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天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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門達笑道“我聽說管慎行最終被免於一死,是因為他沒有殺何一江,要為長青幫多留一個人才,這成旭川倒是瀟灑,殺人比撣灰還輕鬆。是了,他自視武功天下第一,又新得了鐵檻寺中眾多高手,自不必再將管慎行的心腹視作人才了!他為了掩蓋自己殺這二十人的意圖,竟不惜屠殺無辜村民幾十人,可惜到了最後偏偏走漏了管慎行,可見其人瘋狂過甚,連老天也不會容他。”
心中不由想“世人還說錦衣衛無情無義,和他一比,簡直好到不能再好。”
張協忙道“是是是,小人也覺得,成旭川視人命如草芥,終於觸怒了上天。杜九沒死,死的卻是成旭川最最需要,想借他之力讓自己恢複走路的薛公子。這已經夠倒黴的了,更糟糕的是鐵翎突然失蹤,怎麽找也找不著,三個月後再度出現,不僅沒有冒然行刺自尋死路,腦子還變得分外好使,竟將成旭川的陰謀當眾道了個八九不離十,從那時起,成旭川便沒一件事是稱心的了。”
門達嗬嗬大笑“不錯,成旭川數年積攢的好名聲搖搖欲墜,連朱明都殺了回來,成旭川眼睜睜看他殘殺自己的部下,在全城百姓麵前公然對小姐無禮,長青幫這番恥辱,就是跳到長江裏也洗不清了,成旭川當時坐在輪椅上,屁股一定象火燒一樣。”
張協點頭道“事發突然,伍燮和眾囚犯都關在城外,來往需時,何況也未必敢用。成旭川雖有心腹,都不是朱明之敵,最後也隻能指派他們潛入江中,把朱明抓回來折磨。那段日子裏,他天天跟瘋了一樣,直至聽到牡丹花會的事,才重新緩過氣來,說總算有了寶藏的消息,也有了殺鐵翎的機會。沒想到~他一生給別人設了無數陷阱,最後自己也落入別人設的陷阱中,有去無回~唉,他寫信騙我說,說會回來主持大局,直到最後,我才明白他要我替他上戰場~他說長青幫以三打一,無論如何也會贏的,隻要鐵翎和公子死在亂軍中,所有事情就會了結,小人也實在是沒辦法~真是坑殺小人了!”
門達點頭讚道“成旭川為了殺那二十人人,就多殺了幾十名村民,他為了要殺鐵翎薛冰玉,便擺開這上萬人的戰場,本朝居然出了這樣的奸雄!若真讓他當上武林盟主,那還得了?總算有賴皇天之恩,此人未得展翼,便已事敗露形。”
張協哀哀哭道“大人,小人實是被脅迫的,小人真沒做過什麽大惡。”(注:張協,即是協作者,又是被脅迫者。)
門達笑嘻嘻道“你的罪行容後再議,如今成旭川逃去,他之前讓你製了多少麵具,你都一一畫來,等抓住成旭川,也算你立功一件。”張協忙試淚道“這個小人自當竭盡全力,他心腸如此狠毒,逼小人入死地,小人與他勢不兩立!”
門達笑道“其實你也算是他最得力的手下了,若不是你口才妙絕天下,成旭川也舍不得把你拋下。”張協聽得“最得力”一詞,嚇得得連連擺手否認。
鐵翎低聲道“我們回去吧。”公子點頭“好。”二人小心避開人群,緩步回來。
金沙幫的主船已被燒毀,石南專為鐵翎設了條休息的船。此時岸上遠遠近近都是人,金沙幫眾人一邊聽大帳那邊傳來的消息,一邊興高采烈地聊天乘涼,眾人嘻笑之聲傳來,倒顯得二人在船上有些孤清。
公子勸道“惡賊的罪行馬上就會公諸天下,剩下的事自有朝廷去料理,別再想了。”鐵翎嗯了一聲,隻是錦姨之死,哪能這麽容易釋懷?
