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三章:風雪夜過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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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崇明小站,距離申城五十公裏,火車徐徐停下,有少量的旅客上落。

    帶著氈帽、貼著胡須的唐野走下來,手裏提著一個大包裹。

    站外,一輛黑色汽車早停在那兒,開車的是個青年,阿本伯則坐在副駕位上。

    打開後車門,唐野坐進去,說道:“得手了。”

    阿本伯看著他,關心地問:“沒出什麽意外吧?”

    “嗬嗬,能有什麽意外?殺幾個東瀛人而已。”

    阿本伯聽得無語:殺幾個東瀛人而已

    要知道當前東瀛勢力如日中天,西洋人遇著了,都得退避三舍,敢與東瀛人作對,後果相當嚴重,可唐野似乎一點都不怕。

    他的武功,真得已經到了神話般的境界,所以無所畏懼?

    想到這,阿本伯很是慶幸,自家不是唐野的敵人。

    唐野開口問道:“阿本伯,這副頭骨,你們要作何安排?”

    阿本伯回答:“東瀛租界建立後,申城已經不再安全,根據一些消息稱,戰爭一觸即發,岌岌可危。所以上頭決定,把頭骨交給西洋人代為保管,運送到外國的博物館去。等國內時局穩定下來了,再拿回來。這樣,最為穩妥。”

    唐野聽著,不置可否。他任務已完成,不久後將要離開,頭骨本就是屬於這個世界的東西,無法帶走。如何安置,是他們的事了。

    汽車行使,比火車更快一步地進入申城。下車的時候,阿本伯終是忍不住再勸道:“唐師傅,你明天一定要去黑龍武道會踢館?不管你打贏打輸,都將有去無回。”

    頓一頓,又道:“杜先生的意思,是希望你再謹慎考慮下,勿要意氣用事。國難當頭,正需要你這等武功高強的人物。”

    唐野淡然一笑:“這是個槍炮的世界,武功,已經過時了。況且,對於這個世界而言,我隻是個過客罷了。練武之人,走這一遭,一橫一豎,無非求個痛快。”

    說著,大步離開。也不打傘,任由雨雪灑落。

    目送他高挺而瘦削的背影,阿本伯長長一歎。其並沒有聽明白唐野所說的“過客”的意思,下意識地當成是一句人生感歎:人生匆匆,猶如白駒過隙,一過客耳。

    年紀輕輕,也不知哪來的感慨,大概便是遭遇苦難下的磨練吧。

    關於吳一手和楊三手的死,唐野肯定是怪罪到東瀛人頭上了,所以才如此憎恨,不顧一切要去黑龍武道館踢館。

    可惜了。

    這是阿本伯最後一次見到唐野

    “什麽?頭骨被搶走了?”

    深夜,黑龍武道館,宮本次郎憤怒地咆哮出聲。

    回來稟告的手下低著頭:“板泉他們,全部死在車廂內。此事已經驚動了軍方,藤田將軍十分震怒,要求把屍體送過去,交由軍醫解剖。”

    宮本次郎一屁股坐在蒲團上,又驚又怒,又覺得難以理解:什麽人那麽大膽,敢跟東瀛作對?

    這等狠辣凶厲的手段,很像是不久前發生在斜陽路的那件大案。

    唐野!

    但他怎地知道板泉護送頭骨南下的事?還準確無誤地了解到火車列次,以及車廂等?

    幕後,一定有人指使

    可不對,他不是明天要來踢館的嗎?怎麽可能頭天晚上還奔赴百裏之外,冒著受傷,甚至死亡的危險,與人廝殺惡鬥?

    那麽最好的解釋是,所謂踢館,根本就是煙幕彈,是故意放出來分散注意力的。

    明天,唐野不會出現。

    想來也是,明知道來送死,誰那麽傻?

    “好卑鄙的炎黃豬!”

    想明白這一層,宮本已經出離憤怒。

    “大人,藤田將軍的佐藤副官來了,要見你。”

    “好。”

    宮本次郎深吸口氣,邁步走出去。

    佐藤副官三十出頭,留著胡須,看著老相,戴一副圓形眼鏡:“宮本大人,是藤田將軍讓我來的。”

    “什麽事?”

    “板泉三郎的解剖報告出來了,都是被重手法打死的。對方,是一個高手,非常厲害。”

    佐藤副官說道。

    宮本次郎沉聲問:“所以呢?”

    “藤田將軍極度懷疑是唐野下的手。”

    宮本次郎哼一聲,沒有言語。

    佐藤副官繼續說道:“將軍讓我來告訴你,明天,軍方會派出兩個中隊來維持秩序。”

    宮本次郎的呼吸聲頓時變粗了:“我說過,不用軍方插手。另外,對方敢不敢來,都不一定。”

    佐藤一字字道:“將軍的意思,對方既然通過報紙來宣告,就一定會來。軍方也不希望插手,如果你能解決的話。宮本大人,你早點休息吧,迎接明天之戰。”

    說著,轉身離去。

    宮本次郎捏緊了拳頭,隨後又鬆開,目光慢慢變得平靜:佐藤副官說得沒錯,明天,榮辱攸關,才是最重要的。

    一夜過去,破曉之際,纏綿好幾天的雨雪天氣竟然停了。過不多久,濃雲散開,有紅日噴薄而出。

    今天,會是個大好晴天。

    一大早,便有一群群的人們從申城各個街區,往東瀛租界而來,仿若道道涓流,最後在黑龍武道館附近,匯聚成河。

    經過報紙的宣揚,以及人們之間的奔走呼告,唐野今天要來東瀛租界踢館的事,早已街知巷聞。

    炎黃備受欺淩,在自家國土上,淪為三等公民,在租界處,甚至掛上了“炎黃人與狗不得入內”的牌子,堪稱奇恥大辱。但凡有點血性的,心頭無不憋著一股惡氣。

    但國弱人賤,惡氣無處安放,隻能忍辱偷生。於是學武強身,強種,成為一個頗為流行的觀點。

    昨天宮本次郎到飛霞路踢館,當眾打敗了霍公哲。

    這一戰,有勝之不武的意思。

    可誰管你?

    敗了就是敗了,人們,隻在乎結果。

    當最後一塊遮羞布被扒拉下來,原來不但國力、科技、工業就連引以為傲的國術,都比不過東瀛武道。

    無數人為之哀歎、失望、悲戚、甚至痛哭

    就在這時候,唐野居然通過報紙發聲,要來黑龍武道館踢館。

    對此行為,很多人都不看好,覺得是自殺式的。可人們看到了奔騰的血性、看到了敢於抗爭的勇氣、看到了寧為玉碎的不屈。

    於是乎,民眾相約,今天奔赴東瀛租界,要替唐野呐喊助陣。

    人群中,大小報刊的記者來了;各業各界的代表來了;最為顯眼的,還是精武會的拳師弟子們,數以百計,穿上了整整齊齊的服裝,精神抖擻,當頭打起一麵巨大橫幅:國術精武!

    一邊走,一邊呼喊出聲,浩浩蕩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