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節581:世上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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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夷於飛!
昆侖,長覃劍郡。
隨著極堃殿星禦仙君被迎進了瑤台峰,四大主峰的傳送陣逐漸開放了。
雖然依然沒有開通禦劍飛行的劍道通路。
但拍的不見頭尾的傳送陣卻是終於開始緩緩移動了起來。
這其中有個圓臉的小胖修士,一麵捏著臨時租賃的仙靈通聞看熱鬧,一麵活潑的跟師兄轉述,“哇,哇,哇,飛星入水啊,師兄,你快看啊,白鶴、白獅、白鹿,我的天啊,全部都是瑞獸。”
圓臉小胖修士的師兄一臉無奈,他悄悄看向四周,發現大家在排隊無聊之際,也都在各種羨慕的瘋狂議論剛剛發生在瑤池峰上的事情,沒有人注意到自家活潑的師弟。
這才低聲提醒他,“秦靈墩,你自己看便是了。莫要大肆張揚吵鬧,這是什麽地方?要在這裏惹出亂子,別說師兄,就算是師父來了,也保不下你。”
這一高一矮的兩個修士,正是鹿澗門的秦靈墩和他師兄李信道。在不久之前,容與化名司應元,把坐在輪椅上的馮勞通委托給了小胖子秦靈墩。
秦靈墩雖然跳脫活潑,為人還算靠譜,隨著隊伍緩慢的移動,他在忙著看熱鬧之餘,居然一直幫忙推動輪椅向前,未曾將依然無法動彈的馮勞通給扔下。
倒是師兄李信道看著那全身黑衣鬥篷的元嬰修士,總覺得自己師弟沾惹到了大麻煩上。
李信道想了想,提醒自家師弟,“秦師弟,等下到了傳送陣後,你把那靈石托付給輪值的昆侖弟子,不要自己交錢直接帶著這位叔父一並上去。”
秦靈墩先是“哦”的答應了師兄,然後才追問,“為什麽呀,難道師兄是怕一枚上品靈石不夠麽?我看仙靈通聞上說,隻要五枚下品靈石留可以傳送一次了。”
李信道左右看看,見無人注意,這才壓低聲音,“你知道那司道友是來尋仇的還是來尋藥的,咱們鹿澗門不過是小小靈門,實在是惹不起這些麻煩。”
“其實,我本就不想你答應那個司道友的,但你依然開口應下了,我卻無法拒絕。”
秦靈墩跟自家師兄的關係極好,他頑皮的吐了吐舌頭,“大師兄,這是我魯莽了,靈墩下次不會了。”
李信道忍不住伸手摸了摸師弟的頭頂,微微歎息說,“其實你宅心仁厚又活潑伶俐,咱們門派上下沒有人不喜歡你的。這種與人為善的小事,本就不算什麽。隻不過這些大宗門之間,各種魑魅魍魎的是非恩怨太多,一個不小心就會卷入其中。”
“我不是阻攔你做善行好事,隻是怕無辜沾惹到因果,白給宗門帶來麻煩。”
秦靈墩自然知道大師兄是好心,連忙點頭,十分乖巧。
見師弟依然服軟認錯,李信道便不再多說,隻盼那司應元真如他自己所說,是來求醫問藥的,趕緊買齊了東西,早點回來才是。
就在排隊依次等著前往雲浮峰的時候,一陣急促的腳步聲紛至遝來。
之間一隊麵容嚴肅的昆侖黑衣執事背負長劍,壓迫感十足的急速而來。
而在他們中間,還裹挾著一個身穿黃色侍女服飾的女修。
那女修渾身癱軟,低頭垂地,看不清她的臉色,整個人幾乎是被兩邊的黑衣執事架著胳膊,拽動的往前移動。
說緝拿不像緝拿,說押送不像押送的,看起來特別奇怪。
這隊望舒執事快步的穿越了排隊的曲折隊伍,從秦靈墩和李信道的麵前越過,直奔傳送大陣前。
亮了一下自己的執事標牌,他們這一堆隊人就直接插隊,傳送走了。
在黑衣執事們帶著黃衫女修路過的時候,排隊的眾人都屏息側目,連大氣都沒有一聲。可當忘舒峰黑衣執事們從傳送陣離開了之後,瞬間就爆發了極大的嗡嗡之聲。
所有人都在大聲的討論起剛剛的事情。
“哎哎哎,看到沒有,望舒執事啊!我的天啊,是望舒執事啊,好緊張啊。”
“你做了什麽虧心事,會怕望舒執事?”
