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8|研究不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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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為防盜章朱大娘子笑道:“那你把姐兒許給我家那小子如何?”
一起到來賀的娘子們頓時哄笑了起來:“這話趕話的,怎地這般巧?!倒是門好親。二位就先換了定禮罷!正是雙喜臨門呐!”頗有幾分趁勢就要將此事坐實的意思。
什麽鬼?“叭嗒”一聲,程素素手中的梅花糕落到了碟子裏仰頭看著努力笑得慈祥的朱大娘子一時措手不及。
程素素低下頭臉色難看到了極點。
趙氏心裏老大不樂意。朱家在本地宗族強盛凡大家族,出的人才比小門小戶的多而一旦出個敗類敗家的本事也比小門小戶的更厲害些。十分不幸,三歲看到老,朱大娘子的兒子就是後者。
且朱大娘子的性情也不能令趙氏喜歡,她兒子的性子倒有一多半兒像了她。施虐致奴婢身死的事兒也不是沒幹過。出了這等事,縱然人人知道是她做的家族也要為她遮掩一二。趙氏之所以知道,乃是因為橫死之人,終究有人會為她做場法事趙氏的丈夫、程素素的親爹,恰是個道士。
趙氏微笑道:“這等事,哪是婦道人家就能輕易作主了的?還要問過我家當家的。”
朱大娘子一撇嘴:“這話說的那指腹為婚的就心是急了麽?不過是緣份到了。再者誰不曉得你家程道士什麽事兒都聽你的?你真是好福氣的我們都不及。我隻要你的實話兒,我家在學裏也還識得些人,到時候,讓他們一起進學。哼哼”眾婦人又是一番附和。
趙氏一怔,程素素心頭一緊她聽出來了,朱大娘子這是威逼利誘全使上了,拿她大哥的前程來說事兒呢。程素素她爹是老道士揀來養的孤兒,外婆家從來都隻存在於那麽幾封家書中。
所謂人脈,自然是沒有的。
一個秀才,比起平頭百姓,那是強了許多,並且有著無限的可能。然而,在地方宗族這裏,要下個絆子,那也是容易的。腦筋清楚的人,是有成人之美的,而朱大娘子,顯然不是這樣的人。她會不會因此而報複,還真是難以預料!
最讓程素素揪心的是,趙氏沒有立時反駁,似在思考。若是尋常七歲的小姑娘,大約是不明白這裏麵的意思的,程素素卻是個穿來的偽兒童,趙氏與朱大娘子的態度她卻能猜中幾分。
與朱大娘子同來的一個婦人,也證實了程素素的猜測:“大娘子說的是,以後學裏有什麽人得罪大郎,大娘子也可相幫。”潛台詞便是,朱家或可對在府學裏上學的人施以顏色。
趙氏慢慢開了腔,一字一頓,很慢很堅持:“大娘子,我可不是好勝婦人,專一轄製丈夫。大事,須得問過當家人。”
朱大娘子心道,誰還不知道誰?你這是裝賢惠。口裏卻附和道:“是是是,他們男人的事兒,讓他們自己說去,不過咱們一處說話,我隻有問你想不想。做不了主,總還是有個喜歡不喜歡的吧?”
趙氏作沉思狀,她顧忌朱家,也心疼女兒,未免要將利弊、後手都想清楚,因而沒有立時回絕。
沉默得令人窒息。肚子裏像是被人塞進了一大盆冰,程素素慢慢地將梅花糕在碟子裏擺好,緩緩抬起頭來。
朱大娘子越看她越合意,她可不隻是愚蠢暴烈,相反,她肚裏有一本賬。程家人口少,根基淺,原本朱大娘子是看不上的。程素素的大哥今年十四歲中了秀才,這就不一樣了。
秀才不算什麽了不得的功名,但是
“少年進士,能有幾人?中進士者,多是三、四十歲,至於五十多歲的進士,也不是沒有這些人早便成家了。縱有少數年輕未婚者,也被高官顯貴家搶了去,是無論如何都輪不到我們尋常人家的。想要進士女婿,就得拚眼光,趁早下手,陪著他從秀才、舉人一步步走過來。”這是朱大娘子父親早年講過的話,隻可惜,朱大娘子運氣不好,丈夫到現在,也隻是個秀才。
朱大娘子自家沒閨女,沾不上這一宗好處。可她有兒子,別人不識貨,想找個家世也出色的兒媳婦,略難。更兼娘家哥哥不肯親上做親,便把主意打到了程素素的身上程家這一宗倒是很劃算。
且看程素素,小小年紀,就是個美人胚子,皮膚白嫩,見人也不怯。大紅的綢襖,頸子裏掛著赤金嵌寶的項圈兒,手上小金鐲子,一看就是家裏精細養著的嬌兒。家裏人喜歡她,將來她夫家有事兒,就不能不管她。早搶早好,等到程素素的大哥哥程犀真個發跡了,再想結親就難了。
這麽一想,便要將手上一對赤金的竹節鐲子褪下來,往程素素的手上遞。口裏說:“回去便教我家那個央了媒來,再正經下禮”
趙氏伸出手來要攔,她心裏亂了一回,終於被朱大娘子這土匪搶親的模樣給激怒了。
程素素卻不敢再將希望放到趙氏身上了,她今天受驚不七年來,趙氏養她,自是沒得說,凡事無不順遂。弄得程素素便以為人生便是如此,一帆風順,平安到老。經此一事,她才發現,自己的麻煩,多了去了這位親生母親,也不是很靠得住。
程素素掛著一背的冷汗,決定靠自己度過這個難關。然而七年安逸生活,讓她的心理年齡不增反減,腦子也鈍了一些。一時之間,竟想不出個應對之策來。眼見這鐲子便要遞到跟前了,程素素的臉,終於變色了。
盧氏道:“那怎麽行?”她的心裏,剛白日見鬼,怎麽小心都不為過的。驅了邪,再多看看郎中,也是應該的。小青一個勁兒地點頭:“就是!就是!”
