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5|再赴鄔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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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此為防盜章她自己也矮!一低頭就隻看到一溜肩膀後背,哪裏有什麽小姑娘?程素素急了,叫聲:“小青姐。”歡呼看賽龍舟的人群裏沒人在意她喊破喉嚨也沒人搭理。

    想撥開人群細胳膊細腿,哪裏撥得動人?好容易扒住一個婦人的肩膀待要呼叫不想這位大嬸肩膀一抖:“不要擠!”將她甩開了。

    再要找盧氏,盧氏也不見了。趙氏與程犀等人,似乎在不遠處仿佛聽到了程犀喊她的聲音,答應著:“我在這裏。”那邊好像一直在叫:“幺妹。”兩邊就是接不上話。

    再喊“小青姐”,卻一直無人應聲。

    奮力喊“大哥”鑼鼓又響起來,更是什麽都聽不到了。再要找,自己不知道怎麽的掉地上了,踩的凳子也不見了。仰著臉,這回看的是一片人類的腰背連肩膀都看不到了。

    程素素的心噗噗亂跳忽然升起不好的預感雖然是大白天的可是人這麽多別是小青姐遇到拐子了吧?!三言二白、紅樓夢哪裏沒有兩個拐子?

    那可真是太糟糕了!

    程素素急得直跺腳,還要小心避開不要被別人踩到。急得在身上亂摸,妄圖找出個錢袋來。若身上帶了錢,抓一把,往上一拋,自然能吸引人去撿,別人都矮下去,她就顯出來了。再大喊一聲,程犀就能看到她了。程犀注意到了,事情就好了。

    可惜,趙氏的教育之下,她身上是從來不帶錢的,唯有香囊等物。要縛五彩線,連鐲子都卸下來了。值點錢的家什也有,就是趙氏順手塞給她的銀五事兒。都摸出來,又覺得不能用這剪子、鑷子往外一扔,別戳著了人,反被打。

    擠得一身汗,程素素靈機地動去找師兄!雖然遠些,可目標明顯!總比在這裏沒頭蒼蠅似的亂擠強。

    走不兩步,心跳得更厲害了,不對勁的感覺更強烈了。

    我怎麽好像被越擠越靠前了?她與小青本來的位置比較靠前,人人也往前爭。兩個小姑娘,又踩凳子,擠不過人家,早顯得靠後的。掉下凳子,想往後退出人群跑去找師兄,居然往前?

    留意下來,程素素發現,自己似乎被隔離了。總有那個三、四個人,推著別人往她這邊擠一下。被擠的人也不在意,站住了,接著看賽龍舟。她身邊的人不停地換,卻總是在擠。

    一身急躁的熱汗頓時變成了冷汗她自己才是目標!

    又被往前推了幾個身位,江水粼粼,有種就要掉下去的錯覺!

    忽然,江麵起了漣漪,一個著彩衣的身影掉了下去,兩岸登時一片嘩然。這也是每年常有的事情,結局不外是家人出個彩頭,會水的去撈人如果親屬認出來是自家人,且肯出重金的話。

    程素素靈光一閃這不像是拐賣人口,倒像是要將自己推到水裏去。何德何能?居然被人用上了這樣高端的辦法謀害?

    雙耳之中最清晰的聲音是自己的呼吸聲,程素素僵硬地打量著自己,豆丁一個,手無寸鐵,沒有友軍,連叫喊都被嘈雜的環境掩蓋了。勉強能用的武器,就是剛才擔心扔出去紮到人的銀五事兒。剛才唯恐它傷到人,現在恨不得這是把大砍刀!

