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章 我以我劍求公道(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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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臨安縣城和坤寧郡城之間的距離,其實也不算很遠,當然,肯定是比青桐鄉到臨安縣更遠,但快馬加鞭之下,還是能夠在短短的兩三個時辰內趕到。

    但如果是以雙足步行的話,普通人的腳程,可不得走上一整天才行。

    坤寧郡城內,有一座建築更大更恢弘的寶兵坊,寶兵坊內,一個老者打開書信仔細看了起來,書信上的內容很簡單,隻有兩句話而已。

    “一劍穿十二葉……”老者先是一怔,繼而訝然,因為他注意到書信上的文字描述:少年劍客。

    什麽樣的年齡,能夠被稱之為少年呢?

    二十歲以下才能算是吧,籠統一些,二十歲也勉強可以稱之為少年。

    一個二十歲的劍客,其劍術高超到能一劍穿十二葉,簡直不可思議,在這老者生涯當中,還真是不曾見過。

    當然,一劍穿十二葉的劍術他是見過的,但,並非少年。

    “謊報作假,可是要受重罰的啊。”老者喃喃自言自語,寶兵坊的規矩是很明確、嚴格的,一旦有人在仿傳世兵器的資格上作假,不管是居於人情,還是要從中牟利,被查出來的後果,可是十分嚴重。

    “顧察,你親自去臨安縣。”老者喚道,同時將書信遞給一個仿佛從黑暗中無聲無息出現的精瘦頎長身影,此人一言不發的掃過書信後,將書信留下,微微躬身,負劍離去。

    ……

    兩米高的城牆,林霄背著周正宛若天鶴縱掠一躍而過,落地輕盈毫不滯留,立刻朝著東區周府方向疾奔而去。

    周正緊緊抱住林霄,勁風在耳邊呼嘯,吹得他眼睛睜不開,但林霄的背部卻很穩,絲毫都感覺不到顛簸,他下意識握緊雙手,暗暗下定決心:“我一定要更努力讀書、更努力練武,將來當上高官,才不會有人敢汙蔑我哥偷東西。”

    小小少年人的內心,頭一次滋生出要當官的念頭,還要當一個高官。

    城門大開,有城衛軍奔行而出,沿著林霄離去的方向追擊而去,但他們的速度和林霄對比起來,卻是相差甚遠。

    ……

    城衛署,王統領與溫景煦正喝得痛快,一個城衛軍急急忙忙從外麵衝了進來,正要開口。

    “出去,重新稟報再來。”王統領勃然大怒。

    那城衛軍隻能重新退出去,在外麵站好,旋即迅速開口:“統領大人,我有緊要的事情要稟報。”

    “進來。”王統領方才冷著臉回應,旋即堆起滿臉笑意看向溫景煦:“這些兵痞子就是沒規沒矩,讓溫 公子看笑話了。”

    “王統領馭下有道啊。”溫景煦微笑道,似乎在讚揚,實則其眼眸深處卻暗含幾分難以覺察的不屑。

    “溫 公子廖讚了。”王統領卻如沐春風般的滿臉笑意,又轉頭看向那個城衛軍,臉上笑意十分自然的轉換為滿臉嚴厲:“說,到底是什麽事?”

    “統領大人,大事不好,那賊人反抗了,我們的弩箭沒能射殺他,還被他殺死我們兩個兄弟逃出城了。”這城衛軍立刻說道。

    溫景煦臉上的盈盈笑意驟然一凝滯,站在一邊的冷厲劍客溫良狹長眯起的眼眸驟然睜開,寒光四射,王統領那一張長相普普通通的臉上先是愕然,繼而暴怒,一巴掌猛然拍在暗紅木桌上,可怕的掌勁立刻將那厚實堅固的木桌拍得四分五裂,普通的身軀也怒而起身滿麵凶戾:“好大的膽子,竟然敢殺我們城衛署的人,敢與官府作對,敢和王朝作對,此乃逆賊啊,帶上所有人,我要親自緝拿此賊子。”

    城衛軍有百人十隊,日常巡邏是白晝兩隊,夜晚兩隊,其中還有四隊會看守四座城門,兩隊隨時能增援。

    平時在城內追緝賊人,也較少會全力出動,但現在,王統領卻是要調動全部城衛軍,隻為了追緝林霄一人。

    “溫良,隨王統領走一趟。”溫景煦忽然吩咐道。

    “是。”冷厲劍客溫良當即回應。

    “哈哈,有溫良兄弟援手,相信那賊子就算是長一對翅膀也逃不走。”王統領哈哈大笑,他隻不過是內練圓滿的武道修為,實力也不算內練頂尖,隻能算是正常層次。

    一個能夠避開弩箭並且反殺的賊人,其實力絕對不會低於內練圓滿,單對單,他是絕對不願意的,但如果帶上全部的城衛軍,人人手中皆有軍器短弩,哪怕是真武者也隻能倉惶逃竄,否則隻需要一輪齊射,適當的範圍內,那真武者根本就難以避開,除非是真武者當中的強者。

    憑著短弩,城衛軍才能夠更好的維持內城治安。

    “不過,還是不夠保險。”王統領眼眸內精芒隱晦閃爍不已:“還需要更加保險才行。”

    他能夠坐穩這城衛署統領之位,靠的不是實力,而是小心翼翼,當覺得萬事保險時,還需要再增加上一道保險。

    “你,帶著我的令牌立刻去內軍營找王洪義副隊長,向他說明情況,請他派人協助。”王統領立刻從懷中掏出一塊黑鐵令牌交給趕來稟報的城衛軍迅速吩咐道:“快去,不要耽擱。”