“切,別亂說,你才做了虧心事。就剛剛望舒執事那身黑衣,那股煞氣,擦著你身邊這麽過去,你不緊張麽?你說實話!”
“呃,那,那自然還是有幾分緊張的。望舒執事所處之地,必有凶險發生。換誰都得緊張。不過話說回來,剛剛那隊望舒執事那麽嚴肅,到底是出了什麽事啊?”
“肯定跟那個黃衫女修相關,你們說,那女修會不會是做了什麽殺人奪寶的事?”
“在昆侖腳下殺人奪寶?那女修是嫌活的太舒服了麽。”
“你們別亂說了,快看仙靈通聞,那女修不是什麽作惡的凶手,她是苦主,她家的公子在岱海劍郡被望舒執事給活活枷死了。”
“什麽時候的事,到底怎麽回事?”
“說是望舒執事要敲詐勒索不成,然後被這女修的主家公子給鬧出來了。望舒執事就覺得顏麵受損,所以用了積壓魔修的法器,當中給壓成了兩截。”
“找到了找到了,仙靈通聞裏有刻影石的記錄,真是好慘啊,這,這昆侖執事也太過分了吧。”
“早就說過,那些重械靈器就不應該隨便拿出來,非說是魔修,這天底下以後多少魔修啊,倒是個好借口,遇到不服管教的修士,隨便安個魔修的由頭,就可以鎖的鎖,殺的殺!”
在眾人議論紛紛之際,一直豎起耳朵聽熱鬧的秦靈墩急忙的又調頭鑽進了仙靈通聞裏。果然上麵無數的紅色發紫的各種靈錄,都是關於在岱海劍郡發生的事情。
不過裏麵眾說紛紜。
有人說是望舒執事勒索不成,殺人滅口。
不過也有人說是這四海地的王公子拘捕,逃逸不成才會鬧出慘案。
更有人說,是因為發現了有人使用假極品靈石,才會引發後麵的事情。
不過目前看來,大家都不太相信極品靈石還能有假的。多半還是願意相信望舒執事勒索不成而惱羞成怒滅口的人居多。
……
……
瑤台峰,涵虛宮內。
幾位化神仙君坐在最上方,而其他各大宗門的掌門,長老在側方也圍坐一圈,錯落閑散,姿態悠然。
所有人麵前的長案上,隨便擺放的都是百年以上的各種靈果,精細美觀的靈食,以及昆侖聽蓮峰三百年以上的各種精釀靈酒。
靈酒是用一朵朵蓮花花苞裝著的,疏淺得宜的插放在酒壇當中。
倘若有人想要品嚐靈酒,可以直接捏下花苞,輕輕放在嘴邊吸吮,那花苞裏的精釀靈酒可以半絲靈器不漏的將所有美酒送入口中。
而那蓮花杆的盡頭,竟然會不斷再生花苞,直到酒壇空了為止。
這種蓮花酒器,亦是蓮花峰特別培育的醉芯靈蓮,本身就是黃階靈植,價值不菲。
遠處有昆侖弟子們隔著水榭輕輕以玉笛和玉擎敲擊著細碎的音樂,這些音樂暗合五行音律,隨著它們的音律,水榭外麵的五色錦鯉輕輕躍起,一朵朵帶著火靈力的小煙花被五色龍鯉隨機噴出,在水麵上宛若綻放出各色的煙花一樣。
如斯盛景,琅館仙閣。
坐在最正中主位的,是昆侖的三位化神仙君——太玄峰峰主參商仙君楚藏言、忘舒峰峰主介立仙君孔敘剛、以及曦和峰峰主昊辰仙君顏師古,而跟他們在同一排的,則是極堃殿的大宮主,星禦仙君王星極。
在最靠近主位的,也都是正一的兩位仙君,掌門冥鈞仙君和鸞鈞仙君,而右側的則是顯世仙君和魂寰的三皛仙君。
八大仙君濟濟一堂,堪稱仙光閃爍,群星薈萃。
在昆侖這邊,除了掌門人之外,就屬曦和峰的昊辰仙君資曆最久,自然由他持醉芯蓮敬酒為先,“諸位仙君,諸位掌門,諸位道友,大家能撥冗來我昆侖參加掌門人的壽誕大典,實在是我昆侖之幸。就由我先敬諸位道友一杯清酒,望諸君道法天成,更進一步。”
這是四平八穩的祝酒詞,眾人此刻自然也都會給昆侖的麵子,紛紛舉起麵前的花苞,微微在唇邊碰了碰。