    這一套銀五事兒,最大的就是那把剪子。程素素握好剪刀,避開又一個被擠過來的人,一仰臉,終於看到了不斷推人的家夥。這是一個二、三十歲的男子,長得倒還算能看,隻是臉上表情十分無賴。

    先前程素素懷疑的幾個人裏,有兩個從左右包抄了過來,看來,這仨是準了。

    無賴看到她,眼神閃爍一下,又滿不在乎地涎起臉來有錢人家嬌養的小閨女,有什麽可怕的?彎下腰,湊了過來,一張口,酒肉經過口腔發酵的臭味撲麵而來:“做鬼也不要怪哥哥,要怪就怪朱大娘子!”

    說著,雙臂探下

    “嗷”

    淩厲的喊聲穿透了諸多呐喊、鑼鼓之聲、因人落水而引起的議論之聲。兩個圍堵過來的無賴同時一抖,夾緊了膝蓋。他們那位“大哥”彎腰護襠,躺在地上不停地翻滾。

    正常人家嬌養的小姑娘,當然是不知道這一招的。生物課認真聽講,防狼小常識瞄過一眼的姑娘,就不一樣了。無賴雙臂探下,要抓她雙肩扔到江中的時候,程素素不退反進,使出吃奶的勁兒,一剪刀紮進了無賴臍下三寸。

    我喊的聲音不夠大,就戳個警報器好了。程素素低頭看了一眼染血的剪刀,剛才一下戳出去,覺得不太對勁兒。現在一看,因為金銀偏軟,雖一擊得手,剪刀也因用力過大而微彎了起來。

    出手之前心快要跳出腔子,緊張得不行,看到無賴滿地打滾,反而平靜了下來。

    “n”頭名抵達終點的鑼聲響起,勝負已決。圍觀一場激烈賽事的眾人也沒人閑著,大熱鬧看完了,地上還滾著一個小熱鬧。

    程素素並不敢離開,隻是避開了地上打滾的人形物。這件事太蹊蹺,既不知前因,也不知有多少人。更不知道是不是認錯了人。和家人走散了,他們一定會找。還是留在原地,這裏動靜大,一定會往這邊看的。

    當務之急,是要保證自己安安全全地等到哥哥找過來。決不可混進人群,被對方同夥趁亂補刀。也不能站得太靠近這受傷的無賴,以免被他暴起反擊。

    程素素飛快挑了個合適的位置,用估量的目光打量著另外兩個無賴,一個胖,一個瘦,若這兩個暴起先戳哪個呢?

    兩個無賴被她的眼睛看得一抖,再蠢也發現了,這絕不是一個正常小女孩兒該有的目光!另說女孩子了,就是男孩子,也沒見過這樣的。聽聲音都替老大疼!

    兩個無賴不敢久留。本以為是樁輕鬆活計,沒想到遇了個硬點子。看客們已經圍作一團,死丫頭挑了難下手的位置站著。餘下的二十貫是拿不到了,不如趁早散夥!

    要抓,也是老大一人被抓。自己又沒出手!哪裏來的證據?!趁早去朱家,向朱大娘子要一注盤纏,遠遠躲幾天,待風平浪靜了,再回來。

    兩個無賴拔腿就走。

    事情說起來麻煩,從掉下凳子到結束,也不過是幾個呼吸。

    程素素一直用餘光瞄著這二人,見他們走了,也不敢鬆懈,生怕還有什麽意外。幕後黑手居然是朱大娘子,她約摸能猜出來原因了。並且,他們差一點就能成功了。要不是突然發現小青姐不見了,倆人一塊兒被推到江邊兒,她可能都不覺得有問題。

    人多的地方,這事情太常見了,近點兒還能看得清楚呢。

    右手垂下,剪刀尖兒往下緩緩慢了兩滴血。剪刀短,染血不多,風一吹變得粘稠,附在剪刀上。

    程素素拎著血剪刀,麵上作鎮定狀,也跟周圍的人一樣,四下張望。她太矮了,誰也留意是她做的好事。無賴在地上疼得說不出完整的句子來,也無法指認她。

    她借著打量的動作,試圖早一點發現程犀,以她對程犀的了解,此時一定已經察覺到與她失散了!

