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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碗是安神寧心的,給夫人。這碗是醫舊疾的,給少爺。莫要端錯了。”蓉婆子端著漆盤放在新來小丫鬟手裏,再次囑咐道。
“是,奴婢記住了。”小丫鬟垂著頭,端著漆盤小心翼翼的走過長廊,嘴裏嘟嘟囔囔,生怕弄錯了兩碗相似的藥。
自打上次出了鬧出那事後,沈絮就病倒了,每日怏怏躺在床上,就連請安也沒去了。
得知沈絮病了後,老太太帶著人就來看,握著沈絮軟骨無力的手,頗為揪心。
等大夫瞧過,又了解了事情原委,老太太直接將幾個丫鬟小廝給打發走了。
正巧這時,青王府和敬和長公主的下人過來詢問,永榮郡主怎麽沒過去。這下老太太慌了神,忙說是沈絮不慎感風寒。
然而老太太卻忘記了一個人,沈絮身邊的喜嬤嬤。老太太前腳才說沈絮感風寒,喜嬤嬤後腳就將事情告知給了敬和長公主。
沒過幾日,敬和長公主身邊的秋月突然來到,還帶著長公主送上的一些小玩意。
“公主說,竟不知清越侯府的人這麽喜歡郡主身邊的小玩意,因此命奴婢送來一些送上。郡主打小就喜歡這些,丟了就難受的很,所以還望老夫人仔細瞧著點郡主,莫要讓她再丟了。”
這番話說的老太太臉色一陣青一陣白,看著長公主送來的東西,氣也不是罵也不是,隻能端著笑意謝過人。
“娘,這長公主也太過了不是,竟送些這些到侯府來。”二夫人指著送來的東西說道,裏邊真是些小玩意,什麽手鐲扳指、金釵步搖、團扇香囊,零零散散多的很,卻都是些便宜次貨,一眼就能瞧出來。
“住嘴,還不是你管教的好下人,做出這等上不得台麵的事來。”老太太怒道,按著發疼的額際,心中鬱結,送這些個玩意,又明言說著不要再讓沈絮丟東西了,長公主已經明著在警告侯府了。
二夫人悻悻閉嘴,心裏越發厭起沈絮來,不過是丟了幾個小玩意罷了,竟一副要死要活的模樣。
縱然再不滿,還是得聽從老太太的話,補藥珍品不斷的往沈絮房裏送去,又要仔細挑選手腳幹淨的丫鬟小廝去他們院裏伺候著。
這幾日就連大夫人也都會來沈絮房裏坐下,兩人沒什麽話可說,隻是端坐一會兒就起身離開。倒是蕭錦城這幾日天天在房裏陪著沈絮。
沈絮先前還氣著他讓先生離開的事情,可等後來看到蕭錦城即興寫了篇賦出來後,便什麽話都沒了。反倒是蕭錦城在沈絮麵前露了一手之後,便時不時就在她麵前提筆,後來幹脆作起畫來。
蕭錦城畫的興致勃勃,但沈絮頗為幽怨,這人一畫就畫她,畫完了還會拿著過來,眼神充滿期待的看著自已。
沈絮略糾結,按理來說自己該是誇下的,可是他畫的又是自己,誇狠了感覺是在誇自己的樣子。
正凝眉瞧著麵前的畫,思量著哪句是自己沒說過的話,就聽到外邊傳來敲門聲。
“進來。”沈絮鬆了口氣,慢慢卷起畫放在了蕭錦城手裏,“想來該是喝藥的時候了。”
蕭錦城拿著畫哭笑不得,想著自己畫技還是不錯的,怎麽沈絮一看就愁眉苦臉的模樣。
“少爺夫人,該喝藥了。”蓉穗和新來的小丫鬟端著藥走來。
自從病了後,沈絮也過起了日日喝藥的生活,一聞到那藥味就感覺什麽胃口都沒了。
“夫人請喝。”蓉穗一手拿著藥遞來,一手握著漆盤。
“啊!”思緒不知道飄到哪裏的沈絮隨意伸出了一隻手去拿,卻不慎碰到了藥裏,燙的她一下子縮回手來。
被沈絮一聲驚呼嚇到,蓉穗失了手,藥汁傾灑而出,淋濕在沈絮的衣裙之上。
“絮絮,有沒有燙到?”蕭錦城立馬起身衝了過來,將沈絮拉到自己身邊,見她右側衣裳幾乎都被打濕。
如今雖已轉涼,但還留有餘熱,沈絮身上的衣裳還頗為淺薄,這一碗藥汁很快就浸透進去。
“怎麽端的藥,夫人要是有好歹,你如何擔得起!”蕭錦城撫著沈絮被燙到的手指,滿眼心疼。
“奴婢,奴婢不是有意的,隻是夫人……夫人她。”蓉穗慌了神,這幾日院裏風聲鶴唳,因沈絮一病,原本隻是罰了份例的丫鬟也都被打發了出去,要是沒二夫人攔勸著,隻怕連蓉婆子都會被趕走。
“夫人不留心,你也不留心嗎?那留你在身邊又有何用。”蕭錦城語氣冰冷,又對著沈絮輕聲說道:“趕緊去換身衣服。”
沈絮點點頭,喚紅湘進來。身上一股難聞的藥味,沈絮換下髒衣裳,又覺得那股味道還在,便幹脆命人抬水進來沐浴好了。
那邊丫鬟們進進出出正在兌水,這邊蓉穗跪在地上,心中擔憂。這些日子她不是沒見過府裏的老太太對沈絮的看重,而且向來什麽都不放在心上的蕭錦城都發了那麽大的火,這次自己怕是難逃一劫了。
沈絮還未出來,蕭錦城也沒發落蓉穗,隻是讓人一直跪著。
他的藥在桌上早已涼透了,新來的小丫鬟低眉順目,大氣也不敢出一聲,想起送來之前蓉婆子千叮萬囑一定要讓少爺喝下藥,她幾次想要抬頭,但瞥見蕭錦城臉色黑沉,便什麽話都不敢說了。
“還在呢。”沈絮青絲散下,從裏間走了出來。
“等你處置。”蕭錦城走近,非常順手的就從紅湘手裏接過了幹爽的巾帕。
剛沐浴完的沈絮身上還帶著股悠悠的香味,蕭錦城手拿巾帕從腰間的發尾出開始擦起,逐漸往上。
“你在少爺身邊多久了?”沈絮看著蓉穗突然問道。
“六年了,奴婢從進府開始就在少爺身邊伺候。”蓉穗聲音喑啞,久跪的雙腿略略發麻。
“伺候了六年,居然還能將藥汁灑我身上,可見你平日裏是多麽不盡心。”沈絮挑眉道。
聽到這話,蓉穗忙要反駁,卻見沈絮嘴角弧度上揚,語氣涼涼,“還是你有意為之?”
