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六章 捉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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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邸恒在紗帳裏側更衣,我倚在外麵的塌上撐著頭想著趙廷瑞之事,如今他自知自己的處境已經是四麵楚歌,但他手中拿捏著陛下登基之事的把柄,若是以此事作為要挾,讓陛下下令對邸府之人徹查,趁機將邸恒捉拿處理,不僅可以讓他脫離險境,還能一舉鏟除邸家在建安的全部勢力,從此建安城中便是趙廷瑞一人獨大,隻手遮天。
    邸恒身著官服從紗帳裏走出來,看我正倚坐著發呆,一麵回身扣著腰帶一麵說:“既然是大夫,你總該知道如今身體還未痊愈,不宜多思多慮吧?”
    我站起身來,幫邸恒扣好了腰帶,伸手拍了拍他肩上的褶皺,很是滿意地向後退了幾步坐在塌上看著他:“好看。”
    “平日裏不好看嗎?”邸恒朝我挑了挑眉。
    “穿上官服是不一樣的好看。”我撐著頭對著邸恒笑了起來,頗像個在酒樓中瞧著女子淫笑的癡漢。
    “笑什麽?”邸恒朝我很無奈地搖了搖頭,將桌上的點心盤子為我端到塌旁的小桌上來。
    我笑嘻嘻地捏了一塊點心扔進嘴裏,故意癡癡地看著邸恒:“覺得自己撿到寶了。”
    邸恒大概是沒有想到我會如此直接地說出來,愣了一下才用拳抵著嘴咳了兩聲,像是想要掩蓋抑製不住的笑意。
    “吃不得太多,”我將麵前的盤子微微向遠推了推,“每日就這樣躺著不動,稍吃點東西就要積食的。”
    “還是吃點好,吃飽了就睡,省得你每日費心思想些亂七八糟的事情。”邸恒伸手過來捏了捏我的臉,“等吃到臉上捏起來軟乎乎的就好了。”
    我猛地晃了晃腦袋,甩掉邸恒捏在我臉上的手:“現在可是要去宮裏了?”
    邸恒點點頭:“現在就去了,你在家好好呆著,若是有事就吩咐玲兒去做,想吃什麽也都告訴她就是了,能少走動就少走動,旁的事情也不要多想,乖乖等著我回來就是。”
    “幾時能回來?”我問道。
    “晚飯時候大約差不多了。”
    我歪著頭想了想:“那我等你回來。”
    邸恒笑著點了點頭,俯下身來輕輕在我額頭上親了一下,才笑著轉過身去,摘下了門邊掛著的披風係好。
    我回過身去,看著他在我身後的窗子外朝我招了招手才越走越遠,直到消失在漫天的雪花中,嘴邊不禁漾起一絲溫暖的笑。
    我如今在建安已經有了一個家了。
    .
    玲兒將桌子上的菜又端去熱了一遍,我看著窗外的地上已經積了一層白色的雪,將月光映進屋子裏來,顯得格外亮堂。
    “你們少爺平日裏也常常這樣一入宮就很久不回來嗎?”我看著端了菜回來的玲兒問道。
    “不好說,陛下有時會留少爺議事,直到夜裏也說不定,今日定是又因為什麽事情脫不開身了,否則一定早早就趕回來陪程大夫了。”玲兒用盤子將菜逐個扣好,“程大夫要先吃嗎?”