    江風吹來,吹幹了汗,身上一陣發冷。

    突然,左肩一沉,搭上一隻手來,嘴巴上也罩上了另一隻手!

    程犀點頭,毫不猶豫地轉身。從程玄到程羽,一齊跟著他進了家,沒一個回頭的。程家門口,就站著一個冷麵道士,冷冷的看著來人。

    來人心裏苦得要命,湊上前去,苦哈哈陪笑道:“小人”

    “你是朱福,朱家大管家,”道一打斷了他,“閑話休提,我留下來,不過因你是個聽差的,要你好回去交差罷了。”

    朱福忙搶上來,當地一跪:“我家大官人就一句話,能不上堂,必叫府上滿意。”

    道一轉身到一半,站住了腳,側著臉問道:“什麽意思?”

    “先前的事兒,家裏已經知道了”

    “此事你做不了主,我也做不了主。”道一留下一句話,進門,關門,送了這位大管家兩扇門板。

    進了家門,先去給趙氏問個好,免她擔心打聽過問。趙氏被瞞得很好,猶不知情,見他過來,也是歡喜:“道一來啦?這回能住一晚麽?明天再回去。”

    本地特色,端午不但過得長,還有一個項目,乃是初八這天,一定要去城隍廟裏,搶個“頭香”。也不知是從什麽時候開始的,反正現在人人都這麽幹。程玄不管事兒,初八的事情,就得道一早些回去打點。

    道一依舊冷臉,不過點頭:“是。”

    趙氏看他,也有幾分像是李六看養子,知道他的冷臉倒有一半是被程玄不管事兒給逼出來的,是以十分寬容。與他商議:“就與大郎同住,好不好?他那裏被褥都是新的。”

    道一正想與程犀多說說話:“好。”

    那就好,趙氏有些開心地道:“多福,去廚下吩咐飯菜。”

    道一微微頷首,便去程犀的小院裏看程犀的傷勢了。

    盧氏請來的郎中到得也快,正在給程犀看胳膊,一看便說:“這是怎麽了,戳到筋了。倒沒有大礙,不要用力,養些時日就好了。”

    程素素大大地鬆了一口氣,心道,多虧了那剪刀紮完了人,已經不鋒利了。程犀仍然有些疼,郎中說了無事,便覺得這疼也輕了幾分。程素素還不放心:“有沒有什麽膏藥?又或是什麽湯藥的?藥油呢?”

    郎中無奈地道:“什麽立時見效的法子都沒有,不管它,養著就好了。”

    道一踏進門便聽到這一句,便說:“有勞了。”

    程素素聽了這一聲,就開始翻錢袋。趙氏持家,也會發月錢,程素素一月幾百個錢,自己也沒個用項,就都盧氏收著,給程犀看郎中,她將自己的家底都搬了過來。

    程犀道:“不用你的。”

    道一已經掏了個銀角子,贈與郎中了,且說:“不敢叫師父、師娘擔心。若真個無事,還請先生”

    郎中點頭:“明白,明白!”

    盧氏便過來給郎中引路,帶他出去,以避開趙氏。程素素往程犀床邊一坐,不走了。

    道一打量了一下室內,程珪警覺地抱著床柱,程素素見狀,飛快地學習她二哥。程羽呆了一下,雖然不明白,但是哥哥和妹妹都這麽做了,他也跑去和二哥抱一根床柱。

    想也知道,道一與程犀一個不笑、一個笑,掃一眼,三個人頓時覺得頭皮一麻。一、二、三,慢吞吞地放開手,排著隊出去了。道一在後麵提醒:“不許告訴師娘。”

    三人齊齊一僵,整齊地答應:“哦。”

    程犀道:“今天的是,是三郎的事,不是幺妹的事,明白了嗎?朱大娘子想害的是三郎,機智打了無賴的,也是三郎,記住了嗎?”