開場白走了過場之後,坐在下方的很多宗門和世家的掌門人,都紛紛對視了一眼,等待著正戲的開場。
其實,說是正戲。
無非還是大家對昆侖獨占天下靈脈的不滿,以及各種靈境使用分配的老生常談。
不過這一次,有了謝辭君這個最好的借口,大家內心都有些小興奮,總覺得會有不一樣的突破。
四海地的顯世仙君依然大咧咧的搶先開口,“顏老哥,你莫要怪我粗魯,我們四海地不如你們其他八大宗門有來曆,有跟腳,也有規矩。”
“我來了昆侖這麽長時間,真心覺得,昆侖是哪裏都好。就你們昆侖,這隨便掐朵花,撈條魚,嘖嘖,在我們四海地,那都要當個鎮島之寶好好供養起來啊。”顯世仙君指著桌上的醉芯蓮,還有條四周的活水流觴。
昊辰仙君顏師古微笑的解釋,“顯世仙君誤會了,此等奢靡的宴飲絕非我昆侖日常。老實說,我也是托了各位的福,才能偶爾數年品嚐到一二。”
“不過是因為各位貴賓高朋能看得起昆侖,來昆侖做客。為了不至怠慢諸位,這才把珍藏的各種靈酒、靈食奉上。”顏師古的語氣和緩從容,聽起來很有說服力,他笑顏款款的用手指虛點遠處昆侖聖君們的坐席,“如若不信,仙君可去問那聽蓮峰峰主是否如此。”
昊辰仙君笑說,“別說尋常同門,就是那謝辭君去討要,聽蓮峰也是斷然不肯給他一口的。”
昊辰仙君這話倒是沒撒謊,聽蓮峰乃是昆侖九老所居住的峰頭,向來跟謝辭君針鋒相對,關係極差。
所以謝辭君別說去要酒了,就是連一張竹葉、一枚蓮子,也別想弄到。當然,他不要臉的自己去偷,不算在其中。
聽蓮峰峰主白秋生在遠處高呼,“此等美酒給那瘋子喝了,是大大的糟蹋了,隻有與各位道友同品,放得真味,不至於糟蹋了我那聽蓮峰數百年的醉芯蓮啊。”
眾人聽見昊辰仙君如此自謙打趣的話,都給麵子的哄笑起來。
顯世仙君等的就是大家提到謝辭君,他連忙插話說到,“剛剛的話未說完,如今倒是想請教昆侖諸位仙君,你們家謝聖君如今已經掌握了法則之力,還占著天下第一元嬰的名頭,甚是不妥啊。不如幹脆搬個化神大典,明身正位,豈非不好?”
在剛剛迎接極堃殿星禦仙君之時,顯世仙君就已經提議了一次,不過當時還在雲海迎賓台附近,大家隻是順帶提了一句,就放下了。
如今正是開始宴飲,顯世仙君不忿謝辭君以元嬰的身份逆襲挑戰他,一定要把謝辭君化神的身份確定下來。
昊辰仙君依然微笑的說,“這事卻是不急,如今我們落華峰主不在昆侖,也難以當麵問明他的意願。不如等他回來之後,再商議定奪不遲。”
當昊辰仙君提及到謝辭君不在昆侖的時候,星禦仙君卻插話說道,“都是我極堃殿做事不牢靠,倒讓道原聖君辛苦這一遭。不知道我那兩個侍女有沒有追上去跟道原聖君解釋了沒有。可否請顏師兄代為問詢下麵弟子,不然我這心裏,總是覺得甚為愧疚。”
星禦仙君在大家的心裏,口碑品行一直不錯。
如今見他因為這麽大的小事都要再三問詢,簡直平易近人到了極處。
對於這種微小的要求,昊辰仙君自然不會阻攔,他揮手叫來侍奉在後麵的曦和峰弟子,“你親自去一趟,問清楚了來回話。”
這乃是兩大仙君親自布置的任務,那曦和峰弟子自然極為重視,立刻彎腰應聲,快步離去。
顯世仙君見他們話說完了,連忙繼續把話題往化神仙君和靈脈上扯,“哎呀,要說還是昆侖啊。如果謝辭君那小子也辦了化神大典,讓我數數,嘖嘖,天下十一位化神仙君,你們昆侖獨占其五啊。真是名門大派,天下第一!”
