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可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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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卻說張元衝離開長門武館後,稍一停留,坐上一輛黃包車,去往三寶樓。

    三寶樓在另一條街道,是申城曆史悠久的老牌茶樓之一,以叉燒包、灌湯包、火籠包聞名,幹脆把原來的店號給改了,改為“三寶樓”,倒是簡單易記,非常點題。

    張元衝早約了三位師傅到此喝茶,算時間,他們應該到了。

    果不其然,當進入茶樓,來到預定好的雅間,三位師傅已經坐在裏麵,一邊喝茶,一邊聊天。

    “抱歉抱歉,我去看望大成,耽誤了些工夫。”

    張元衝抱拳說道。

    三位師傅,各有來頭。

    一個是六道武館的坐館曹遠山,六道武館乃形意門派,曹遠山更是形意拳曹氏一脈的傳人,成名已久,在這飛霞路上,也是有名的高手之一。

    其今年四十九歲,這個年齡有些尷尬,壯年已過,開始走下坡路。不過他保養得很好,禿頭,滿臉紅光。

    一個是聚英武館的坐館周達,聚英武館屬於八卦掌流派。周達有個外號,人稱“穿花蝴蝶”,身形十分靈敏,跟他打,但見轉來轉去,身影飄忽,難以捉摸。要是跟著他轉,一會兒不用打自個就暈了。

    還有一個名叫“覃衡之”,已是花甲之年。這般年紀的拳師,許多已經收山。但覃衡之是練太極的,一手太極拳越老越辣,功夫老道,以柔克剛,頗為了得。去年的時候,有個字頭派了十多名精悍打手攜械來伏擊他,其屹然不懼,最後將這些打手打得落花流水,自己則不受任何損傷。

    此事傳揚一時,覃衡之名聲大漲,被稱為“覃式太極”。

    張元衝與三人是多年的老朋友,今日相約到三寶樓喝茶,除了敘舊之外,主要為了下個月的武館考核。

    那件事情,本來波瀾不驚,隻需走走過場,最後自會有兩三家武館被精武會除名。

    國術精武會,乃大小武館流派的聯合,有著章程和規矩,以及門檻。

    濫竽充數的,失勢沒落的,不再適合留在精武會裏麵。

    比如搬去斜陽路的虎嘯館。

    不料事情有變,虎嘯館居然冒出個唐野來。

    原本呢,這也不是什麽大不了的事。有人收山,有人出頭,更新換代,在武術界中十分正常。

    要怪,隻能怪當日楊三手帶唐野來八忌館,讓張元衝跌了麵皮。

    張元衝收了虎嘯館的人情和紅包,一般而言,他應該親自下場,與唐野搭手,順便指點幾句,提攜後輩。

    但他想著,虎嘯館沒落已久,今兒冷不丁地帶著徒弟來請求搭手,沒有那麽簡單,敢情是想要借自己過橋,名為搭手,卻能利用此事到外麵吹噓,說虎嘯館搭上了他張元衝的路子。

    如此一來,到了武館考核的時候,有些師傅賣麵子,不願意上台來打。再拖延點時間,虎嘯館就能蒙混過關了。

    這是很有可能發生的事,碰瓷也好,走後門也罷,反正那麽回事。

    這麽一想,張元衝覺得不舒服,不樂意了,於是改變主意,派個徒弟出馬,結果就出事。

    一招之內,宋錚被唐野打得起不了身,這是打張元衝的臉。

    然後才有關大成去踢館的事,有了今天的茶樓相聚。

    張元衝不想讓虎嘯館考核過關,正如在關大成麵前所說的,當唐野上台,會有幾位相當有水準的師傅上台,輪流挑戰。

    在座三位,加上一個八元武館的劉大猛,四個,足夠了。就算唐野再能打,也不可能接連打贏四場苦戰。一個不好,第一個上台的劉大猛就把他給收拾了。

    提前聯絡好四個,隻是預防萬一,有備無患。

    一番寒暄,開始落座,又叫了幾樣點心和菜蔬肉食等。

    曹遠山問道:“大成傷得很重?”