    我搖了搖頭:“下午點心吃了不少,本就不太餓,等他回來一起吧。”
    窗外的雪地上急匆匆地留下了一串腳印,我突然有些不好的預感。
    “程姑娘。”門外的人在門上扣了幾下,聲音很是焦急,玲兒趕忙跑過去開了門。門外站著的小廝頭上肩上都落著雪,急匆匆地在門外將身上的雪撣落幹淨才進了屋來。
    “程姑娘,府外來了人,陳管家讓我來和您通傳一聲,請您拿個主意。”
    “什麽人?”我將搭在身上的毯子掀到一旁去,趕忙坐直了身子。
    “是官府的人,來……”小廝很是為難地頓了頓,“說是要來緝拿少爺的。”
    “他們可說了所為何事?”我問道。
    小廝搖了搖頭:“沒有,他們一個個吵吵嚷嚷的,根本不理會咱們說了什麽。”
    “如今你們少爺不在府中,他們可知道?”我想了想問道。
    “陳管家已經說了,可他們不信,偏要進到府中搜上一番才肯罷休,管家已經調了府中的護院去應對了。”
    我翻身下了塌,玲兒趕著伸手來扶我,我輕輕拍了拍她的手臂,示意她去將我的披風取來:“我這就過去。”
    “程姑娘就不必麻煩了。”房間的門突然被人猛地打開,晃了許久才停下來,“我們不過是奉旨來搜查邸府,如果搜過後當真沒有發現邸大人,我們自然會離去,不勞煩程姑娘專程招待我們。”
    “敢問你們是奉誰的旨意?”我朝他們笑了笑。
    “既然說了是奉旨,自然是奉陛下的旨意。”身穿官服那人昂著頭用鼻孔對著我,神情很是不屑。陳管家在這群人身後陪著笑:
    “幾位爺,這不過是個姑娘家的房間,讓您們搜不合適,不如幾位爺先隨我換個房間,容程姑娘移步書房幾位再……”
    “怕不是讓姑娘移步書房,是讓你們少爺多個逃跑的時間吧。”門口站著的幾個人開始向房裏踱步,像是一刻也等不及了一樣,“既然邸大人有情趣金屋藏嬌,怕不是就正在女人家裙裾下躲著不肯出來呢吧?”
    我皺了皺眉:“既然是奉陛下的旨意,敢問陛下的聖旨何在,你們的搜查令又何在?口說無憑,邸府豈是你們想來就來的地方?”
    “程姑娘,您還真以為自己抱了條大腿嗎?如今邸家是什麽光景我們還不清楚?休要在這兒拿你那副官家做派壓著我們。如今邸穆青通敵叛國,你們少爺被捉拿歸案砍了頭也是遲早的事兒,你就等著被連坐處死吧。”
    他看著我的眼神頗有些下流,我不願再看,別過頭去不耐煩地歎了一口氣:“你若是好話好說我大概還可與你平心靜氣地理論,如今你隻需自己掂量掂量,你們此次帶了多少人來?你們的人與邸府護院相較量可有勝算?”
    陳管家大概有些怕我得罪了他們,忙著朝我打手勢,我裝作沒看到的樣子坦然地看著方才與我挑釁的官兵。他看了看身旁的其它人,大概麵子上有些過不去,朝我喝令:
    “難道你不知道與朝廷官兵對峙是什麽罪名嗎?”
    “既然如今你口口聲聲要給我們治死罪,我何苦還怕你這些小打小鬧的罪名?”我朝他冷冷地笑了笑,“陳叔,平日裏邸恒養著護院也不是白養的,如今便讓他們與這些官老爺們練練手,看看到底誰壓得過誰來。”
    邸家世代從軍為將,先祖皇帝時焉宿南下攻城,邸家護院均從軍報國,也是出了份不小的力。聽聞邸家老太爺向來是以精兵之式為邸家挑選訓練了一批護院,直到如今建安城中人盡皆知,要數守衛森嚴之處,除了皇宮便是邸府了。
    領頭的官兵大概知道邸家護院的身手,畏畏縮縮地不敢貿然搜查,卻也不甘心就這樣退縮,剛剛要拔出腰間掛著的刀,他身後已經站好的護院便猛地向前了一步,一屋子人就這樣僵持在了中間。
    門外的風吹得屋子有些涼,我掩著嘴輕輕咳了兩聲,門外忽然傳來人聲:
    “程大夫既然是大夫,怎麽還如此不注意身體呢?”
    門外的官兵低頭行禮,護院也在陳管家的帶領下讓開了一條路,門前人擠人立刻亂成一團,趙廷瑞就這樣在人群中泰然自若地走進屋子來。
    玲兒拿了披風搭在我身上,我也朝著趙廷瑞行了禮,趙廷瑞抬抬手示意我起來:
    “怎麽,程大夫這才剛住進邸府,就已經將自己當成女主人了?”