顯世仙君這話說完,場上的氛圍瞬間冷下了幾分。
別說正一、魂寰這樣的超級宗門,他們的門派裏,也隻有一兩個化神長老在撐場麵。像是禦古門、司靈門和丹霄宗,雖然同位九大仙門,卻連一個化神老祖也沒有,平白在其他九大仙門裏,矮了人一頭。
所以當顯世仙君刻意點明了昆侖化神仙君的數量後,所有宗門修士的心裏,都酸得開始發痛了。
而且,昆侖為什麽會有如此之多的化神仙君?
還不是因為昆侖借鎮守防禦結界為由,獨占了天下三成靈脈。換了這三成靈脈給我們,我們也能有這麽多化神仙君,而且說不定這機緣,就是我的!
丹霄宗掌門黃庭聖君也往前欠了欠身子,“說起來,我丹霄宗自從雲慈仙君坐化之後,已經足足有六百五十年,沒人能晉升化神之境了。也是我宗門弟子太不爭氣,簡直是愧對先祖。”
說起這個,那大家可就有了共同的語言。
“哈哈,誰家不是這樣呢。”司靈門掌門淩霄聖君立刻接了話頭,“你們丹霄宗好歹還能自煉靈丹,提升修為。可我司靈門這麽多年,隻能從典籍圖譜中看到前輩們的境界和筆記。三萬年了,我們宗門三萬年沒有出過化神仙君!”
禦古門的臨江聖君是個大胡子的修士,他沉聲說,“禦古門也是一樣。淩霄聖君,倘若找不到共生玉盤,我們兩門想要繼續突破,實乃萬難。”
禦古門和司靈門本就是通靈宗分裂之後,各自獨立出來的兩大宗門。
因為當年分家鬧得很是難看,所以這麽多代修士坐化兵解,兩個宗門之間的隔閡依然存在。
但隻有在談到共生玉盤的時候,兩大宗門會毫不猶豫的站到一起。
沒有共生玉盤,他們當年前輩師門留下的各種典籍,幾乎都無法施展應用。可那共生玉盤,就仿佛被毀滅了一樣,消失得無影無蹤。
顯世仙君眼瞅著大家又把話題扯得七零八落,連忙撿起一根玉箸在酒壇上“叮叮當當”敲了起來,“諸位,諸位,聽我一言。”
“聽我一言!這元炁大陸所有的宗門,想要出一個化神仙君,那是難上加難。但昆侖不愛其中,昆侖的化神,那就跟雨後的筍子一樣,層出不窮啊。”
“咱們差哪兒了,啊,差哪兒了?!”
“我們四海地是散修,那不提,啊不提。但你們各大宗門,當初哪一個不是響當當,亮堂堂啊。哪一家沒有過幾個化神仙君代代相傳?”
“可如今呢?再看看大家的差距,怎麽就這麽大了。到底差在哪裏,是宗門典籍功法不如人,還是弟子傳承根骨不如人?”
“都是一代代傳下來的,內門弟子也都是各地精挑細選出來的。怎麽就差距這麽大了!”顯世仙君說到這裏,誇張的把那玉箸重重往白玉台麵上一拍,發出了響亮的聲音。
啪!
“哪裏都沒差,差的是靈脈!”
“昆侖獨占天下三成靈脈,在典籍相同,弟子資質相同的情況下,一代代,一輩輩的積累。如今你們昆侖有了整整五位化神長老了,可我們,難呐!”顯世仙君說到這裏,聲音幾近哽咽。
昆侖的幾位化神仙君快速的相互對視了一下,早就就知道今天的宴飲不會那麽容易熬過,可也沒想到顯世仙君如今破罐子破摔,竟然上來就把桌子給掀了。
參商仙君楚藏言笑著開口了,“顯世仙君莫要如此激動,事情並非如此。這化神之境,重在法則的領悟,而非靈脈啊。”
楚藏言頓了頓,“別人不說,就我的機緣,還是來自正一道門的豎一碑,這件事知之甚廣絕非虛言。”
當年楚藏言再次頓悟引發豎一碑的極大震動,差點就要去當了正一道門真正的掌門人。如果不是鸞鈞仙君任行易搶了他的機緣,後麵的事還真不好說。
直到今天,楚藏言跟任行易之間也沒有說過話,兩個人縱然見麵也是各說各的,場麵十分尷尬。
不過這種涉及到了頓悟機緣的事情,堪比生死。
楚藏言再怎麽給任行易臉色看,他也要忍著。
楚藏言此時把這件事拎出來說,卻不是為了當麵打鸞鈞仙君的臉,而是想把頓悟法則跟靈脈多少分開來說。
可顯世仙君哪裏是這麽好打發的人,他冷笑著說,“人人都說太玄楚藏言為人最智,此言果然不假。”
“你方才說化神之境在頓悟,這的確沒錯。但元嬰大圓滿,總跟靈脈多少直接相關了吧。倘若我們化神大圓滿的修士都要集中宗門力量培養,而你們昆侖則百人,千人的化神大圓滿。”
“那麽試問,這是個人裏能頓悟法則之力的人多呢,還是成千上萬人裏,頓悟法則之力的人多呢?說來說去,不還是靈脈多少決定的麽!”
