盡管不是真正的科研艦，但主力艦不論大小，都有一間設備齊全的生化實驗室，設計目的是研究和保存外星生物樣本。

    嗯，畢竟是邊境地區的主力艦，很多時候，執行的不是作戰任務，而是保障和探測，因而實驗設備必不可少。

    若是在人類星域內部就不一樣了，戰艦就是戰艦，除了作戰沒有其他用途。

    因此，顧遠征很快就拿到了初步的研究結果，隻看了一眼就皺緊眉頭，一副難以置信的模樣：“各位，初步分析表明，核心表皮是多孔固態結構，相當於一層蜂窩狀外殼，殼內的解剖結構近似於大腦皮層，其內部長滿了類神經細胞；另外，核心尾部還長有近似腦幹的信號傳輸結構，另有機械結構為其提供體液循環！”

    大夥聽得一頭霧水，薛毅飛一陣撓頭：“你是不是想說，這東西是敵艦的大腦？”

    “不完全是。”顧遠征手一揮，初檢報告如煙霧一般消散，“之前我們以為，外星母艦是一種生物戰艦，但是分析發現，敵艦的控製中樞是個生物腦，控製線路的類神經體，可動力係統卻是科技結構，應該說是科學技術和生物技術的結合體。”

    這下大夥都聽明白了，老薛一臉恍然：“艦體是鋼鐵，控製係統是生物？這不就跟生物戰艦穿了一身裝甲差不多麽？”

    顧遠征搖頭：“不一樣，這東西隻有控製係統是生物結構，嗯，更像全機械改造人！”

    所謂全機械改造人，即除了大腦之外，全身的骨骼、肌肉及器官全部以機械產品替代，曾在人類殖民史上流行過一段時間，但很快就因為倫理、心理扭曲、冷血暴力等一係列社會問題而被嚴格禁止，就連軍方，都禁止製造和使用全機械改造人。

    與之相對的是半機械改造人，基本定義部分身體組織替換成機械產品，又分輕、中、重三種情況，用來描述相應的改造幅度，同樣是被人類世界嚴格管控的技術之一，除用於醫療目的之外，其他任何情況均嚴禁使用。

    再者就是機械義肢，這就根本不屬於改造人範圍了，當然這種技術也有相應的限製，比如力量輸出不得高於人類正常水平，不得內置隱藏武器之類，都是一些安全上的規定。

    薛毅飛的警惕性瞬間拉到最高：“隻有外星母艦，還是所有外星戰艦全都是這樣？”

    顧遠征：“目前隻有外星母艦，其他的不清楚，首長，您的臉色怎麽這麽難看？哪不舒服麽？”

    老薛摸摸腦袋：“我沒哪兒不舒服，就是覺得這事兒也太特麽懸了！”

    寧曉龍很疑惑：“不算吧，想做的話，咱們也能做到！”

    “我不是說這個。”老薛歎了口氣，“就是想起一點以前的事。”

    知道老薛身份的，都清楚這位就是一部活曆史，顧遠征趕緊說了一句：“首長，正好結果還沒出來，要不您給我們講一講，也讓我們漲漲見識，您看怎麽樣？”

    眾人紛紛附和，如果隻是老薛一個人的經曆那就算了，可是想想那艘半生物外星母艦，大家的好奇心一下子就被勾起來了。

    薛毅飛本就是個人來瘋的性子，斜著眼睛左瞅瞅右看看，不禁有些躍躍欲試：“那就講講？”

    “您講，我們聽著！”

    “對對，您說！”

    老薛差點笑開了花：“那好，我就講講其實也不是我自己的經曆，都是聽來的。”

    他停頓片刻，在心裏組織了一下語言：“據我所知吧，有一段時間特別流行基因改造，而且是那種高度的基因改造，什麽三頭六臂，你長個老虎腦袋，我就得長個耗子尾巴之類的，數不勝數。”