    “是。”這城衛軍雙手接過黑鐵令牌,立刻奔走離去。

    溫景煦眼底閃過一抹不屑,對王統領的不屑,對付一個少年賊子而已,區區內練罷了,若是他溫景煦親自出手,手到擒來,隻不過他是誰,他是武道世家溫家三少爺,而那少年賊子一看身上的衣袍和談吐,就知道不是什麽大家族出身,犯不著他親自出手,那隻會降低他的身份,平白汙了雙手。

    溫景煦自認為自己的眼力還是很好的,是不是大家族出身的人,從穿著打扮語言談吐等等各個方麵是可以看出來的,那是出生環境和成長環境所帶來的一種潛移默化的影響。

    貴公子就是貴公子,就算是穿上一身破衣服,也難以掩飾他骨子裏貴公子的氣質和風采,泥腿子就是泥腿子,就算是穿上一身華麗衣裳,也無法掩飾得住那一股出身低賤的酸臭味。

    何況,有溫良出手,其實也足夠了,內練之中,能做溫良對手的不是沒有,但一定不會多,尤其是在這種小地方。

    現在,這王統領全力出動城衛軍,還全副武裝不說,竟然還要請縣軍營內營的軍士出手協助,簡直是小心過頭,丟人至極,也難怪混了這麽多年還隻是一個縣城城衛署的統領,聽似不小,實則不大,不上不下,隻能在一個小地方耍耍威風。

    不過,這些都與他無關,隻要將那星流劍拿到手送給長姐即可。

    “溫 公子,請在此稍等一些時間,我會盡快將那賊人擒拿。”王統領轉身對溫景煦說道,旋即揮手帶著一幹聚集起來的城衛軍迅速離開城衛署。

    “公子。”溫良也躬身一禮,將背後長劍解下放在溫景煦旁邊。

    “不必留手,劍一定要拿回來。”溫景煦輕聲說道。

    “是。”溫良再次行禮,旋即轉身,冷厲風行衝出去。

    “內軍營,那可是東州軍的精銳啊,每一個至少是內練修為,一支小隊聯手之下,足以橫掃諸多內練了,若有軍器在手,殺真武都不是什麽難事。”溫景煦眼眸微微眯起,一邊把玩著羊脂玉球,一邊暗暗思索,旋即笑了起來,仿佛自言自語又仿佛是在對什麽人說話:“你若早知如此,應該是主動買下那星流劍,跪下送到我麵前,磕頭求饒,明白人當有貴賤之理,不過,能夠讓整個城衛署出動,甚至還要調動精銳軍士協助,你也算是沒有白來這世上走一遭。”

    “畢竟,這種待遇,我堂堂溫家三子也難以擁有啊。”溫景煦忽然大笑起來,笑得眼淚都差點流出來,好一會兒才停下來自言自語,語氣充滿傲然:“因為,我可是溫家三子,未來的武道強者,誰敢如此待我。”

    ……

    臨安縣東區,林霄飛奔疾行後將周正放下,迅速叮囑道:“阿正,安全了,你先回去,我要去幫裏一趟。”

    “好,哥,你早些回來。”周正猶豫了一下後用力點點頭,接著,飛速往周府方向跑去,越跑越快,好像連吃奶的力氣都拿出來似的,他要趕快回去,回去告訴師傅,回去向師傅求救。

    看著周正遠去,直到他的背影消失,林霄迅速取出一枚內練丹服用,入化境界的天鶴內息術全力搬運,迅速恢複方才疾奔出城所消耗的內勁。

    去白雲幫?

    並不是!

    一口惡氣在胸中回蕩,任憑林霄告訴自己要心平靜氣,切不可意氣用事,告訴自己每逢大事需靜氣,告訴自己麵對無法抵抗時要從心,告訴自己立刻遠走高飛避開災難,等來日更強再歸來,告訴自己和官府為敵最為不明智,要懂得進退,那並不丟人。

    但,越是如此,內心的那一口惡氣卻越是激蕩,仿佛高度白酒,存放得越久就越是醇厚,好像火燒山林,越燒越旺,好像洪流奔湧,越是激蕩。

    什麽進退、什麽從心、什麽明知事不可為而不為,這一刹那,全部都在那一股勃發的惡氣和怒意之下被粉碎,內心,唯有決然,一種仿若利劍脫鞘在陽光下展露鋒芒的決然。

    去特麽的。

    “阿正有斧哥照顧,當是無憂,我其實也可以放心了。”

    “我混幫派,隻是想兄弟二人過得更好,我與他人生死撕殺,也不是個人喜好,隻是幹一行按一行規則行事。”

    “我不無緣無故招惹他人,也不願意觸犯王朝律法,不願和官府為敵,但,前提是要和我講道理啊,要給我公道啊……”

    “但是,你們卻僅僅以莫須有的罪名就要將我擒拿,禍及家人,更是忌諱。”

    “既然這公道不存,我林無命今日就以手中雙劍索取……”

    少年長身屹立,雙手各提一劍,雙唇輕抿麵色毅然眼眸堅決,有神光內蘊,有鋒芒自內心而生,一步踏出,步步落地輕盈無聲,卻又仿佛沉重至極踩碎大地,一絲無形鋒芒,便在其身上滋生,有若輕煙淡霧嫋嫋升騰、縈繞。

    秋陽下,雙劍寒芒如秋水。

    大雲曆669年10月15日午後,少年提劍,要向這世間索取一份公道。