“奴婢不敢。”
“偌大侯府還不能找出個盡心盡力的丫鬟嗎?”沈絮轉臉看向蕭錦城,說道:“一同打發了吧,今日能將藥灑在我身上,日後也不見到伺候你多用心。”
“夫人不要啊,奴婢知錯了,日後定當會用盡心思伺候。”蓉穗求喊著。
“聽你的。”蕭錦城回道,像是沒聽到蓉穗請求一般。
蓉穗還在哭求著,紅湘移到後邊,捂住唇角將人帶了出去。
此時老太太正疼著沈絮,別說是打發了蕭錦城身邊的丫鬟,恐怕連打發走側室都不會有太大的意見。見老太太這般態度,二夫人也不好說什麽,隻是又一次叮囑了蓉婆子,一定要看好蕭錦城院裏的下人們,別再出什麽事端了。
然後讓二夫人驚訝的是,蓉穗走的當天,綠容就來到了二夫人的屋裏,笑意盈盈,“少夫人說少爺的藥不能停,既然蓉穗走了,那便我們來為少爺煎藥。隻是大夫人說少爺的藥方是在二夫人這處的,所以少夫人想將藥方拿來,日後再去拿藥就不便麻煩二夫人了。”
“這怎麽能算麻煩。”二夫人神色僵硬,勉強笑道:“以前都是我們將藥送去再煎的,以後也如此就好,何必又讓你家夫人去拿藥呢。”
“是這個理,隻不過我家夫人放心不下,畢竟蓉穗伺候了六年還那麽粗心大意,就更擔心其他毛手毛腳的丫鬟了。”紅湘慢慢開口,“還是請二夫人將藥方拿來吧,也免得日後出了差錯。”
“這,好吧。”二夫人見勸說不過,隻好冷著臉讓人進去拿來了藥方。
紅湘拿著藥方回了院裏,沈絮正皺著眉,詢問著幾個剛從外邊店鋪裏回來的小廝。
又過了幾日,沈絮還是不見好轉,依舊止步於院裏。老太太急的有些冒火,卻聽到了一件更讓她冒火的事情。
原是蕭錦邱回來的時候還帶來了一名大夫,說是長公主不放心沈絮的身子,特意派來瞧瞧的,正巧讓在外的蕭錦邱給碰見了。
蕭錦邱隻是命人去給老太太通報,自己卻直接帶著人去了蕭錦城他們的院裏。
“見過大哥,大嫂。”
沈絮正和蕭錦城坐在院中石凳上,討論著去榮承學堂要帶些什麽東西。
蕭錦城本該早就去了的,隻因沈絮病了就耽擱了幾日。但沈絮的病不見好轉,可是榮承學堂就等不得蕭錦城,而且遲遲不去也會讓人詬病。
因此便選定了兩日後去榮承學堂,沈絮正在回憶著當初沈玨去的時候帶了些什麽,就聽到一聲熟悉的聲音響起。
“三弟。”蕭錦城略頷首,收起了臉上的笑意。
“這是長公主派來的大夫,特地來為大嫂診脈的。”蕭錦邱說道,轉向沈絮,一雙眼珠子不離人,“大嫂可還好?這幾日聽聞大嫂病了,一直想來看望,隻是……”
“有勞關心了。”沈絮出聲打斷,看也不看人,起身對大夫說道:“請進。”
“郡主安康。”大夫跟著人進了屋裏。
“三弟今日怎麽如此有空。”蕭錦城攔下要跟著進去的蕭錦邱,嘴角微動。
“不瞞大哥,大嫂前幾日托付了我一件事,今日來也是為了告知那事的。”蕭錦邱轉了轉眼珠,邊笑邊道。
果然見蕭錦城長眉擰起,語氣不善,“是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