中滿是堅定。“我的這一身力量，以及月影惡魔的傳承，就全部給你。同時，我會用最後的力量幫你破開教廷的結界，讓你能脫身。”

    希婭呆住了，“為什麽會是我？前輩，如果我們能。。”

    “沒有辦法了。我已經在這裏被折磨了近千年。如果能有其他辦法，這千年也就白熬了。”虛影眼中閃爍起了白色的光芒。光芒雖然明亮，但毫不刺眼，反倒充斥著一種別樣的優雅寧靜。“去吧，去吧，和逆神者合作吧，未來如果能打倒教廷，你還能對我還有些許印象就好了。”

    一股龐大的力量，呼嘯著衝入了希婭的眼中。希婭的血脈，也開始慢慢地，朝著月影惡魔的方向轉變。

    足足一刻鍾後，希婭才完全將這股力量納入了體內。虛影的身形已經如同一層薄霧一般，似是輕輕一吹就會散開。山洞一陣顫抖，一處洞壁猛地破開，一件輕盈的黑色鬥篷裹著一對造型奇異的匕首，掉在了希婭的麵前。

    “走吧！”見希婭披上了披風，將匕首裝在了鞘中，虛影才大笑出聲。“記住，我的人類名字，叫崔絲蒂。”

    虛影的身形，從岩洞中徹底消失。而聖山外，突然顯出了一層薄薄的金色壁壘。隨著一聲巨響，壁壘被破開了一個大洞。希婭恭敬地向虛影消失的方向行了一禮，然後猛地轟開了洞口的巨石。

    聖山上下，瞬間動了起來。大量的教士、騎士，朝著裂口的方向瘋狂行進。空中猛地傳來了一聲龍吟，一頭體型極其碩大的金色巨龍朝洞口飛翔而來，每一片鱗甲上，都閃爍著金燦燦的神力光芒。而這巨龍，赫然有三個一模一樣的巨大頭顱。

    巨龍咆哮著，看著聖山壁壘上的那個大洞，一口金色的吐息就朝著洞口呼嘯而去。

    然而洞口附近，並沒有人影。

    隻是披上披風，這披風所擁有的能力就一下子映入希婭腦海。這件黑漆漆的、毫不起眼的披風，竟能迷惑神靈級別以下的所有生物。也就是說，隻要希婭披上披風，就能大搖大擺地從所有教廷人的眼前經過！

    希婭已經越過了洞口的位置，隻要再走兩步，就能脫離聖山的範圍，進入斯鐸姆帝國境內。

    身後一陣灼熱，希婭連忙加快了速度。但那股龍息，卻也已經燒在了披風。披風一抖，頓時化作了一團紫黑色的光罩，籠罩住了希婭的身形。

    巨龍見龍息沒有任何異狀，憤怒地咆哮了兩聲，便鼓動龍翼，朝著聖山飛去。

    死氣沉沉的聖山上下，都動員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