    眾多紛紛點頭，就算不清楚詳情，多少也都聽說過一點。

    “還有就是機械改造，好好個人，非把全身都掏空了，胳膊腿也都換成機械的，到最後就跟那外星母艦似的，除了大腦就沒有還是人的地方！”

    眾人繼續點頭，也都對這段黑曆史有點印象。

    “丫的不是改基因就是改機械，全特麽半人不人的，根本不顧後果，你們說說，都這麽改來改去的，連孩子都生不出來，長此以往，人類不就完了麽？難不成靠克隆繁衍種群？實話實說，克隆確實能達到延續人類種群的目的，但人類是一種生物啊，天生就該以生物的手段自然繁衍，克隆到底算怎麽回事？”

    “想想看吧想想看吧，若是生物改造人、機械改造人充斥整個人類世界，那麽人類的將來會是什麽模樣，這簡直就是挖人類的根好伐？”

    說到這裏，大家已經猜到薛毅飛想說什麽，那就是曆史上大名鼎鼎的自然繁衍法案，不過大家隻是知道這部法案，卻不清楚背後的故事，因此全都興致勃勃地繼續聽著。

    簡單點說，就是為保持人類的純粹性，人類高層及時撥亂反正，規定除非確有必要之外，任何人不得隨意改造自身，哪怕自願都不行。

    這就是自然繁衍法案的雛形。

    這部法案發展過程還有一番波折，最早的時候，人類世界嚴格執行這項法案，任何改造都被嚴格禁止，哪怕用於醫療都不行。

    人類的醫療技術已經達到了一個巔峰，隻要大腦沒問題，就算全身細胞壞死，都能克隆一個新的身體換上。

    但是隨著時間的流逝，法案的執行遇到了很多問題。

    比如，基因性的天生眼球缺失、先天性肢體殘缺、以及其他各種先天性的基因問題。許多患者不管怎麽克隆，都得不到完整的器官。

    而修改基因被嚴格禁止，也就是說，患者一生都要生活在痛苦之中。

    於是法案進行了小數幅度的修改，在嚴格管控之下，允許用於醫療目的的人體改造，而且要以自身克隆器官的改造為主，機械改造隻是輔助手段。

    再後來，用於延壽、小幅度改善身體素質的技術也得到了允許，原本一刀切的法案向合理性邁出了一大步。

    最後，用於軍事目的的細胞融合也得到了批準，但隻能用於軍事目的，且該技術有三個重要特點，一是改造可逆，隨時可以恢複原樣；二是改身形體貌；最後是不影響正常繁衍。

    時至今日，依舊有大把的人對這一法案表示不滿，甚至通過非法手段改造身體，但這樣的另類，終究隻是一小撮，對人類這個族群的繁衍沒有威脅。

    或許對有些人來說不算什麽，可對人類這個種群來說，保持人類本身的純粹性不容忽視。

    想想這艘奇怪的外星戰艦，再想想人類曆史上那段灰暗的曆史，老薛忽然機靈靈打了個冷戰。

    要是當年的人類高層沒那麽高瞻遠矚，如今的人類世界會不會是群魔亂舞，人類的戰艦，會不會也是這種以大腦和神經控製，而非以超級計算機和人工智能操縱。

    早在薛毅飛那個時代，就已經有人在文學作品中提出人類與戰艦結合的想法，最終製造出由人腦控製的戰艦，活的鋼鐵戰艦！

    老薛當初就很想把這個人找出來，揪著他的衣領好好問一問：如果控製戰艦那人神經了怎麽辦？抑鬱了怎麽辦？叛逆了又怎麽辦？你丫能不能靠譜一點？

    幸好，人類的科技雖然發展到了那個水平，卻始終沒能邁出那最關鍵的一步。

    感謝那些至今仍在人類曆史的天空上閃閃發光的名字，是他們用非凡的理智和睿智，將人類從深淵的邊緣救了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