程素素道:“大哥過來了,有事跟爹娘說呢。”
盧氏打門縫裏往外一瞧,庭院裏幹幹淨淨。待要去上房,便聽到一聲瓷器落地的脆響,接著,房門打開,程犀走了出來。過不數息,上房裏隱約趙氏嗚咽的聲音。
她又將頭縮了回來。發愁地道:“好像是不大方便,這可怎麽辦?”
程素素也隱約聽著了聲音,裹著小被子,含糊地道:“就再等等唄。”
盧氏道:“姐兒懂事兒是好事,可身子的事不能含糊!我先去廚下給姐兒要碗粥去!青兒,你侍候好姐兒。”
小青清清脆脆答應了一聲:“哎。”給程素素又掖了一下被子。
盧氏匆匆去往廚下,不多會兒,提著隻竹籃回來,揭開蓋子,取出一碗冒著熱氣的粥來,笑道:“大郎已經吩咐廚下做了粥了。”
程素素正鬧別扭,看這粥也不太順眼了起來,隻是覺得胃涼,勉強吃了幾口。
幾口熱粥下肚,程素素胃裏暖起來,人也舒服了許多。推推碗,對盧氏道:“還有麽?給小青姐吃罷。”說完,仿佛又想起來什麽似的:“哎,等等。”
盧氏道:“姐兒還想吃來?不涼不燙,正好的。”說著就要喂她。
程素素搖搖頭:“這碗我吃過啦,給小青姐換碗新的吧。”
盧氏與小青都笑著說:“這有什麽?好好的雞茸粥,哪用再做?就吃姐兒剩下的,正好。”
程素素心裏堵得厲害,胡亂點點頭。
細細想來,趙氏所為,也不是沒有理由。世情如此,君君臣臣,父父子子,長幼有序,尊卑有別。趙氏是母親,所以有權裁決子女的未來。小青是女仆,便自覺吃剩飯也不算什麽。而自己,以前也沒有這麽鮮明地認為讓小青吃剩飯並不那麽理直氣壯的。
七年不識愁滋味,是時候籌劃將來了。
待小青無聲地吃完粥,收拾了碗筷預備送回廚下。甫一開門,便見到程犀站在門外,後麵是小廝阿彪。小青先退一步,給程犀讓路,叫一聲:“大郎。”又管阿彪叫了一聲“哥。”他倆的母親是堂姐妹。
程犀一手舉著三隻粘在長竹簽子上的糖畫,有蝴蝶也有蜻蜓,另有一隻桃子模樣的,皆詡詡如生。順手將桃子模樣的遞給小青,對阿彪使個眼色,阿彪便接了小青的籃子,替她送還。
進了門,程犀尋了隻小瓶子,將糖畫插瓶子裏,放到床邊的矮幾上:“幺妹,糖畫來了。”
程素素翻了個身兒,背地著他。程犀輕拍了她一下,程素素依舊不動。程犀眉頭微皺:“三娘,她依舊不舒服麽?”
盧氏忙將程素素回來如何不舒服,如何粥也吃得少了說了一通:“大郎,上房大娘子有些不方便,我沒敢稟。現下得給姐兒請個郎中來。”
程犀對盧氏使了個眼色,盧氏點點頭。等程素素回過味兒來,覺得自己不該再使脾氣時,兩人已經離開了。程素素不禁啞然,忽然生出一股“這家沒法兒呆了”的沮喪之感。
屋外,程犀卻盡職盡責地吩咐盧氏:“幺妹安好便罷,要是驚悸不安,媽媽就告訴她,是朱大娘子欠了別人的債,這債,要朱大娘子還,與旁人沒有幹係的。”
“債?”
程犀從容頷首:“命債。這個,就不用跟她說了,媽媽隨便編個物件兒。”
盧氏深吸一口氣,亦覺有理:“不錯不錯,是這個理兒。”
阿彪恰好回來,程犀吩咐他去請郎中,陪著郎中看診,又命人抓藥,煎藥。其後,趙氏、程玄,另兩個哥哥也都來看她,弄得程素素又尷尬了起來。
此後,家中的氣氛一直尷尬了數日。趙氏卻翻箱倒櫃,揀了好些好料子,又拿出幾塊金子,要給程素素裁新衣,打鐲子。弄得程素素一驚一乍,頗為不安,生怕被她賣給了朱家。
盧氏見狀,以為她害怕,便將程犀的話,一一說與程素素聽。程素素疑心更重,然而再問,盧氏也答不出來。
數日之後,家裏的氛圍又忽地好了起來。也不見有人再提外麵的事情,一切仿佛又回到了過去。
又過半月,一個深夜,程素素才睡下,便聽著有人拍正房的門。外床盧氏披衣起來,將門開了一道縫兒,程素素也悄悄下床。隻見正房多喜出來開門,與拍門的婆子說了幾句話,便進房去稟報。
不多時,婆子被喚了進去。盧氏悄悄走出去,與守在房外的多喜套話。
多喜輕聲道:“朱大秀才的兒子落水死了,朱大娘子要給兒子配陰婚。他家許出三百貫錢來!要挑合適的女孩兒,還要合八字。城裏都知道咱家五行觀靈驗,咱家官人是半個神仙,有窮瘋了想得這一注錢的人家,敲門來求官人幫忙,許了事成後給官人五十貫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