公子握了她的手,小心翼翼問道“珠兒,之前因為成旭川的事,我一直沒問淩伯伯他~”卻見鐵翎珠淚滾滾而下,唬得忙摟住鐵翎的肩安慰不止。
鐵翎低聲道“我爹他~十幾年前在土木堡之役中戰死了,之後還招來了一幫瓦剌人,非說我爹生前知道什麽寶藏,對了,說的好象也是西夏寶藏,我娘為救我死了,那些人被趕來的叔叔們殺了,我後來就跟了叔叔們~”
公子臉色蒼白,摟緊鐵翎道“珠兒,是我對不起你,我應該一早去找你的,照顧你~”鐵翎搖頭道“你那時候才多大?況且你也不知道這些事。”
兩人緊緊依偎,公子心中自責不斷“我早該想到的,淩伯伯縱橫草原,土木堡之役那樣危急的時刻,他怎會不參與其中?珠兒若有個三長兩短,我也不要活了。”
鐵翎低聲道“玉哥哥,為什麽這麽多人都要找西夏寶藏?我娘已經為它死了,不想來到江南,竟連成旭川也要找它。”
公子已明白其中大概,道“當年蒙古先滅西夏,再滅南宋,傳言西夏覆滅前,將一筆巨大的寶藏封存。這九枚令箭和百花令既與兩百年前的南宋海上朝廷有關,人們自然就把令中的寶藏歸到西夏名下。兩百年來,蒙古也一直對西夏消失的寶藏念念不忘,你爹多在草原走動,或許瓦剌人聽到了什麽風聲,找上了你家。”
鐵翎搖頭道“南北雙方都為寶藏爭個不休,得到寶藏又怎樣?西夏就算有再多的寶藏,不一樣被滅了?”“世人愚昧,別想他們了。”
公子想起一事,問“珠兒,我以後叫你翎兒還是珠兒?”鐵翎臉一紅,道“玉哥哥,世上也隻有你叫我珠兒了,你還是叫我珠兒罷。”公子心中甜甜,道“那我以後人前叫你鐵翎,人後叫你珠兒。”
沉默半晌,公子道“珠兒,你肩上的齒印,我替你去掉吧。”鐵翎一驚,抬頭道“能去掉嗎?”“當然可以。”
鐵翎大喜,此印是她生平大恥,本想連皮帶肉削去,但想起錦姨之死,隻好留下它提醒自己不要忘此血仇,如今自是用不著了“太好了,那你現在就幫我弄掉吧。”當下公子出艙吩咐人不要進來打擾。
鐵翎解開肩部衣裳,公子小心用銀刀割去印痕,再敷以止血生肌之物,見鐵翎有掙紮之態,忙道“珠兒,這藥物癢痛非常,也因此有利於生肌,你且忍一忍,今晚就趴著睡,以免壓到傷口。”鐵翎道“好。”當下閉目而瞑。
過了許久也未能入睡,眯眼瞧得公子也未離去,方才一心隻想除去齒印,此時方意識到自己露肩而睡,身旁還有一青年男子在,羞澀之意不禁從心底湧了上來,待要驅趕他離去,又有些難以開口,一時中心如搗。
艙中無人說話,公子見鐵翎連眼皮也羞紅了,心中更是大亂,自己已然醫治完畢,按禮早該退出,為何竟腆臉如此?待要離去,心中又著實難舍。
隻好低聲道“珠兒,我給你吹曲子吧,你聽著也好入睡。”鐵翎口齒澀膩道“天晚了,旁邊船上的人都要回來了,你還吹笛子~他們豈不知道你在這裏了~”
公子柔聲道“不妨事的,我吹笛子,他們自是知道我們沒做什麽。”聽得鐵翎把頭都埋入枕席中。
公子也不容她拒絕,從懷中拿出竹笛,湊到唇邊吹了起來,曲調清平悠遠,正是白雪。
是夜,公子的笛聲在金沙幫眾船上回蕩,連帶許多傷員聽著笛聲,微笑入眠。不寐的人們,自動遠遠離了到岸上露宿,把酒暢飲,隔水聽笛,回憶鐵翎這兩年來走過的路,感歎江南這一番龍爭虎鬥終於有了結局。
鐵翎聽著笛聲,全身就象飄在雲中般愜意舒適,不知過了多久,方才緩緩睜開眼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