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葉互生兩虛無 人去緣盡皆空空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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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計都左右看了看三人,最後將目光落在一言不發的站在最遠處的那個男人身,他來了。計都握著阿銀的手下意識抓得更緊了,有些人即便是一句話都不說也能讓人本能的感受到威脅。

    “小姐姐…”手心裏麵傳來的輕微觸感讓阿銀晃回了神,低下身子稍作安撫。

    “先回客棧說吧,晚了就訂不到房了。”計都一直扒著阿銀,平日裏也不見他與生人這般生分,今日反倒是有些黏著她了。阿銀隻得把他抱起,領著幾人走在前頭。

    天冬說不出自己是個什麽感覺,他在心裏設想過無數次和阿銀重逢的場景,斟酌過要說什麽話,到頭來真的遇了卻是一句話都說不出口,隻能聽著他們寒暄。

    “走吧,傻小子。”良薑瞧了一眼在旁邊一言不發的人,無奈地歎了一口氣,這小子怎麽這麽沒出息呢。她又記起剛才那個小鬼頭略帶挑釁的神情,希望隻是她多慮了。

    剛踏進客棧門邊,正巧與迎麵出來的兩個人擦肩相撞,走在前頭的人步伐急促,麵顯怒色,一路火急火燎拉著身後書生扮相的人橫衝直撞,周圍的人正要發怒,身後的那人卻一臉抱歉,挨個表示歉意,那些人也懶得計較,隻好作罷。隨後融入來往的人群,連背影也徹底的消失了個幹淨。

    “看什麽呢?”

    良薑收回在那兩人身多看了幾眼的目光,她明顯在那個書生模樣的人身嗅到了杜仲的氣息,便多留意了幾眼。

    “沒什麽,我們進去吧。”

    “銀丫頭啊!我回來啦!我跟你說啊,今天比往日又多掙了二兩,那些個人啊真好…”折穀掏銀子的手還放在荷兜裏,糊弄兩個字還沒來得及說出口,瞧著坐滿了人的一屋子,愣了片刻,踏進來的一隻腳又退了回去,深刻懷疑是自己走錯了地方,還順帶把門給關了。

    “師傅!”確認聽到的是計都那小子的聲音無誤以後折穀才將信將疑地走了進來。

    “這是開的哪門子的大會?”

    “武林大會,你要不要來參加?”阿銀接過他的話茬,給他搬了一個凳兒。雖然之前他的所作所為有點兒招人煩,但是相處一段時間下來阿銀發現不過就是一個童心未泯的老頭兒,也就隨他去了。也是多虧了有他和計都在,日子才沒有那麽瑣碎和無趣。

    “良薑姐,這就是我跟你說的自稱折穀的人了,至於真假我還真是不好判斷。”

    “嘿,你這丫頭,如假包換!”折穀拍了拍胸脯似的保證,他也是沒有法子,世人到處尋找的人就在她眼皮子底下,她居然還不相信。

    “不若你讓他給天冬瞧瞧,看看怎麽說。”

    坐在一旁的天冬身子一頓,自打照麵到現在,這還是聽她第一次提起自己的名字,雖然可能隻是順嘴一提。他能感知到她都未曾看過他一眼,往昔落在自己身的溫柔目光如今不知去了誰的身。

    “那就有勞了。”孔陽給折穀移了移位置,方便他更好地診治。

    折穀蹲下身子,撐著他的眼皮仔細瞧瞧,時不時還發出恩咿呀的感歎,一度讓阿銀以為他不過是在裝瘋賣傻,插科打諢。

    “就說你不行吧。”

    “行醫講究望聞問切,瞎吵吵啥呀。”計都伸出手捂住了阿銀的嘴,示意她不要說話,安心等著師傅診治。阿銀瞪著眼珠子盯了他一眼,不滿意地對著他哼哧一聲,這小子,轉過背就忘了她的好,跟著他師傅跑了。

    “如何?”良薑把僅剩的一絲希望都寄托在折穀道人的身了,若是他也沒有辦法,那她真的想不出其他法子了。

    “你們可是一路南下?”

    “是。”

    “可有在遙城遇著一個叫肅之丁的人?”

    “有。”

    “那就對了,他說的就是我要說的。”

    “這是…”

    “肅之丁是我早年的一個徒弟,他的醫術我自然是信得過的。”

    “那可真是要和山的木芝和鳳凰的心頭血才能治?”若真是如此,那跟不能治有何區別?

    折穀不滿地挑了挑眉,“他這模樣有藥可醫已經是天恩賜,你還挑肥揀瘦?”

    “她隻是心切,並無此意,況且此物也確實聞所未聞,還希望您不要介懷。”孔陽眼見著良薑有些繃不住了,便替她接了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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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如果我說我有辦法替你們找到這些呢?”

    “什麽辦法!?”一屋子的幾人幾乎是異口同聲,阿銀更是激動地站了起來,眼睛裏一閃一閃的光毫不掩飾地落進計都的眼裏。

    “哎哎哎,我的耳朵。我不是耳背,不用這麽大聲。還有丫頭你,你不是不相信我嗎?這麽激動作甚?”