    張元衝歎了口氣:“他大意了,被對方偷襲得手,大概要躺三個多月。”

    關大成敗於唐野之手,那一戰,在場的除了虎嘯館的人外,隻得關大成的兩個徒弟,過程怎麽樣,外人並不知曉,反正關大成怎麽說,他們也就信了。

    畢竟唐野太過於年輕,而且才學武兩個月,這點時日,能厲害到哪裏去?

    雖然虎嘯館的武功邪門,一向以速成著稱,但也沒道理速成這樣的。

    馬虎大意,是拳師大忌。都是血肉之軀,稍不留神,被個毛頭小子近身,捅上一刀,不死也得重傷。

    這叫“陰溝裏翻船”。

    張元衝又道:“反正我的意思是,讓虎嘯館那種邪門功夫留在精武會中,並不合適。你們都看到了,練三通虎的,一個個成了什麽樣子。這是武功嗎?簡直是邪道。傳揚出去,別人還以為咱們精武會都是這樣子,‘功夫’二字,就成為笑柄和鬧劇,甚至還會被等同於邪門歪道,人人避之不及,影響太壞了。”

    覃衡之點頭道:“確實如此不過武館考核是規矩,總不能不讓虎嘯館上台。”

    張元衝笑道:“他要上,肯定給他上。關鍵在於上之後,大夥兒要怎麽打。”

    此話一說,諸人立刻明白過來,對視一眼,會心一笑。

    張元衝站起,團團一抱拳:“那就麻煩諸位老哥了,劉大猛說了,他自告奮勇要打頭陣。”

    張元衝本身武功不算好,連暗勁都沒練出來,但背靠八忌館,精武會不少事務都由他出麵打理。這些年來,真可謂長袖善舞,交際廣闊,別的不說,偌大飛霞路,那麽多拳師,大部分都會賣他一個麵子。

    曹遠山三人不敢托大,都是站起,齊聲道:“不必客氣。”

    正說著,外麵有人敲門,進來的是張元衝的一個徒弟。

    “什麽事?”

    那徒弟氣喘籲籲的樣子,稟告道:“師父,虎嘯館的唐野來飛霞路踢館了,踢的是八元武館。”

    聞言,張元衝一愣,他可是與劉大猛分開沒多久的,沒想到就發生了這事。

    不過,也許是好事。

    身為八元武館坐館的劉大猛可不好相與,八極拳的功夫練得深,要是他直接把唐野打敗,那武館考核就沒虎嘯館的事了。

    那邊覃衡之聽到,伸手捋一捋花白的胡須:“年輕人就是年輕人,不知天高地厚,僥幸打敗了關大成,尾巴就翹到天上去了。”

    周達嗬嗬一笑:“可不是,要是我,就應該關起門來,潛心練功,準備武館考核,那才是最重要的事。心急出名,跑來踢館,簡直不知死活。”

    張元衝問徒弟:“那打成什麽樣了?”

    這徒弟回答:“我沒看,聽到消息就趕緊跑來稟告您了。不過我讓蘇城去看了,一有結果,馬上來報。”

    “好。”

    張元衝讚許一聲,手舉茶杯,好整以暇地道:“三位師傅,咱們就坐在這慢慢飲茶,等劉坐館的好消息。”

    曹遠山笑道:“大猛兄人如其名,凶猛得很,我想也就十來回合的事,就能打贏了。”

    “那是”

    “當然了”

    一片附和聲,相當認同曹遠山的觀點。

    登登登!

    急促的腳步聲,張元衝的另一個徒弟蘇城來了:“師父,劉大猛打輸了!”

    滿室皆靜。

    張元衝麵色難看:“究竟怎麽回事?”

    蘇城連忙把過程簡單地說了,又道:“那唐野放話,他會繼續踢館。”

    曹遠山三人互相瞧了一眼,覃衡之幹咳一聲:“那個,不好意思,我有件緊要事,得先告辭回去處理一下。”

    周達道:“時候已不早,我也要回去教拳了。”

    最後曹遠山,拱拱手,離開了雅間。

    剩得張元衝,滿腹憋悶無處發泄,一巴掌拍在桌子上,震得碗碟嘩啦啦作響:“可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