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三十五章 靜坐問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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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廣禎立在雲端,俯瞰著下方那座魂殿。

    魂殿靜靜地佇立著,並無半點人跡,但廣禎仍覺其中散發著一股攝人的氣息。距離數十裏之外,廣禎仍覺周身寒意陣陣,還想自己正被一頭凶獸盯視一般。強忍著,廣禎才堪堪穩住身形不動。

    即使如此,不到十數息之後,她便調轉身形,朝著遠離此處的方向飛遁而去。

    在一個她自認為足夠安全的遙遠距離,廣禎重又落下身形。那魂殿已不在視線中,然而頭頂上,那一輪黑月與三顆金陽對峙之勢仍一成不變。

    廣禎嘴角一挑,輕笑道,“鷸蚌相爭,漁翁得利,嘻嘻……本姑娘便在此候上一些時日,等你們分出個勝負再說!”

    說完,她便喚出空濛獸,一躍而至其頭頂,飄飄渺渺地向著群山中消失不見。

    ……

    遙遙萬裏之外的無名山洞中,祭壇上那一輪殘月散發著邪異的光芒,照得旁邊的潭水也是漆黑如墨。

    這個小小的山洞中,充斥著比之前更為濃鬱的魔氣。張塵端坐在潭邊一側,麵孔隱沒在黑暗中,隻露出一麵側臉若隱若現。

    此間魔氣濃鬱,但張塵並不擔心自己會被魔氣貫體,因其早已在石陣祭壇處經曆過類似陣仗。

    在入定修煉之前,他先整理了一番自己紛亂的心緒。

    打從離家逃荒開始,到進入風雲寨,再機緣巧合種靈成功,進入虛靈門……往事一幕幕重現,在他腦海中潮水般湧上來,且越來越洶湧。

    紛紛擾擾間,張塵就覺得自己像一顆塵埃,在人世間隨風漂泊。按說,自己的機緣不算淺薄,甚至可以說是相當深厚。與打小忍饑挨餓、流離失所相比,現下的自己也算是半個仙家之人。可是,為何自己仍是一路奔忙,甚至還不止一次陷入生死危機之中呢?

    是自己過於張揚了,不懂得隱忍?還是自己太過迂腐仁慈了,不該與強者作對?

    說起來,九公山看守靈田那幾年,是自己最為舒心的日子。雖然修為不高,整日裏也隻是與陳老石那樣的普通村民打交道,張塵卻覺得心滿意足。他一度想過,就這樣過一輩子,他也是願意的。

    然而……

    絲絲縷縷的魔氣經張塵的百會穴,湧入本命靈樹根部。若隱若現的半邊臉上,慢慢爬滿了猙獰的神色。

    在清虛礦的礦洞中跪地爬行,在纏絲洞死裏逃生,千鈞一發之際破解黑水營獸潮之危,曲水秘境中數次從困厄中脫身……

    遍觀他一路所見,風雲寨弱肉強食,虛靈門委曲求全,九公山的村民更是生如螻蟻,黑水營苟延殘喘……就連強大的灃水城,在更為強大的敵人麵前,其分崩離析也不過隻手翻覆之間。

    這其中,他張塵不可謂不機智,不可謂不英勇,卻每每如喪家之犬,幾度無存身之地。

    “道與天通,命由己立……我之道,為何如此艱難?我之命,又該如何去立?”張塵默默思忖。

    魔氣源源不斷地經本命靈樹根部吸收之後,刺神法自動運轉,將魔氣轉化成股股濃鬱的靈氣,緩緩送向各處經脈。

    慢慢地,猙獰之色從他的半邊臉上消退,代之以迷惑,最後又歸於平靜。

    久旱逢甘霖,張塵已然許久未有這般暢快感受。既然有迷離障保護,他便放心地入定修煉起來。

    水波不興,潭邊雜草一歲一枯榮。

    山洞口,一張蛛網迎風微顫,其上的露珠閃耀著點點微光。一隻蜘蛛在蛛網一側耐心地隱藏,其細如米粒,周身灰白,看去好似一粒粗糙的骨屑。

    山洞外,一輪黑月掛在高空,已是大如黑玉盤。相比之下,與它對峙的三顆金陽此刻竟均已縮小至碗碟大小。黑月灑下朦朦的灰光,穿透金色陽光,悄然落向這一片廣袤大地。

    洞中,張塵眉心一陣跳動。其本命空間中,一個銀光燦燦的書頁躍然而出。仔細看去,其上隱隱地竟有絲絲金光繚繞。

    書頁滴溜溜一轉,篇首現出三個古篆金字九張機。

    書頁中心一陣攪動,那數十個古篆金字立刻散落開來,在本命空間中翻滾不定。一盞茶之後,文字重新落定,重又恢複成一張新的書頁。

    此書頁看去與此前並無二致,但張塵清楚,書頁中的文字比之前又清晰了許多。這表明,自己對於九張機的領悟又深了一層。

    張塵心中大喜,立刻從入定中退了出來。

    他盤坐在地,一動不動,細細體會了一番心緒,隨即又調出九張機書頁。

    他像賞玩至寶一般,在本命空間中將九張機書頁從頭至尾地細細查看。

    九張機劍訣是他最大的殺招,不過自己領悟的篇幅一直有限。麵對同階甚至高出一階的對手,他尚能據此立於不敗之地。但是,自己不知何故數次招惹了靈師境修士,這一點皮毛之術立刻就不夠看了。

    這當中,既有靈力不如人家深厚的緣故,也有自己的主攻劍法威力不大的緣故。

    這一次閉關修煉,他著意於領悟九張機,終於在升為高階修士之際,也促使九張機進一步升級了!

    心念一動,素手拈花從靈葉上脫離,閃現於虛空。

    靈力一催,素手輕輕一揮,三個古篆從指尖迸出。

    “暗顰眉。”

    驚鴻劍本體從袖中魚躍而出,在張塵身前輕輕一劃,隨後便再無動靜。

    張塵愣怔半晌,這是何意?

    這一式劍訣自己是著著實實地施展出來了,而且,驚鴻劍也已禦出劍招。可是,自己卻感受不到一絲半點的威能。不要說與燕雛飛,就是與意遲遲相比,這一招“暗顰眉”使出來,似乎全然無功。

    百思不得其解,張塵疑疑惑惑地收勢。

    不甘心,靈力再一送,素手又是一揮,又一式“暗顰眉”禦出。

    這回,張塵緊跟著便運轉起迷離之眼。隻見驚鴻劍雪練一般的劍身在眼前一劃,一道若有若無的絲線在他身前現出,悠悠然地飄拂著。

    嗯?

    乍一看,這倒像是一根蛛絲。再一細瞧,那蛛絲附近還有一根一模一樣的絲線。看來,這是上一劍留下的。

    可是,這絲線又有何用?

    張塵略一轉念,駢指一道靈光送出,一分為二地激射向那兩根絲線。

    無聲無息,兩道看上去極強大的靈光在接觸到絲線之後,立刻化為虛無,憑空消失不見。

    再一定睛,那兩道絲線仍在半空中飄拂,毫發無損的模樣。

    張塵輕“咦”了一聲,隨即收指,盯著兩根絲線發起呆來。

    當“暗顰眉”三個古篆大字現出時,張塵已是暗自腹誹。果然,看這劍式名稱便知,這九張機是女子所創劍訣。

    不過,他對此並無排斥之心。對他來說,不管什麽劍式,隻要有用就好。可是,原本寄予極大希望的劍式,現下使出來卻是這般模樣,這就叫他坐不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