    阿銀摸了摸鼻頭乖巧地坐下,不去和他爭這一時片刻。

    “出湯城南下不過二十裏有一個山係,世人稱為萯山。眾人皆認為此山係隻此一座,卻未曾見過隱於其中的五座山脈。萯山以敖岸山為始,和山為止,青要山、騩山、宜蘇山貫之,而我們要找的木芝就在萯山之尾,和山。”

    “如此那我們快快出發,先把木芝采來再做打算。”知道了方向,良薑一下子就不冷靜了,立馬就要往和山趕,被孔陽及時拉住。

    “你先聽道長說完。”

    “和山多瑤碧,哪是這麽容易進的,那豈不是早就被采擷一空?每月十八以後,煙霧稀薄,方可尋到入口,現下還早得很呢。”

    良薑穩了穩性子,“那鳳凰血呢?可真有此物?”

    折穀給自己倒了一杯茶,神情頗為悠閑。

    “姑娘既能識得妖物精怪,怎還懷疑起這個來了?”良薑微愣,一時沒有接話。

    “哎,放輕鬆嘛,不要緊張。知道在座各位的身份也不是什麽稀罕事兒,不然這頭銜不就白戴了嗎?你說呢,丫頭?”

    “你早就認出我了?”

    “是他先認出你的。誰讓他整日都跟你在一塊兒,小孩兒心性單純,最容易辨別。”計都抬起頭望了阿銀一眼,懵懵的,沒什麽表情,似乎有些不明白他們再說些什麽。

    “即便如你所說真有鳳凰,那又何處去尋呢?”孔陽的話無疑是問到了一個重點,即便真的有,也要遇得到才行。

    折穀停頓了一瞬,“這你就不用操心,我自有辦法,屆時你們隻需跟著我就好了。”

    “道長為何要幫我們?”世人都道折穀道人行蹤不定,喜怒無常,饒是有緣遇見也不見得會出手相助,眼前的這個人似乎和傳說中的差別有點大。

    折穀隻是搖了搖頭,一副高深莫測的樣子,“天機不可泄露。”

    於是良薑他們隻好先在湯城安頓下來,等到下月十八以後在去往萯山。

    夜色已深,阿銀卻無半分睡意,獨自倚靠在欄杆看著天邊的一輪彎月。

    “阿銀。”

    身子輕微一顫,動作略有些不自然,盡管她一直有意避著,可是該來的終究是躲不掉的。隻能從嘴裏跑出一個簡短又不失禮的嗯字。

    一叫一答以後就是長久的沉默,雙方誰也沒有再開口。阿銀的目光透過月色落在天冬的發,那裏插著的是她走得時候留下的玉簪,沒想到還能親眼見他帶。

    他似乎又瘦了,原本棱角分明的臉現在瘦削的嚇人,帶著顯而易見的疲憊,一向光潔的下頜也有了幾根青色的胡渣。阿銀不敢細想,他如今這副模樣是不是因為自己,想深了又怕是自己自作多情。隻有在這種時候她才感念他看不見是一件好事,自己的表情不用偽裝,目光不用躲藏。

    “你帶著啊。”

    “嗯。”自打你走之後,就一直帶著。

    “天冬,我還沒有找到答案。但是我覺得你可能說的是對的。”阿銀的嘴角浮起一抹算不笑的弧度,目光卻看著藹藹遠山。

    “良薑姐曾經跟我說過,喜歡大抵是你會因他歡喜而歡喜,因他難過而難過,一整日的心情起伏都會受他影響。現在我發現我也會因為其他的一些小事而開心很久,因為沒有哥哥的下落而難過,所以你並不是唯一能影響我的人。就像你說的,我對你,可能不是喜歡。”

    阿銀的話輕飄飄的,讀不出感情。她是怯懦的,一竅不通的,她不想不清不楚的再一次用衝動莽撞去換一次傷心決裂,不想再親自邁出第一步了,那她可能真的會放棄了。

    天冬如鯁在喉,袖口皺成了一團,光亮的月色讓他的臉明明暗暗。他沒有想過阿銀會說出這麽些話。

    “不急,時間還長,你可以慢慢想。”明明隻要順著她的話說下去就好了,這樣她就會徹底死心,他一直以來想要的不就實現了?可是萬事萬物總是變化,現在他的心思跟那時候早就不一樣了。

    “小姐姐。”計都揉了揉眼睛從門裏走出來抱著她的手,似乎是剛醒的樣子。

    “怎麽起了?”計都因為和她在一起住慣了,本來是打算讓他和孔陽一起睡的,結果他一直哭鬧著不肯,隻好讓他繼續和阿銀住在一起。

    “看你不在,來看看你。我們回去了吧。”迷蒙地眼神還有模糊不清的小奶音,一看這孩子就還困得緊。

    “好。”

    走了一步,對著天冬的方向又停下。

    “早些回去歇息吧。”吱呀兩聲是門推開又合的聲音,天冬此刻有些羨慕計都,可以享受她獨到的照顧和寵溺,分開的幾月他們之間隔著的不隻是時間和距離,還有新的人和新的事物。

    計都坐在椅子看著終於入睡的阿銀,內心覺得一陣充盈,不知道這種獨屬於他的時候還有多久。要是可以再長一些就好了。

    孔陽自打夢醒以後就一直睡不著,夢裏的情景與之前無二,隻不過一路走過的地方都分外熟悉,像是沿著他們行進的路線一路往前一樣,而到了湯城城門外一切又戛然而止了。

    唯一不同的是……

    孔陽看了看穩穩握在自己手裏的杯子,他似乎真的有法力。難道他不是他?那他又是誰呢?是個凡人還是妖類?孔陽百思不得其解,隻能祈盼夢境再次降臨,說不定夢的盡頭就是他想要的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