顯世仙君這話一說,下麵除了昆侖修士之外,幾乎人人哄堂叫好。
“說的沒錯,化神境界太高,咱們不懂,但如果連元嬰都不能大圓滿,又談什麽化神?!”
“就是,我們宗門一共才十三位元嬰聖君,就這樣,還都沒能全部修到大圓滿的境界,沒有機緣,沒有靈石啊!”
昊辰仙君見大家情緒開始鼓噪起來,連忙安撫,“正因為靈脈聚集,所以我昆侖也從不獨享。每年無論是聽學、靈境,或者雲浮峰上的潛修。我們昆侖都是向修真界道友們開放共享的。”
“呲,”顯世仙君笑了出來,“顏老哥,你這話說得就沒意思了。你們昆侖每年開放的聽學名額、靈境數量還有等著在雲浮峰上排隊的人,你是真的不知道麽?”
“如果你要這麽說,那咱們可以伸手指算一算,看是你昆侖弟子用的多,還是我四海地弟子用的多。每年從口袋裏擠出一點渣滓扔到地上,也好意思說叫與天下共享麽?”
昊辰仙君卻是神色不變,“既然顯世仙君覺得我昆侖開放的資源不足夠,那也好辦。從今年開始,無論典籍、靈境,還是聽學、雲浮峰,我昆侖都可以雙倍開放,如果不夠,就再加一倍,如何?”
這種力度的開放,其實不算吝嗇了。
但顯世仙君卻並不滿意,他大笑著拍著麵前的玉案,“何必如此麻煩呢,不如幹脆把那三成靈脈拿出來,該是誰的就是誰的。省得多多少少,大家都覺得吃虧。”
這就是要挖了昆侖的根基。
楚藏言快速的看了孔敘剛一眼。
顯世仙君今天敢挑頭說要分昆侖的靈脈,那他絕對不會是孤軍作戰,到底這背後還聯合了誰?
接下來的局麵,才是真正開場。
昊辰仙君依然笑容不改,“這其他的事情,都可以慢慢商量。可這分潤靈脈之事,卻是不可行。”
“想必顯世仙君也應該聽過,我們昆侖雖然占了天下三成的靈脈,卻並非是為了昆侖自大自肥。而是作為支撐大陸結界的樞紐所在而已。”
“當初道統之爭的九大長老,犧牲了自己的全部修為,斷絕天脈傳承,開啟了這一籠十二洲的防禦結界,實乃是鬼斧神工之創舉。”
“而昆侖劍宗作為守禦大陣的宗門,才居於這三成靈脈之上,借力修為而已。”
“所以這三成靈脈不是昆侖的私產,乃是元氣大陸結界的樞紐。我等,不過是樞紐的看門人而已。”
昊辰仙君這番話說得極為謙遜光鮮,不急不躁,讓人一分的錯處都抓不到。
但顯世仙君會被他說服麽?
當然不會。
顯世仙君繼續囂張狂悖的說道,“沒錯!當初是上古九賢開辟了這元炁大陸的盛世。你昆侖鎮守在中樞之地,也是在守護元炁大陸。這都沒錯。”
“但,十萬年了。十萬年過去了。山河改貌,星辰更迭。咱們不能總守著老規矩,就一成不變吧。”
“當年是什麽情況?古籍裏都有,大家都知道的。魔修橫行,靈脈斷絕,大陸傾頹,萬物皆哀。是不是,是不是這麽寫的?”
