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七章:盡人事,聽天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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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十二月一十,小寒。

    北風呼呼,彤雲低垂,陰沉沉的樣子,想要下雪。

    星星報館。

    這是一間小報館,總共隻得六、七個人做事,屬於周報,一星期出一份,主要刊登時事評論,觀點雜文。

    係著米黃色圍巾的李先生坐在雜亂的主編室內,手中點著煙,目光怔怔地看著窗外灰蒙蒙的天空。

    他想得出神,被燒過來的煙火燙著手了,這才霍然發覺。

    篤篤篤!

    敲門聲響,隨即走進一個穿青色棉袍,戴著眼鏡的文弱青年:“先生,今天外麵,又多了幾個可疑的人,徘徊不去,似有圖謀。”

    李先生點點頭:“知道了,你讓大家小心點。”

    文弱青年應聲,關門出去。

    李先生站到窗前,想了一會,喃喃道:“此地,終非久留之所。也罷,不如歸去,脫去樊籠,方得自由和新生。”

    這段時日,過得艱難,並不容易。他之所以能到報館來上班,寫文章,主要是因為得到了申城幾位人物的人情。但時局越發緊張,烽煙四起,人心惶惶,很多事情都在發生變化,已有不少人慘遭殺害了。

    上麵已經捎來幾回口信,要他盡快撤離。

    小樓外麵,街角處、樹底下、小攤邊,有著鬼鬼祟祟的人影出沒。

    這番想走,已經不容易了。

    敲門聲又響。

    文弱青年探頭進來,說道:“先生,有人找你。”

    李先生抬頭一看,認出人來:“小野?”

    唐野站在門口,穿著簡樸的粗布衣裳,加一件灰色的棉襖背心,手中抓著一頂氈帽。

    這副打扮,在寒冷的天氣裏顯得單薄。

    他接了任務,並不急著露麵,而是暗中保護,四下踩點,掌握到不少信息後,這才上報館。

    “快進來。”

    李先生招呼道,見唐野遞過一張撕開的紙鈔信物,看了眼,嗬嗬笑道:“沒想到,是讓你來。”

    “先生擔心我年輕,做不好?”

    李先生給他倒了杯茶,微笑道:“你踢館的事都上了報紙,我關注著呢。”

    唐野默然一會,才問:“什麽時候的船?”

    “本來是後日的,但事情臨時起了變故,所以提前了,今晚十點,光洋碼頭。碼頭那邊,有人接應上船。嗬嗬,你不來的話,我就一個人走了。”

    李先生慢慢說道。

    碼頭隸屬三水商會管轄,顯然,李先生在商會那邊有著人脈。不過這些事情非常複雜,牽涉極廣。

    唐野不去想太多,他隻是個練武的,本次的事是任務,也是回報恩義。

    李先生叫文弱青年等人進來,說道:“從今天起,星星報館關閉了。”

    幾人眼圈頓時紅了,有低低的飲泣聲起。

    李先生又道:“你們收拾好,先離開,回家去。外麵的人,目標是我,不會為難你們。”

    文弱青年問:“那先生你呢?”

    李先生抽著煙,煙霧繚繞,臉孔若隱若現:“我今晚離開申城,到別的地方去。我相信,我會找到一條正確的路,不依附,不諂媚,不盲從,不為奴”

    語氣堅定,目光堅毅,拍一拍青年的肩膀:“時候不早,你快回家吧,免得家人擔憂。”

    青年取下眼鏡,抹了眼淚,鄭重地一鞠躬:“先生保重。”

    約莫一個時辰後,報社裏的人基本都離開了,顯得空蕩蕩的。

    李先生問:“小野,你準備如何帶我離開?”

    唐野沉聲道:“我的黃包車就在外麵。”

    李先生說:“外麵還埋伏著人。”

    唐野點點頭:“我去去便來,先生,你做好準備。”

    說著,快步下樓。

    出了門口,一陣風撲到臉上,有凜冽的寒意,似刀。

    帶上氈帽,往右邊走去。

    那兒有個烤紅薯的攤兒,攤主全身裹得嚴嚴實實的,帶著棉帽,畏縮著腦袋,一雙目光,卻一個勁地往這邊瞄。

    唐野經過,猛地出手,一記重肘,狠狠地撞擊到他的腦袋上。

    此人本有提防,但還是躲避不及,登時被打暈在地。

    血性+1。

    說起來,已有些時日不曾收獲到血性了。上一次,由於突破暗勁得到的10點,後麵不管是踢館,還是講手,都得不到血性獎勵。或許在炎黃意誌的判定裏,這些行徑不符合相關條件要求。

    嘩啦啦!

    三四個人紛紛現身,從不同的方位衝出來,手中顯露寒芒,有的短斧,有的匕首。

    唐野雙手纏上了灰色的汗巾布,五指成拳,大踏步迎上。

    藏身在星星報館周圍的人,也不知是哪個字頭的手下,而或道上的混混,基本沒有練過武功的,全是街頭上的凶狠架式。一般拳師,麵對這等不要命的亂打,真不好應付。

    可惜他們碰到的是唐野。

    唐野出手,簡單而凶猛,一拳一個,不用暗勁,純明勁重擊。隻要挨上的,就沒有不倒的。

    報館內,李先生把最後幾份東西收拾進箱子,然後提在手裏,環顧四周,頗有不舍。

    腳步聲響,唐野走上來:“先生,可以走了。”

    李先生一手提箱子,說道:“先去九方茶樓,要與個朋友告別。”

    頓一頓,解釋道:“我並非婆媽,隻是現在的時辰,就算去到碼頭,也是無用。太早了,船不在,徒然增添變數。”

    唐野點頭:“我明白。”

    下樓去,黃包車就停在下麵。李先生舉目觀看,街區冷清,不見個人影。

    唐野道:“那些人,我都拖到邊上藏好了。”

    李先生讚道:“好身手。”

    唐野道:“隻是些不入流的小嘍囉而已,負責盯梢的。今晚,才是惡戰,去往碼頭的必經之路,到時肯定埋伏著人。先生,我不知他們是什麽人,又有多少人。說實話,我不敢保證一定能平安無事地把你護送上船,我隻能說盡力而為。”

    李先生看著他:“小野,我這條命早當不是自己的了。都說盡人事,聽天命,今兒,且聽一聽天命如何。”

    說著,坐上了黃包車。

    唐野拉起車,小跑起來。

    天已暮晚,風愈急,過不多久,有雪花飄灑而下。

    下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