    我深深吸了一口氣:“程湘天生是個為人操心的命,倒不如趙大人清閑,這麽晚了還專程過來管管邸府的事情。”
    “我自己的人來辦事,險些和程大夫起了衝突,我自然是要來瞧瞧的。”趙廷瑞身後幫忙撐傘的小廝收了傘放在一旁,忙搬了凳子到趙廷瑞身後讓他坐下。
    “既然是趙大人的人,那還要勞煩趙大人將他們怎麽帶來的怎麽帶回去了,這樣無憑無據地擅闖私家府邸當真不像趙大人的作風。”我看著趙廷瑞,隻覺得有點惡心。
    “我趙廷瑞這些年來是什麽作風,極少有人敢說自己看得透。”趙廷瑞慢悠悠地搖了搖頭,“不過程大夫,有些話算是我老頭子多嘴,可還是要好好勸你一句,莫要以為建安城裏是那麽好混的地方,許多看起來光鮮亮麗人中龍鳳不過都是個空殼子,都用不著費力,隻要真正的龍輕輕一撚,立刻就能化為齏粉。”
    “程湘雖說是深州小地方來的,可程湘也知道,這世上可稱龍的唯陛下一人,還不知趙大人所指究竟是何意啊?”
    “建安城裏的風雨瞬息萬變,你此刻所見不一定明日依舊如此。我既然已經坐在此處,程大夫還不懂是什麽意思嗎?”
    我有些驚訝地看著趙廷瑞,他卻很是自得地給自己斟了杯茶,放在嘴邊輕輕吹了吹。
    我並不震驚於他有這樣的狼子野心,隻是如今他已經可以將此心思這樣明白地擺在人麵前,他究竟有了多大的把握?
    趙廷瑞看我的樣子很是不屑地笑了笑,朝著那些官兵輕輕揚了揚頭:“搜。”
    “誰敢?”我突然不知從哪來了股勁,冷笑著瞪向趙廷瑞,仿佛勢必要贏了這場爭奪。
    趙廷瑞大概也被我驚了一下,輕輕朝我瞥了一眼,隨後便漫不經心地喝了口茶水,微微頷首示意那些官兵動手。
    護院剛要動身攔住,門外忽然有人從層層人群中艱難地擠了進來,伏在趙廷瑞耳邊說了句話。
    趙廷瑞微微皺眉,隨後嘴邊慢慢揚起笑意,點了點頭示意那人離開,隨後便抬起頭來,很是戲謔地看向我:
    “程大夫,年輕人有骨氣是好事,隻是別把自己的希望寄托在那些虛無縹緲的人身上,到頭來還不是錯付了自己而已。”
    趙廷瑞緩慢地從椅子上站起身來,我心下有些疑惑他究竟聽了些什麽,他倒是自己站住腳,很是自傲地看向我:
    “雖說你是個女人家,有些事情還是和你說一聲,免得你在此等你的意中人而不得。你家老爺通敵賣國,罪無可赦,雖說如今已經畏罪自盡,但你家少爺也難逃叛國之嫌,如今已經捉拿歸案,正在詔獄等待處置。”
    屋裏的人大多被趙廷瑞說的一愣,我有些不敢相信地看著他,腦子裏滿是這些日子裏我在深州看見的情景。
    陛下當真如此畏懼趙廷瑞手中的兵馬與證據,甚至不惜做一任昏君,將忠誌之士皆歸罪捉拿嗎?
    也是,憑借如此不當不正的緣由坐上皇位,如何做一任明君?
    “程大夫?”玲兒在我身旁猛地晃了晃我,我這才回過神來,屋子裏方才那些人都已經離去,隻留下一屋子的泥腳印。
    “程大夫,這可……這可要如何……”玲兒已經一句話都說不完整,言語裏似乎也帶了哭腔。
    “走,”我緊了緊肩上的披風,“天鏡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