“可現在又是什麽情況?靈脈早都修複的七七八八了,那魔修一旦出來,人人喊打喊殺,魔物雖然偶然出現,可也都立刻就絞殺幹淨了。剩下的那些魔獸,都深藏在十萬大山深處,別說看啊,聽都聽不見。”
“那為什麽我們還要維護這個結界大陣呢?滄海桑田,白雲蒼狗,這世界早就換了模樣。當年的結界大陣是守護我等。但如今……”
顯世仙君冷哼了一聲,“如今這結界大陣,卻是我等修真人士的牢籠。不要也罷。”
圖窮匕見。
卻是原來想要以廢除結界大陣為由,徹底打散昆侖鎮守結界的身份。
隨著顯世仙君的言語落下,下麵各大宗門和世家的議論聲,更是幾乎蓋過了正堂的聲音。
楚藏言終於開口了,“顯世仙君好大的口氣,居然開口閉口,就要關閉元炁大陸的終極結界。”
“本座到有一個問題想要問問仙君,你說大陸結界是如今的牢籠。那我請問,這牢籠外的世界仙君可曾去看過?”
顯世仙君顯然是沒有的,他嘴巴張了張,第一次閉得牢牢的。
楚藏言幹脆站了起來,看下下方的所有人。
“好日子,大家過得太久了。所以都不覺得這岌岌可危的大陸結界到底守護了什麽。因為你們不但閉目塞聽,還推諉懈怠。”
“你們之中,還有多少宗門弟子參加巡戍邊境的任務?沒有吧。這將近五百年以來,本來是輪值的巡戍邊境的任務,竟然變成了我昆侖弟子獨自承擔的責任。”
“好,諸位既然都說我昆侖多占多拿,因為這三成靈脈的緣故,已經占了天大的便宜。所以我們不跟諸位算這些小賬。”
“可通過巡戍邊境,昆侖弟子近幾年的損傷越來越嚴重,甚至出現過執事小隊團滅的慘劇。”
“不是我昆侖弟子學藝不精,而是元炁大陸的魔化靈獸,越來越多,實力出現了攬勝階。眾位如果有誰不信,大可跟隨我昆侖執事小隊去轉一圈,便知真假。”
在元炁大陸,靈獸的等級劃分大致分為“入靈”、“通靈”、“抱卵”、“攬勝”、“神通”、“化橫”等幾大等階。
其中攬勝階的靈獸,相當於修士的元嬰期,而且往往有天賦神通,輕易不好招惹。
元炁大陸內居然有了攬勝階的魔化靈獸,這個的確具有很大的衝擊力,很多聖君掌門又開始低聲議論了起來。
顯世仙君則道,“楚仙君說咱們十二洲有攬勝階的魔化靈獸,這我相信。以楚仙君的人品來說,斷然不至於在這上麵撒謊。”
“可這也不能說那結界封印就起到了多大的作用。所謂陰陽互生,魔靈相長。既然元炁大陸內靈氣靈脈日益增長修複,那相對的魔力魔息有所增長,不也是天道規則麽。”
“我們總不能因為出現了魔息和高階魔化靈獸,就畏手畏腳,把自己嚇回到殼子裏。那還修什麽仙!”
顯世仙君這些胡攪蠻纏的話,聽起來卻極有煽動力,不少人聽完了,又在接連點頭。
楚藏言繼續問他,“正如你方才所說,靈魔相長。十萬年過去了,我們元炁大陸內,因為九大先賢的絕妙設計,才能讓靈脈日臻恢複。可結界之外呢?”
“我之所以提到攬勝階的魔化靈獸,就是想告訴大家,結界之外的魔氣日益猖獗,這才會讓結界內的高階靈獸不斷被侵蝕汙染,化做魔靈獸。”
“那麽,讓若結界之外的魔氣在這十萬年一直強化,在元炁大陸之外的魔獸會是什麽樣的等級,還有各種魔植、魔蟲,甚至魔修。”
“我們這十萬年過得是四平八穩的太平日子,可那些靈脈斷絕魔息日盛的地方,魔獸和魔植們都是要靠互相吞噬來強大自身生存下去的。”
“如今十萬年過去了,我們承平萬代,可結界之外的所有生靈卻代代血戰。沒有了封印的保護,那就是把一群羊仔投入餓狼環伺的野外。倒時候,元炁大陸百萬靈修,還有幾人能活?”