    “是。”

    程素素猜著原因了,讓三哥頂了她的“業績”,應該是不想她拋頭露麵去作證過堂,被人指指點點剪刀紮的確實不是地方。大哥體貼,她也無意鬧大,乖乖地跟著程珪走了。

    三人走後,道一沉聲道:“朱家管家來了,說是隻要不過堂,必叫咱家滿意,你看?”這事兒,他們倆商議出個結果來,告訴程玄一聲,也就得了。

    程犀道:“他一個管家傳話,咱們應什麽?”

    “不錯,我也這麽說。”

    兩人商議一番,以為此事不等朱家當家人出麵,他們不去理會相府公子親見的事情,縱他們願意私了,也不由他們作主不是?程犀的意思:“即使朱家人親自上門,也要向知府和那位相府公子透個消息。朱家大娘子,連著何家的事情呢。”

    道一皺眉道:“總要讓朱家有所忌憚才好。”

    程犀欲待說什麽,又止住了。道一道:“跟我還有什麽不能說的麽?”

    “要說忌憚師祖”

    道一道:“可行。我來辦。”

    “大哥?”

    “你好好養傷便好!”

    兩人才定下計來,當天晚上,朱大秀才便親自登門了。令程犀與道一十分詫異的是,來的不止是朱大秀才,還有朱大娘子的親爹,楊老先生。二人身後跟著家丁挑著擔子,扁擔沉甸甸的,程犀見了,便不許家丁進來,禮物也不肯收。

    二人臉色都十分不好,見到道一與程犀,雖是客氣,話裏也透著絲焦急,對程犀拱一拱手,便說:“不知可否請出令尊一見?”

    程犀請二人坐下,卻不答允:“二位知道的,家父向來不問雜事,命我二人處置此事。”

    翁婿二人交換了一個眼色,由楊老先生道:“家門不幸!”

    程犀道:“老先生言重了,罹遭變故的,是舍下吧?”

    朱大秀才咳嗽一聲:“是我們的不是,沒有看好人,叫她出去惹事兒了。”

    道一冷不丁地說:“看二位臉色,是有急事罷,不如少些客套,如何?”他目光十分不友善。

    楊老先生道:“這孽障做出這等事,老朽實是無顏見人!”

    朱大秀才因被革了功名,本就對這妻子生出些不滿來。更因此事,家中忙亂,致使獨生子無人看管,外出頑皮,淹死在故河道裏。如今又若下這等事來,對妻子的情份,已減至若有若無了。

    楊老先生雖是親爹,女兒闖禍牽連到了相府陰私,又有買凶之嫌,隻想盡快脫身。

    二人你一言我一語,雖還遮掩,意思卻也很清楚:“她身後的法事,還請道長不計前嫌。”

    程犀與道一心中都是一驚早知這兩家能有這樣大的家業,絕非積德行善而來,不想竟能狠心至此!朱大娘子因父因夫跋扈一世,今日卻被這兩人男人聯手決定了生死。

    道一斟酌著道:“非是小子不近人情,令嬡似乎牽連進何家的事情裏,近日在李公子那裏,仿佛聽到提起過。”

    楊老先生臉上更苦,不單是女兒,還有妹妹呢!何家長媳是他親妹子。朱大秀才同情地看了嶽父一眼,肯切地道:“隻要府上不首告。”

    程犀道:“我今日當眾寫下的狀紙,難道要我收回?不過聽憑知府大人如何處斷。府上之難,不在於我。在何處,前輩心裏清楚。禮物也請帶走,程家不是收錢賣命的人家。”

    朱大秀才與楊老先生此時無心在程家多費心,隻求程家不要添亂即可。至於其他,待事件平息,再說。兩人也不敢強留禮物,皆是苦著臉,拱手告辭。

    程犀與道一也客氣,親自將二人送出門。心道,若能說通知府,算你贏!大門一關上,兩人的表情更是凝重。昏暗的燈籠下,對視一眼回房商量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