這番話楚藏言曾經在無數個靜夜裏,一遍遍跟謝辭君推衍複盤。
可是,他不能當眾講出來。
如今到了顯世仙君當麵逼宮的時候,楚藏言才把壓抑在自己心底已久的話翻出來,當眾說出。
楚藏言的一番真情剖析,卻並沒有換來眾人的同理感受。
每個人隻是略微思忖了一下,就覺得這番話裏言過其詞的誇大之處太多了。
結界外麵的世界,你楚藏言也未曾看過。
就這麽說什麽群狼環伺的話來嚇唬人,你當我們都是三歲的孩子不成。
在座的哪一個,不是身懷各種絕技的修真者。
遇到魔獸魔修,即便是打不過,跑還是不難的。
所以說來說去,還是你昆侖抱著能下金蛋的靈脈不肯放手,倒把理由說得如此冠冕堂皇。
顯世仙君笑了,“可這元炁大陸的修真者們,那一個不是從靈境和逆天修行中廝殺出來的。外麵縱然是有群狼環繞,但我等修士也不是沒牙的小羊,我們有法寶,有符籙還有本命靈器。”
“楚仙君也不必覺得是為了我等散修和小宗門修士著想,你不妨問問在座的各位,看看有多少人覺得這結界不如不要。”
顯世仙君率先舉起右臂,“我先說,我四海地所有海島島主,散修世家,都願意放開大陸結界,一探域外。”
而禦古門的臨江仙君也跟著舉起了右臂,“我禦古門這些年,別說是化神修士了,就是靈獸繁育也很難出現神通階的,再這麽下去,怕是宗門會退到無靈獸可禦化。”
“生死有命,我禦古門願意放開結界。”
司靈門掌門淩霄聖君也說,“我司靈門跟禦古門情形幾乎一樣,所以,我們也願意放開結界。”
丹霄門黃庭聖君,“我們靈藥配方雖然多,可很多靈植早就萬年前斷絕了。沒有靈丹輔助,我等修為遲遲無法突破。所以願意開放結界,尋找域外靈草。”
“我武藏門願意放開結界。“
“算我妙靈宗一個。”
“我碧秋山門願意開放結界。”
“射日宗願意。”
片刻之間,能參加這次宴飲的在做賓客居然大半都表態願意開放結界了。
顯世仙君笑得十分得意,他還不忘擠兌正一、魂寰的幾位仙君,“別坐著,別坐著,你們也表個態。”
正一道門的鸞鈞仙君剛也好開口,掌門人冥鈞仙君攔在了前麵,“此事議題重大,我等還需從長計議。”
魂寰三皛仙君眯著眼睛,“我在魂寰的地位雖然高,但這掌門畢竟還是四維聖君,此事還是讓他去定奪吧,本座卻不便越俎代庖。”這老滑頭直接推了幹淨。
最後,坐在主賓席位上的極堃殿星禦仙君微微一笑,“我極堃殿向來順從大勢。既然大家都想破開結界,看看域外的世界。本座覺得,也未嚐不可。”
此話一出,舉座皆驚。
如今世間隻有九大仙門。
極堃殿向來不站隊。
可今天極堃殿竟然旗幟鮮明的表達了要破開封印結界。哪怕算上態度含糊的正一、魂寰,還有缺席的西星宮昊天殿,九大仙門裏已經有五大同意打開結界了。
這種情況,從未出現過。
顯世仙君偏偏大聲的叫了一句,“妙啊!”
……
……
長覃劍郡,瑤台傳送陣。
雖然每次傳送的人數不多,可因為傳送陣一直在不停運轉,故而下麵排隊的隊伍,還是在平穩的向前挪動著。
鹿澗門的小胖子修士秦靈墩和李信道終於順著長長彎折的隊伍,靠近了傳送陣的大門。當然,那個披著黑袍的“叔叔”也一直跟隨著他們。
這眼瞅著就要進入傳送陣了,秦靈墩開始不斷踮腳往後看,他此刻倒是無比希望那個司應元修士趕緊回來,自己好把這個叔叔給還回去。
可顯然,秦靈墩的希望注定要落空。
又是一陣白光閃爍,想要去太玄峰尋找各種典籍的十數名修士被傳送走了。
那昆侖執事的弟子舉起了瑤台峰的牌子,“接下來是去往瑤台峰的傳送陣,想要去瑤台峰的諸位道友請這邊交付靈石,走入大陣。”
秦靈墩和李信道連忙往前,李信道給了他們師兄弟一共十枚下品靈石。
那昆侖執事弟子伸手指著輪椅上的黑袍修士,“唉,不對,你們是三個人,十五枚下品靈石。”
秦靈墩連忙上前,手裏捏著一枚上品靈石遞了過去,“哎,這裏這裏,分開算的。”說著就把上品靈石塞了過去。
那昆侖執事弟子嚇得連連往後躲,“人均五枚下品靈石,不可多付,否則視為行賄,逐出傳送陣。”
秦靈墩連連有搖頭,“不是不是,這位昆侖師兄,這個師叔我們並不是認識。剛剛他侄兒去坊市買東西,又怕錯過排隊,才讓我們代為看護一會。”
“誰知道他現在都沒回來。這枚上品靈石就是那侄子委托給我的,我即是個轉交。”
昆侖執事弟子聽聞就笑了,“我才不管你們是剛認識,還是結伴同來。你們以後自己去結算。現在你要是帶著他上去,就再出五枚下品靈石。倘若不願意出,就把人推出去,不要在此地就留。”
秦靈墩呆了,他問,“那,那不能由你們代為保管和傳送嗎?”
昆侖執事弟子說,“這半個月來昆侖的各地修士每天都要擠爆了傳送陣,我們可沒有多有的時間幫忙看護照顧,現在你要麽帶他走,要麽送人出去,然後重新排隊。”
秦靈墩往後一看,幾乎看不見頭尾的漫長隊伍,立刻說,“我帶走,我帶走,這是五枚下品靈石,您收好。”
他乖乖的交出五枚下品靈石,推著輪椅就走進了大陣。然後看著師兄李信道一臉不認同的看著自己。
秦靈墩心虛的對著師兄傻笑,試圖蒙混過關。
李信道正要好好說說這個讓人不省心的家夥,卻聽見大陣後麵一片驚呼之聲。
在眾人分開的驚呼聲中,一群身上沾滿鮮血的人直接衝了過來。
打頭的依然是幾位望舒黑衣執事,而他們身上背著三名渾身鮮血淋漓的黑衣執事,生死不知。
更有兩個身穿常服的男女修士,那個女修容顏素雅出挑,可她渾身上下的血跡最多。那女修身旁的男修手裏還拎著一個幾乎殘破的屍體,手足俱斷,形容淒慘。
秦靈墩嚇得往輪椅後躲了躲,耳朵卻恨不得伸出二尺,貼到那邊去。
隻聽見那昆侖執事弟子驚呼,“啊,是,是晏暖師姐,閔苒師兄,你們,你們怎麽這般摸樣?”
那女修沉聲說,“此間出了大事,快送我們去瑤台峰,我們要立刻撿到楚仙君。”
昆侖執事弟子慌得連聲說,“快進大陣,快。”
那女修和黑衣執事們都擠了進來,昆侖執事弟子立刻啟動樞紐,將他們這些人一波傳送了出去。
待到白光閃耀過後,他們已經是到了瑤台峰的傳送台上。
哪裏的昆侖執事弟子,顯然也驚訝的圍繞了上去,三言兩語,這些人都簇擁著那些黑衣執事,以及被稱為晏暖的女修,片刻間就消失得無影無蹤。
這諾大的傳送台上,竟然隻留下了暈頭轉向的秦靈墩、李信道還有那個依然在輪椅上捂得嚴嚴實實的“叔父”。
“師,師兄,好像出事了。”秦靈墩平時愛湊熱鬧,可真出事了,他就慫得不得了。
李信道自然也能看出來。
他們師兄弟來昆侖開眼界,特意選了瑤台峰就是為了看看最恢宏的雲台鏡湖還有九十九朵蓮花峰。
本來這些參觀有固定的路線,會由傳送陣的執事弟子進行交接引導。
但剛剛晏暖和閔苒等人的動靜鬧得太大,大家都慌了,本來守護在這裏的執事弟子也跟著一並跑了過去。
所以在這片刻之間,此地竟然連一個人影都看不到。
“那我們應該去哪裏啊?”秦靈墩看著自家師兄。
在瑤台峰這個傳送台外,有兩條不同的玉石小徑。
一條向東,一條向西。
剛剛那群修士們都是順著向西的台階小路走的。
李信道想了想,就指著向西的台階小路說,“既然大家都是往這裏走,我們也過去看看。”
看看麽,也不妨事的。
李信道這般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